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逸群並不知道自己與苦塵已經踏上了兩個方向的道路,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念之間,能夠影響苦塵的卜算。否則他絕不會吝嗇自己的念頭,每天都會將他所知道的地名在腦海中過一遍。
眼下的瀋陽還有三年才會改名為盛京,日後成為旅遊景點的清三陵也只有前兩個,因為皇太極還沒死。
錢逸群來到瀋陽之後,發現這裡雖然還沒擴建,卻也不小。起碼不可能隨便找個地方一站,狐狸就能看到他。不過有山鷹那位快遞小哥跟在旁邊,迷路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誠如錢逸群一路行來所見的一樣,就算是瀋陽,也一樣陷入了缺兵少糧的境地。城門口的女真衛兵有氣無力,不是老頭就是幼兒,各個乾瘦枯萎。城裡也是人煙稀少,地上的雪化了之後,露出一道道車轍,偶爾還有不規則散落的泥坑。
不同於大明的其他城市,瀋陽沒有公廁,也沒有集中給人倒馬桶的地方,四處可見散落的糞便,讓錢逸群頗為不適應。無論是他前世生活的都市還是此生長大的蘇州,都不用擔心走在路上踩到屎這個問題。
因為穿著金兵的盔甲,錢逸群並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略一參觀也就走完了。要不是知道這裡是金國的首都,否則很容易將它認作是一個略大的村落。至於之前說的屠光瀋陽的韃子,在看了這些瀋陽女真人的生活環境之後,錢逸群真有些雞肋的感覺。
屠與不屠好像沒什麼兩樣嘛。
錢逸群撓了撓頭,決定還是先去看看女真人的祖墳。
當前可以處理掉的祖墳有兩個。
一個是後世的永陵,如今名叫興京陵。其中埋葬了努爾哈赤的六世祖孟特穆、曾祖福滿、祖父覺昌安、父親塔克世和伯父禮敦、叔父塔察篇古以及他們的福晉。
民間流傳,女真人之所以能夠入關坐擁天下,全靠了這塊陵寢之地的風水。
錢逸群閒庭信步到了興京陵腳下,見有一個村子坐落其側,看來是負責守陵的女真人。神道上有石牌、翁仲,建制與大明的風俗也沒什麼區別。
看到一個可疑的陌生人過來,守陵的女真人紛紛跑了出來,將錢逸群團團圍住,口中吐出一長串女真話。
錢逸群理所當然聽不懂一個字,揮了揮手:「閃開。」
「尼堪!」有人高喊一聲。正是女真語裡「蠻子」的意思。女真人不說自己還裹著野豬皮過活,卻將明國稱之為蠻子家,十分可笑。
一般來說,新到一個地方,罵人的話總是學得最快的。錢逸群在遼東這些日子,殺了那麼多人,自然也被人罵得不少,其中「尼堪」出現的頻率著實不低。
「你們雖然罵我,我卻不忍心遽殺爾等。」錢逸群蕩起赤盾珠,將衝上來的建奴逼開,微微搖頭,口中高喝一聲:「雷來!」
掌心雷的威力並不算,但是對付這些無甲兵卻是綽綽有餘。
只是一枚雷球轟過去,這些守陵的女真人尖叫四散,只留下地上兩具焦黑的屍體。
「嘖嘖嘖,你這般動作,不怕他們去引來瀋陽的駐兵麼?」一個說著東北口音漢話的人,不知不覺中出現在錢逸群身後。
錢逸群心中一驚,轉身之間已經用赤盾珠護住了身體。這些日子他警惕苦塵突然追來,警覺性已經強了不少,身上加持不敢間斷,金剛珠也時刻維持在可用狀態。即便如此,還是讓這人出現在了自己身後五步。
——他若有不善之心,恐怕要糟。
錢逸群心中自警,打量著來人。
此人身穿天青色道袍,身材修長,臉上雙頰微微內凹,蓄著三絡長鬚,頗為清秀。只見他雙目精光滿溢,身上沒有半點俗氣,可知也是個道德門人,玄都羽客。
「道友請了,」錢逸群略略行禮,「道友滿發高束,在這金人地界沒有關係麼?」
「呵呵,」那道人笑道,「貧道等閒不出山中,過的就是無法無天的日子,有什麼關係。」
「道友高潔,」錢逸群隨口讚了句,「想來道友前來見貧道,定有指教。」
那道人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道:「哪裡敢說指教?只是充個嚮導罷了。」
道人說罷又笑,好像為人隨和,只會笑一般。他道:「此陵背靠啟運山,前朝煙筒山,左有青龍之首,右有白虎之尾。永陵之龍也因此形勢俱佳,有萬乘之尊之勢。再加上蘇子河如一條玉帶一般纏繞其中,波光瀲灩,二道河、錯草河、蘇子河三條河流形成『三水入庫』。實乃天下難得的風水寶地。」
——原來是給我當皇陵的導遊。
錢逸群並不在乎,道:「風水再好,也只是到今日為止罷。」
那道人渾然不理會錢逸群的接口,猶自講解道:「這啟運山上有十二個山頭,看:『青龍』,『白虎』,『近案』……這些山頭距離此陵都是十二里,蘇子河流經此地長度正好也是十二里,這便是天意要讓建奴出十二代皇帝啊。」
錢逸群頓生警覺。
眼下龍氣之爭的事已經拉開了序幕,這廝跑來說女真該有十二代皇帝,那他的立場可就難說得很了。
不過再看著山頭,若是與滿清十二帝對應,果然是康雍乾三代的山峰最高,旋即一座比一座矮。到了第十二座,幾乎都不能算是山頭了,正好對應末代皇帝溥儀。
錢逸群回顧清朝歷史,居然一一對應,心中暗道:若說是巧合,也實在太巧了些。莫非冥冥之中果然注定女真當興?
「貧道此來,正是為它更新天命。」錢逸群平聲道,「道友以為如何?」
那道人撫掌笑道:「如此大好!同去同去。」
錢逸群一愣:「道友尊姓大名?仙鄉何處?」
「哈,」那道人笑道,「你花了那麼多金子找我,原來竟是不認識我。」他頓了頓道:「貧道便是將岸。」
「將岸子?」錢逸群一愣,這不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麼!
「也有人這麼叫我。」將岸道,「無所謂,名號不過就是個動靜,不用在這兒上深究。」
「求借冰玉寒鐵鑒一用!」錢逸群當即長長作揖,誠懇拜道。
「呃……咱們先燒了這女真人陵墓,斷了他們的龍脈如何?」將岸輕輕撚鬚,暗道:這道人還真是臉皮厚啊,大家第一次見面,就問我借如此貴重的寶貝,哎呀呀,怎麼回絕他才不傷面子呢。
「這事不著急,」錢逸群亟亟道,「道長,我妻子碰到點小麻煩,若是半年之內不用你那冰玉寒鐵鑒照一下,恐怕就要失心瘋了。這可比大明江山緊急得多啊。」
就算不破這龍脈,大明還有十幾年國運呢,錢逸群當然不著急。
「這個……」將岸臉上一板,「其實我不是將岸……不對,我是將岸,但我沒有冰玉寒鐵鑒。」
「道友,你目光飄忽,分明是在撒謊呀。」錢逸群湊到將岸面前,認真道:「你看,脖子都紅了。」
「呀?是麼?」將岸雙手摀住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友,你看你,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吧。我說沒有,是不想傷了你我和氣嘛。想冰玉寒鐵鑒是上古秘寶,怎麼能輕易出借?」
錢逸群退了一步,也不逼他,道:「大哥,要不你看這樣吧。我把妻子叫來,然後你來照她一下,這總行了吧?」
「這個……」將岸左右思索一番,心中盤算:反正我也要下山遊戲,幫他治癒妻子不過是舉手之勞。
「謝儀從重!」錢逸群道。
「兄弟我就是喜歡與爽快人打交道。」將岸正色道,「看道友一臉道德正氣,想起尊夫人也是同道中人,正該我出手相助!」
錢逸群也頗為激動,道:「小弟我在山海關有個玉清宗壇,還是有些香火,道友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找我。」
「好說好說,」將岸手指陵墓,「這裡的確是女真龍脈所在。兄弟我知道他們奉天承運,拿這裡也沒個辦法,只好隱居深山,不問世事。月前我夜觀天象,突然發現天命有變,混龍出世,這才動了下山助那明主一念。」
錢逸群讚道:「道友真是高潔忠義!」
「好說好說,」將岸頗為受用,「走,咱們且去斷了他龍脈。」
兩人拾階而上,視那些女真守陵人如若無物。只是錢逸群嫌那警鐘敲得心煩,隨手一顆掌心雷將它轟爛,與將岸兩人就如登高野遊一般,信步前行。
將岸是遼東人,自幼出家修道,後來女真人佔據了遼東,他知道天命難違,便躲進了山裡,與幾個同修結友,共參道德。
「將岸老兄,你該有數百多歲了吧。」錢逸群問道。
「哪有,」將岸笑道,「本門歷代都是師徒單傳,沿用『將岸』這個道號。哪有人能活幾百歲的?呵呵呵。」
——金華出世術就行……
錢逸群暗中接口,旋即問道:「貴派這般傳承道號的卻是罕見,可是有何深意?」
將岸抬起頭,面露滄桑:「當年我還是個道童的時候,也這麼問過師父。」
——靠!你佔我便宜!
錢逸群反應極快,撇嘴暗罵。
「師父說:等我長大收了徒弟,就明白了。」將岸悠悠道。
「那你現今明白了麼?」錢逸群十分好奇,便不跟這化外野人計較。
「去年我收了個徒弟,」將岸點了點頭,「總算明白了。」
「是何深意?」
「取名太麻煩。」(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手機用戶請到m.本站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