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群推門而入。
門裡或許是前世玄關的模樣,錢逸群已經記不清了。只是異樣風格的裝修模式,提醒著他這是不屬於明朝的風格。轉瞬之間,這條玄關變成了一條長廊,一眼望不到盡頭。在玄關兩側的粉白牆壁上,多了一排核桃木色的門。
銀光閃閃的圓頭把手,好像召喚著錢逸群上前去扭開它。
錢逸群走到最近的一扇門前,隱約猜到了自己可能面對的人,那將是前世中養育了自己十九年的父母。他深吸一口氣,擰動把手。
門開了。
一股冷風從門裡撲面而來,席捲錢逸群週身,將他裹入其中。
這是一間古樸的屋子,沿著牆壁有一排矮櫃,在屋子中間有四五個婦人,穿著魏晉時代的深衣,對著一個正在分娩的孕婦大呼小叫,似乎是在鼓勁,但看起來更像是恐嚇。
錢逸群發現自己並沒有遮住背後跳動的燭光,可見自己絕對是個偷窺客。不過他也很清楚,前世的母親絕對不是在這種環境下將他生出來的。
——如果有快進就好了……
錢逸群有些不耐煩。如果前世不是按照順序排列,那麼這場景顯然是自己某一世出生的情形。然而,他對這婦人實在難以興起母子之情,因為無論是血緣還是情緣,兩者之間可謂沒有半點關係。
眼前的畫面隨著錢逸群的心意發生了變化,果然像是進入了快進模式。孩子很快就生了出來,渾身發紫。口鼻緊閉,好像情形不容樂觀。接生的婦人們一片喧嘩。不過沒有半點聲音落在錢逸群耳中。
靜音。
終於,她們將嬰兒倒提起來。打起了屁股。
錢逸群不小心代入了一下這種詭異的場面,打了個寒顫。
冥冥之中,好像是一種牽引,拉著錢逸群往外看去。
好像太陽初升,金光一片。
——哥果然是大有來頭,那麼早幾世就有這般瑞相!
錢逸群看著外面的金光越來越盛,不得不別過頭去。
然而這種金光在俗婦們的眼中卻是無物,她們仍舊在拍打著新生兒的屁股,貌似這種拯救措施從古至今都沒什麼進步。
金光凝聚成了一團光球。懸浮在門口,緩緩收縮,彷彿在打量著這具紫色越來越重的身體。
——遲到也就算了,這挑三揀四算幾個意思?哥哪有這麼挑剔的!
錢逸群看著那團金光,又看了看可憐的小嬰兒,心中腹誹。
那團金光終於衝向了嬰兒,將之籠罩其中,漸漸滲入皮膚之中。
嬰兒終於哭了出來。
錢逸群沒有聽到聲音,但是看到他張大的嘴巴。努力地鼓動胸腹,想必這哭聲一定洪亮繚繞。
很快就有個配劍的男子衝了進來,抱起嬰兒,呵呵傻笑。
——好端端在家裡佩著劍擺酷啊!
錢逸群無奈地搖了搖頭。打算將這些大喜事再快進一些,看看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物。他不記得自己前世時轉世有什麼祥瑞,不過知道這輩子的降生可是枯燥乏味到了極點。一點異象都沒有。
時光在錢逸群的控制中走得飛快,轉眼之間。孩子長大了,讀書了。束髮了,繼而……有一天,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突然在讀完一卷書之後,仰頭長歎,然後朝著錢逸群伸出了一根手指。
輕輕一捅。
無數的聲音衝向錢逸群,徹底將他拉入這個陌生的世界。
「這是你的夢啊。」少年開口說道。
錢逸群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難道只是淡淡一笑,然後說:bingo,你猜對了!
「唔!我錯了。」那少年又道:「應該是我的夢。」
三生石並不能讓人穿越時空,只是讓人看到自己祖根中的往世人生。所有所見,都不是真的,只是自己根性中的歷史。
從這個角度來說,少年只是錢逸群被塵封的記憶。
而這份記憶,竟然有了自我意識,成為了一個能夠與錢逸群交談的人格。
「對,是我的夢。」錢逸群終於笑道:「這一世我是誰?看上去是個上根器的修士啊。」
「好說好說,」那少年擺出一臉狡黠,「小弟姓郭名璞,字景純的便是。」
錢逸群一噎。
自己的前世時郭璞郭景純!
難怪當初會在一樂和尚的缽盂裡見到郭璞,難怪自己會對遊仙書那般敏感。錢逸群好像突然知道了很多事。不過自己從來沒有占卜方面的特長,顯然後天的技能是不能帶著轉世的。
「大仙……」錢逸群突然意識到這麼稱呼自己,似乎有些不對勁。不過郭璞的生平實在太具有神棍氣息,竟然混成了風水師的祖師爺。莫非自己一門心思撲在玄術上,純粹是上輩子的遺毒?
「其實我是想知道五色筆的用法吧?」郭璞道:「繼續往下看就知道了。」
郭璞沒有回到那個無聲的世界,一個新的郭璞出現在場景之中,好像對兩個多餘的自己沒有絲毫反應。
錢逸群不敢快進得太厲害,只是一點點看著郭璞的生活、交往,終於看到了郭璞遇見河東郭公,得授九卷《青囊書》,其中就也包括五色筆。
五色筆作為通界筆,一共分成白紅黃藍黑五種顏色。白色只能在一個世界中穿行,到了紅光,便能穿梭過去。黃光出現,便能穿去未來。當藍光出現,便可以去三十三天。而黑光的出現,代表著它開啟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隨著郭璞年齡的增長,玄術也更加強大。他用《遊仙書》前往各個不同的世界,學習玄術和秘法,最終將練出了藍光。然後他反過來用藍光的威能穿去那些他曾去過的世界,之前的遊仙之行就成了探路,如此搞到了許多令人驚歎的寶貝。
「最後我把寶貝藏在哪裡了?」錢逸群問郭璞。
郭璞指了指手:「看,這裡。」
場景中的郭璞盤膝而坐,好像是因為剛才喝多了酒。光從這情形上看,完全沒有玄機,直到錢逸群身邊的郭璞解說道:「那天我喝醉之後,突然間得聞了天命,往世點點,紛紛呈現,終於知道自己的天命所在了。」
場景中的郭璞已經站起身,仰天長歎一聲,用五色筆劃開天地,鑽了進去。
接下去的事,就不在根性的記憶之中了。
「是什麼?」錢逸群見整個一世結束,都沒有看到玉鉤洞天,不由問道。
「雖然『我』應該知道,但你還不知道,所以得往前世溯源。」郭璞笑道:「一旦明通宿世,可就不是這一世的記憶了。」
等於變了一個人。
錢逸群看到身後多了一扇門,正是之前那種核桃木色的長方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