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曾豫原本不可一世的臉色頓時垮了,眼角肌肉抽動,身子居然不為人知的顫抖了兩下。
一個中年文士,一襲青袍,面容俊朗,步態儒雅,踏雲而來,氣質飄飄然直似仙人。
「師……師父。」曾豫張了張口,猶豫間還是說出了這兩個字,話一出口,整個人頓時如霜打得茄子,蔫了下去,似乎對這人有著深入魂魄的畏懼。
「自你盜寶而逃那一刻起,你我師徒情分就以斷絕,「師父」二字再也休提!」那人冷哼一聲,同時饒有深意的看了白澤兩眼。
曾豫如今已是「金丹」境界的修士,手上還有「天帝五行界碑」和「長相思玉笛」這樣的寶物,來人是誰?居然能讓他這樣失態?
再一聽他們說話,眾人這才紛紛恍然,原來這青袍文士,便是曾豫的師父——北斗天帝葉北辰,數百年前便已位列天下十大散修之列的奇人。
得見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奇人,眾人皆又驚又喜,而所有人裡面,要數白澤最為激動,北斗天帝可是他兒時的偶像——詩書下酒,笛劍賞月,談笑間令對手檣櫓灰飛煙滅,何其瀟灑曠達!
曾豫想逃,然而自北斗天帝現身起,他便覺得自己被一股氣機牢牢鎖定,讓他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只得強行按耐下遁逃的念頭。
「師父,弟子當時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弟子已然渡過小天劫,情願歸還「天帝五行界碑」和「長相思玉笛」,只求師父能不計前嫌。」
「笑話!」葉北辰冷笑一聲:「東西我自然要拿回來,你的命我卻也不願放過,你跟了我那麼久,我的脾氣應該是知道的!」
「毋論恩仇,睚眥必報。」
曾豫還待再說,葉北辰卻已不耐煩:「我原先覺得你胸無大志,沒有一顆破釜沉舟勇猛精進之心,現在看來真是一點也沒冤枉你!如今你我都是「金丹」境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拚死一搏你未必沒有機會!」
說完凌空連踏出數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拉近到百丈之內。
百丈的距離對於「金丹」修士而言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曾豫本就心中有鬼,在葉北辰的步步進逼之下,終於按耐不住:「既然你不肯放我一條生路,那我便和你便拚個魚死網破!」
笛聲再起,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笛聲中滿含淒厲的肅殺之氣,如月半梟鳴,子夜鬼哭,白澤只聽得幾聲,便覺得一顆心如被浸入冰桶,寒意直入骨髓,若不是丹田中的「噬金珠」和泥丸宮中的「白金界碑」勉強散發出一絲金精之氣護主,只怕當場便要吐血三升,神魂受創。
此時曾豫全身衣衫鼓舞,手上青筋繃起,明顯是全力施為,空氣中突然響起颼颼的破空之聲,彷彿有無數道無形的利刃撕裂空氣。
反觀葉北辰,卻似乎毫不受影響,雙手雖空無一物卻依舊十指輕彈,空氣中莫名其妙也響起一首笛曲,曲調悠揚,如杏花沽酒,青旗梨花,開始時聲音並不高,但片刻之後,便響徹天地間每一個角落。
「你似乎忘了這套「北斗七音咒殺訣」是誰教你的了!」葉北辰一邊說話,一邊雙手輕彈,悠揚的笛音漸漸徹底掩蓋住了曾豫的殺伐之音,白澤和其他師兄弟同時覺得胸口一輕,如山嶽般的壓力不翼而飛。
隨著笛曲漸漸激越,天地之間有一股至為恐怖的氣息開始瀰漫,天空中開始濤生雲滅,有狂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地面發出密集的震顫,有石子懸浮到了空中,蜿蜒流淌的溪水在這一瞬間開始霧化,四周的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示現枯榮,嗖嗖發芽而又瞬間枯萎。
而天道門眾人身處於這片小山谷中,不僅沒覺得有任何不適,反倒是之前受傷的一些人,傷口開始迅速的痊癒,體內真氣也緩緩得到補充。
眾人相顧赫然,雖說都是元神境界,但北斗天帝的修為比曾豫何止高明百倍?這一方天地之中的萬事萬物,此刻無不在他掌控之中。
白澤本就醉心於吹笛,此刻見兩位頂尖高手以笛音攻殺,心中驚喜莫名,收斂全部心神仔細傾聽。
開始尚不覺得如何,待聽上一會兒,漸漸地聽出了笛聲中的攻守搏殺之意,猶如一個整天被關在屋裡的孩童,突然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廣闊天地,心中那份驚喜和喜悅不足為外人道也。
白澤越聽越是入神,漸漸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下意識的從腰間摸出竹笛,也跟著吹奏起來。
笛聲一起,赫然正是這段時間吹熟了的那首詭異曲譜。
他功力既低,又對音殺之術一知半解,原本吹奏出的笛曲應該對激戰中的二人毫無影響,誰知笛聲一起,曾豫和葉北辰同時神色一凜。
曾豫已經全面落入下風,無暇他顧,倒是北斗天帝游刃有餘,饒有興致的分出一縷笛音,與白澤相抗。
自從看到白澤吸收天帝白金界碑,葉北辰就對他暗暗留心,後來又聽到白澤對自己的評價,葉北辰對他更頗有好感,此刻見他居然暗諳音殺之道,心中對他的興趣又加重了幾分。
葉北辰有意收斂了那一縷笛音中的殺意,和白澤來來回回纏鬥起來,不像比試,倒像是師父手把手教徒弟一般。
白澤全神貫注吹奏,只覺傳入耳中葉北辰的笛音簫聲愈來愈細,幾乎難以聽聞,曲調柔媚宛轉,如昆崗鳳鳴,深閨私語,迴腸蕩氣,心中漸漸不由自已,幾乎想站起身來狂舞一番。
恰在此時,曲調終於來到第一串詭異音符之處,白澤只覺得心中一蕩,氣血逆沖,與此同時,一直輕鬆無比,信手而為的北斗天帝眉頭突然皺了一下,露出一絲詫異神色。
說時遲那時快,北斗天帝的笛音忽變,如天風海雨,龍吟虎嘯,白澤只覺得真氣一窒,再也吹不下去,但茫茫中卻又似有所悟。
隨著北斗天帝曲調變化,曾豫的壓力原來遠大,臉色也越來越白。
他突然張口,噴出漫天血霧,接著發出一聲怪叫,整個身軀瞬間縮小至巴掌大小,化作一道金光電射而出,想要逃逸。
「想走?走得了嗎?」葉北辰單掌探出,掌心中似是伸出了無窮吸力,曾豫尖聲怪叫,手舞足蹈,卻終究沒能逃脫,被他一把攥在手中,隨即裝入袖中。
曾豫一敗,「長相思玉笛」自然重回葉北辰手裡,與此同時,東南北中分別飛出四件奇光閃爍的物事,直飛入他懷中。
「此間事了,我們這便走吧!」葉北辰似乎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面無表情,轉頭對站在一群人中的白澤說道。
「誰?我?」白澤看了看四周,有些反應不過來。
北斗天帝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葉前輩,感謝你施以援手。」月凝看出事情似乎有點不對,連忙出聲道。
「我不過解決個人恩怨而已,談不上什麼援手。」
「白澤乃是我天道門弟子,您……」
「我的「天帝白金界碑」在這小子身上,而且似乎已經融入了他的體內。」北斗天帝打斷了月凝的話:「要不我帶這小子走,要不我現在動手,將這小子開膛破肚,把我的東西取回來。」
「你們選。」北斗天帝言簡意賅。
「這……」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天帝白金界碑」乃是「天帝五行界碑」其中的一塊,已屬於七階法寶,若失了一塊便湊不成一整套法器,只是這樣的法寶被曾豫盜走已有多年,上面必然有他的神魂烙印,怎麼會無緣無故融入白澤體內?
但以北斗天帝的身份,必然不屑於說假話,再看白澤臉上的表情,似乎還真有此事!
「真麻煩!」葉北辰突然抬頭,望向遠處的山峰,那是長生教教址所在地,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這幾個老傢伙的靈覺還真是敏銳,此刻不想跟他們囉嗦,還是走了吧!」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北斗天帝的身影便憑空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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