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錢逸群一翻過內牆,就聽到和尚們在誦唸經咒。那些梵文經咒就如催命魔音,迫得錢逸群加快步速,藉著御風術的威能,每躍出兩丈開外方才點地借力。
幾個呼吸指間,錢逸群循聲躍上一處房頂,正看到下面天井中,一群和尚圍成圓環,行走不停。
圓環中心,便是以琳。
以琳手持鈴鐺白練,輕輕搖晃,緊張地盯著這些和尚,面容緊皺,好像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錢逸群心中一疼,高喝一聲:「水風井!」頓時夾裹著濃濃黑霧,往天井之中撲擊而下。
這些和尚雙目一閉,手搭前面僧人的肩膀,仍舊疾行不綴,口中誦咒如前。
「你快走!」以琳輕輕推了錢逸群一把,卻沒什麼力氣。
「一起走。」錢逸群一把拉住以琳的手臂,斜衝兩步,高高躍起。
身材苗條的以琳此刻卻重如千鈞,巨大的反力竟將錢逸群扯了下來,後撤兩步方才卸去震力,沒有跌倒。
「是鎖妖陣。」以琳眉頭緊蹙,「你快走吧,別管我啦。」
「胡說什麼!」
錢逸群甩開以琳的手臂,手中節隱劍翻出,四周張望。他這才發現,屋簷之下有個老和尚,身穿大紅袈裟,頭戴毗盧冠,盤坐蒲團之上,雙目輕闔,口中唸唸有詞。
「老和尚!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暗算我們!」錢逸群喝道。
「阿彌陀佛,」老僧停下誦經,「施主,你莫要被這妖魔迷惑了本心。且靜待一時三刻,看它露出原本面目,你自然明白。」
「放屁!」錢逸群喝道,「是否魅惑我自己不知道麼!速度撤陣,否則別怪我殺人破陣!」
「阿彌陀佛,被狐妖美色所惑之人,終究是難以堪破。也罷,老衲助你一臂之力,讓她早些現出原形!」
錢逸群只覺得老僧這話說得荒謬刺耳。他吃過山魂,不會被外物障惑,所以很清楚自己跟以琳之間絕對是精神上的彼此吸引,甚至於跟自己的荷爾蒙都不沒有關係!
眼看那和尚從蒲團上緩緩站起,伸手握住了身旁的九環錫杖,柱地一振:「嗡!琴西惹扎轟……」
「雷來!」
錢逸群看到了雷球方才驚覺自己身中怒氣竟然到了這等地步。這雷球已經大得與磨盤彷彿,就算苦塵那般絕世高手來了,恐怕也未必敢硬接。
推出雷球的瞬間,錢逸群已經鬼步跟進,人在虛空之中穿越,直接穿過了的和尚們的圈陣,出現在老僧面前。
節隱劍上符光流動,凝成一道光練,朝老僧刺去。
「永瑢法師!」不遠處有人驚呼。
錢逸群不用看也聽出了這聲音,正是林佳德等人。
永瑢老僧提起袈裟,從容擋住飛來的雷球,只是悶哼一聲,嘴角流出一道殷紅的鮮血。
節隱劍直刺永瑢老和尚的胸口,卻像是刺進了一團棉絮,微微內陷,終究被無形之力當住了。
錢逸群捏訣御劍,咬緊牙關往裡硬送。那反擊之力也變得越大,幾乎要將節隱劍震飛。
「爆!」錢逸群大喝一聲,周圍節隱劍的幻身紛紛附著劍體,轟然炸開。
這一炸之下,竟然炸出滾滾熱浪,直衝得就在十尺開外的錢逸群也不得不退後一步。
「打什麼!快走啊!」以琳雙手已經軟了下來,耗盡全身力氣朝錢逸群喊道。
——怎麼可能!
錢逸群心中殺意頓起,鬼步跳開:「老和尚!我殺不了你,難道還殺不了你的徒子徒孫麼!」
再次顯現出來時,錢逸群已經重回陣中,節隱劍幻出十來支分身,排成一列,直衝正面一個光頭僧人。
那僧人仍舊緊閉雙眼,尖銳的風聲不聞不顧。
「爆!」
節隱劍如期刺入,果然沒有遭到任何抵禦。身後十餘支分劍重疊而入,在錢逸群的暴喝聲中轟然炸開。
這和尚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轟出一個血洞,骨肉橫飛。
「阿彌陀佛!你竟然對無辜僧侶施以兇手!」永瑢法師睜開雙眼,盯向錢逸群。
錢逸群頓時感覺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威壓隨著這老僧的目光而至。他靜定內觀,有金光咒與清心鍾護持,並沒被這精神攻擊傷了心神。
「禿驢!你們在這裡圍攻一個弱女子,竟然說是無辜?」錢逸群怒笑道,「再說,道爺我沒跟你說麼!不撤陣,就去死!」
「你這癡子,豈不知她是妖麼!」永瑢壽眉一挑,為這世人愚昧而心中悲痛。
「無辜之妖也要殺麼?你們那些佛像,有的比妖怪還要妖怪!」錢逸群一掃四周,牆上屋頂都已經站了修士,正是剛才花廳裡見過的那幾人。
雖然不知道他們身手如何,卻可以想見必有玄術本領,否則也騙不到王家的銀子。
——肯定還有更多的人過來,越拖越麻煩……
錢逸群不由暗咬舌尖,刺激自己尋找破局之法。
「妖天生該殺,豈有無辜之妖!」永瑢怒道。
錢逸群哈哈大笑一聲:「天主教還認為人人生而有原罪,豈不是人人都該殺!」
「蠻荒邪教,焉能以為論據。」永瑢眉頭收得更緊,「你速速醒悟,老衲可做主為你剃度,在我佛門贖清罪孽。」
「少廢話……」以琳吐出三個字,已經癱倒在地,眼淚流落出來。
錢逸群右手持劍,左手摯出清心鐘,坎鈴如流水一般打了出來。一道生氣旋即湧入以琳身中,硬是讓她精神一振。
錢逸群卻心沉谷底。
以琳的身體沒有任何需要修補之處,這鎖妖陣帶來的是精神威壓。如此看來,就連金剛珠也沒用了。
「來世……」以琳低聲道。
錢逸群聽得鼻頭一酸,躬身拉住以琳手腕,對著魚簍喊道:「翠巒!」
白光之中,兩人閃入聖境之中。
脫離了鎖妖陣的威壓,以琳的痛苦迅速消散。她躺在錢逸群懷裡,愜意地閉上了眼睛,呼氣輕微,很快睡著了。
錢逸群打量著這個無比熟悉的世界,突然有種被囚禁的感覺。
——我固然可以跟以琳在這裡度過一生,但是……
——憑什麼!
——憑什麼逼我們躲在這裡,任有外面的人顛倒黑白!
——說來說去,便是我殺不了那個老和尚!
錢逸群不知不覺中攥緊了拳頭,終於被自己的指甲刺破了掌心,這才清醒過來。
「你怎麼了?」以琳醒了,緩緩坐起,伸腰吸氣,感歎道,「好舒服!」
「我沒事。」錢逸群苦笑道,「是我的錯,將你置於險地。」
「雖說男人有擔當是好事,不過你也太過擔當了。」以琳梳理長髮,「反正我已經逃不掉了,你就該自己先走,回來為我報仇才是。」
「即便我殺光天下和尚,又不能換回你的命,有什麼用?」錢逸群不以然道,「還不如與你在這裡同生共死。說起來,我有金華出世術,你是狐妖,不知道誰能熬過誰呢。」
以琳笑道:「你若是能熬到八百歲,我就認輸。」
「八百歲……真是漫長啊。咱們在這裡做些什麼好?要不……」錢逸群剛想說「生一堆」孩子」,卻無意中撥動了某一根心弦。
——難道我的孩子也得被困這個狹小的世界!
錢逸群的怒氣變得不可抑制起來。
「喂喂?你沒事吧?」以琳輕輕推了推錢逸群。
「我們出去。」錢逸群斬釘截鐵道,「我們可以來這裡消磨八百年光yīn,但是不能『躲』在這裡!」
「可是……」
「我見你也能抵禦鎖妖陣,」錢逸群道,「只要你熬得過片刻,我就能帶你走。」
「你有什麼辦法?」以琳問道。
「其實我什麼辦法都沒有。」錢逸群搖了搖頭,心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回到老路上罷!
傳說,人人心中有頭猛虎,有的猛虎宛如貓咪,細嗅薔薇。有的猛虎卻張牙舞爪,吞噬生人。
錢逸群心中的猛虎原本就是後者。
是鐵杖道人何守清,在這頭猛虎尚未養成嗜血之性時,將它關入籠中。
「我自承諾何師『謹殺』以來,沒濫殺過一人!」錢逸群道,「如今看來……與其我們死在這裡,不如讓他們去死!」他一把抓住以琳的手,喚聲「如意」,出了聖境。
眾人眼中只是白光閃爍,兩人乍隱乍現,還以為是什麼障眼法,哪裡知道這兩人已經去聖境之中修整了片刻。
以琳一待雙足落地,便飛出鈴鐺白練,叮鈴聲中纏住一個僧人,重重一扯,將那和尚拉倒在地。
登時有法力僧替補上去,再次轉起了鎖妖陣。
「佛光普照!」永瑢老僧大喝一聲,震動九環錫杖。
這一聲令下,二十多個半裸上身的法力僧湧入鎖妖陣中,以手中戒刀錫杖組成了一個小陣,正對著錢逸群。
錢逸群最後看了一眼以琳,見她捧心而立,顯然內中痛苦。
「水風井!」
「雷來!雷來!雷來!」
錢逸群放出黑霧,將那些法力僧籠罩其中,連連招出掌心雷。
雷光在黑霧中湧動,很快便傳來幾聲哀嚎,空氣中飄散出焦臭的肉味。
永瑢法師從懷中取出一枚金色珠子,如同雞蛋大小,高高拋起。
金珠懸停天井上空,綻放出萬道金光,徹底驅散了水風井帶來的黑霧。
錢逸群正腳踏七星,手中節隱隨身,凡是撞在七星位上的和尚,無不被他刺入要害,連慘號都來不及發出便已經躺倒在地。
永瑢怒目圓睜。他只是慢了一拍,門下弟子便已經死了十餘人,他還從未遇到過如此猖獗的邪魔外道!(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