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問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
《默罕默德語錄》,
於是中國就來到了阿拉伯人面前。(.)……
貝賈人掀起的逃亡狂chao之後,心驚膽戰中煎熬的巴格達軍民,終於等到了尾隨的追擊者。
最先看到的是一隻規模不小穆斯林軍隊,但是隨即他們的舉動和打出的旗幟,就讓這些城上的守軍陷入某種狂亂和恐慌中。
他們兵種齊全,步兵們穿著精良的銀色鎖子甲,騎兵們穿著被漆成黑色的鱗甲和白色大氅,弓箭手也披著環甲和布袍,壓陣的遊牧騎兵和伴隨輕步兵,也穿著灰色的皮甲或是土黃色的鑲嵌甲。
如果不認真看的話,這赫然就是一隻規模略小的呼羅珊近衛兵團及其配屬部隊。但是他們打出的旗幟,卻是屬於那些東方敵人一般的血紅底色,上面既沒有常見的新月或是聖訓文字,而是兩柄交叉的矛劍。
這個發現,讓很多意志不夠堅定的人,陷入某種絕望和歇斯底里中,這赫然是一隻為敵人賣命的穆斯林軍隊,而且就是用繳獲的呼羅珊禁衛軍行頭,重新武裝起來的。
騎在馬上站在旗手身邊的艾布都,心情複雜的看著這座宏偉的麥地那.阿薩拉姆,他從小生活和成長的地方。
顛沛流離的劇變和波折,讓他的容貌和氣質已經變了許多,以至於就算是曾經熟悉他的人,修剪堅挺的鬍鬚和滄桑消瘦的面容,也沒能把他和那個泥瓦匠家的兒子,聯繫在一起。
城頭上驚慌失措奔走叫喊著的亂作一團,完全沒有了曾經征戰四方的阿拉比亞軍隊,那種發自骨子裡的驕傲和從容,彷彿這些曾經無往不利的「主之矛劍」「真理戰士」,對武功和榮耀的渴望與執著,彪悍的勇氣和無畏精神。已經隨著哈里發的軍隊,被埋葬在了南方的某處河口。
剩下的只有憤怒、恐慌、歇斯底里、不知所措之類的東西……
城市的中心地帶,綠頂金宮的門樓上。麥海迪望著木蘭巴廣場上,看起來宏偉雄括的黑色列隊,這已經是他所能支配的最後力量了,
除了北方亞述行省的摩蘇爾。通過河洲地區的水網,運送過來兩個不滿員聯隊的志願兵和些許糧草外,巴格達就再沒有獲得任何一兵一卒的後援了,隨著哈里發逝去的消息傳開,不但作為王朝的心臟和中樞已經是人心飄搖。就連巴格達宮廷的權威和影響,似乎一下子萎縮到了只剩下巴格達周圍地區了。
三萬多成分複雜的衛戍部隊,除了少量的金宮衛士和禁衛軍外,其他都是都是野戰軍、守備隊、志願兵,另有數量略多於他們的,由城市居民和城外流民臨時轉職成的民兵。
作為王朝首都和政治經濟中心的儲備,也還算充足,
作為王朝重鎮和皇室領地所在的哈希米耶城。所發生的變故。讓少數知情宮廷之中的臣下們,嗅到了某種崩解利息之前的不祥之兆和氣息,因為心力憔悴,或是突發急症,而病倒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雖然連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密友兼從臣,敘利亞全權總督葉海亞。也沒能如期給予任何回信,但他寧可相信這是道路上除了意外。或是葉海亞本身無暇他顧,也不願承認另一個殘酷的可能性。
但是他不甘心。還是想再和命運抗爭一下,賭那些賽裡斯人的戰鬥決心,就算是一隻意志如鋼鐵的軍隊,在遠離家鄉的地方一路征戰了這麼長的距離之後,傷痛和疲憊同樣充斥在他們的軀體之中,被他們所征服的廣大地區,同樣不可能長期缺乏軍事存在上的空白。
這些曾經困擾阿拔斯軍隊的因素,隨著內線作戰的距離拉近,同樣也會作用在東方來的這些敵人身上。
依靠厚實的城牆和儲備,給予這些大軍深入的敵人,足夠的挫折和代價,然後換取相對寬鬆的議和和退兵的條件,金帛子女,割地賠款乃至屈辱的奉上從屬的尊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要保住這座首都和其中的軍民,阿拔斯王族就有重新復起的可能性。
雖然到了如今的地步,作為阿拉比亞文明圈的九大核心行省,仍舊處於巴格達號令之下的,只剩下一個北方的亞述和上半個伊拉克,而且被戰火蹂躪的一片破敗。但是他仍舊有足夠的信心,回過頭來收拾國內崩解利息的人心和日益冒頭的自立分離主義傾向。
既然他這一代已經沒有辦法阻止這個帝國滑向衰敗的深淵,但至少可以為後世子孫重現這個偉大國家的復興,創造些許先決條件……
面對這只兵臨城下敵軍先頭部隊,巴格達城中甚至連出城突襲的勇氣都沒有,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多來自南方的軍隊,在自己城市外圍安營紮寨。
伴隨這些敵人,出現在巴格達城下的,還有一隻規模龐大吃水深沉的內河船隊,昔日河岸兩旁的碼頭上,不停的有船隻攀附停靠下來,然後整齊或者鬆散的走下來成群結隊的,各種膚色和民族的士兵,以及數量不菲的水手和民夫,他們拖著經過長途旅行,而精神有些萎靡的戰馬或是牲畜
,或是用手推車沿著寬大的船板,將堆積如山的糧草輜重甲械,運到陸地上建立起的臨時營地中。
最後被運下來的是一些尺寸巨大的金屬構件,它們被用防水的蓬布包裹著,放在特製的車輛上,用牲畜拉到了營地中重新拆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將被組裝成大型的攻城器械。
在各種工具和器械的堆積下,一個比昔日希臘人規模更大的,在城外莊園的廢墟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工程營地,迅速成型中。
兵臨城下的敵軍,也是那些城外流亡百姓們的巨大災難和苦厄。
雖然已經下令讓城外的難民和流亡者,進城避難,但是這個決定顯然做出的晚了些。再經過某些因素的延遲,最終只有比較靠近城門方向的小半部分人,得以逃進城中。
剩下的百姓。在侵略者及其幫兇的刀槍下,他們像是孱弱的羊群一樣給驅趕和追逐在一起,就算是繞過城市,向北方逃亡。也照樣被成串的馱載馬後,重新抓捕回來。
他們被按照男人、女人以及老人和小孩初步區分後,分別趕進不同的營區。
雖然地處河流氾濫的衝擊平原,對挖掘地道和獲取攻城所需的材料,都是極其巨大的妨礙。但是並沒有能阻止那些賽裡斯人的決心和野望。
很快,步履蹣跚背負著土袋的男女老少,在守軍憤怒而咬牙切齒的目光中,成群結隊的出現在了環形的護城河邊,
最初是裝滿泥土的袋子,然後是曬乾的土磚,在死亡和恐怖的逼迫下,曾經可以舉行大型賽船的護城河。迅速被蠶食和吞噬著。
推舉著盾牌,跟隨在人群後面的神射手,則成為守軍的某種噩夢,
用土堆起一個個高台,然後樹立起擋板後,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個個足以與城頭對抗的箭塔。
而在他們的後方。
更多的人,在敵人皮鞭和槍尖的監督下。混汗如雨的挖溝曲土和收集碎石塊,不是有人倒下。然後被丟進河流,順勢衝到巴格達城門下的水碼頭附近,腫脹的漂浮成一大片。
曾經有人試圖在黎明前抹黑突襲這些半成品的工事,然後衝散了那些被迫勞役的可憐人群後,發現自己已經被壕溝裡的火牆給隔斷了,他們奮戰致死,最後逐一倒在箭雨下。
賽裡斯人開始試射他們的攻城器械,先是那些高拋桿的石炮,然後是巨型的車弩,雨點一樣的礫石和大型土磚,開始時不時的落在城頭守軍的頭上,雖然他們的準頭實在不怎麼樣,但是由於城牆後方就是城區,傷亡還是在增加。
甚至還有相當部分年繳獲自阿巴斯軍隊的弩炮和蠍子炮,經過這些來自東方的軍隊工匠調試和改裝,這些武器甚至比在原本的主人手中,更具有威力。
他們的船隊,從上游的泰西封地區,運回來大批的石料和其他建材,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將成為那些攻城器械的彈藥。
到了第四天,船上卸下一些身體粗短的臼炮,被推到了土台之上,雖然第一次發射就因為地基不夠穩固,而從台上崩落下來。
但是斜錯拋過城牆的彈丸,卻擊中了內城大拜耳大清真寺,四角的一座禱告塔,精美紋飾的螺旋尖塔,就像是被攔腰折斷的巨人,轟然崩落的碎塊和土石,將清真寺一些的平頂建築夷為平地。
對正在其中的祈禱人群,在成了近百的傷亡,其中包括了許多官員貴族家眷和資深的神職人員。這像是一個凶兆一般,讓更多人的驚慌失措起來,他們沿著街道奔逃著,哭喊著……
在隆隆的試炮聲中,在隆隆的試炮聲中,我在一片前呼後擁,走下了船板,就看見這次攻略的目的地。
晴空流雲之下,那座幾乎遮蔽了地平線的城市。這就是巴格達城啊,
對於這座城市,我有著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熟悉的是作為跨國考古兼學術交流的目的地之一的現代部分,陌生的是現實這座建城還不過二三十年,還沒有經過歲月和歷史洗禮的古代部分。
眺望著綿連在天邊,灰白色的城牆,大河東流的壯美熊闊之下,作為美索不達米亞大地的生命之河——底格里斯河支流,像溫柔懷抱的手臂一般,環城而過,
現存的巴格達城周圍的碼頭和棧橋,有好十幾里長,按照歷史上的描述,在這個王朝最和平的歲月裡,那裡常年停泊著幾百上千艘各式各樣的船隻,有戰艦和遊艇,有中國大船,也有本地的羊皮筏子。這種筏子(現代還在使用),常從摩蘇爾順流而下。
城市內外的市場上,充斥著從中國運來的瓷器、絲綢和麝香;從印度和馬來群島運來的香料、礦物和染料;
從中亞細亞突厥人的地區運來的紅寶石、青金石、織造品和奴隸;從斯堪的納維亞和俄羅斯運來的蜂蜜、黃蠟、毛皮和白奴;從非洲東部運來的象牙、金粉和黑奴。
城裡還有專賣中國物產的專營市場。
阿拔斯王朝的各省區,用駝隊或船舶,把本省的物產運到首都。如從埃及運來大米、小麥和夏布;從敘利亞運來玻璃、五金和果品;從阿拉比亞運來錦緞、紅寶石和武器;從波斯運來絲綢、香水和蔬菜1。
巴格達城東西兩部分之間的交通,是由三座浮橋聯繫起來的,像現代的巴格達一樣。赫兌卜在《巴格達志》裡用專章敘述了巴格達的河流和橋樑。
當時。商人們從巴格達和其它出口中心,航行到遠東、歐洲和非洲,他們販賣各種織造品、寶石、銅鏡、料珠、香料等。
航海家辛德巴德的冒險傳奇,是《一千零一夜》裡最好的故事。這些故事是根據穆斯林商人商務旅行的實際報告而作為原型寫作的。
不過在現在,這些都已經成為不再可能實現的虛幻和影。
穿著許久未曾上身的鎧甲,我踏上事先做備好的車城頂端,連綿不絕的號炮聲,再次響起。
平坦的大地之上。無數士兵和旗幟,無數的民族和膚色的隊列,對我行禮,高聲歡呼
「大唐……」
「大唐……大唐」
「大唐……大唐……大唐」
在這種山呼海嘯拔地而起的巨大聲浪中,似乎連天之上的白雲都被衝散,露出太陽那摧殘的金光,照耀在這些衣甲明亮的隊列身上,閃耀的光芒之海。就彷如天上神國的軍隊重臨大地一般。
在他們之中。
有先期抵達的米迪亞兵團,馬扎爾=亞美尼亞混成騎兵部隊,初步補充後的歸義兵團,花剌子模兵團,幾乎需要重建的粟特兵團,乃至在前期戰鬥中深受重創。連同傷員在內,僅剩一千多人的泰伯裡波斯兵團。也主動要求加入攻城的序列中
乃至最新組建的崑崙兵團,也派出一個裝備和素質最整齊的聯隊。象徵性的參與了這次北上的巴格達攻略。
因此,嶺西大軍藩屬的六大兵團,如今都齊聚在幼發拉底河畔,可以說,他們的大斧已經飢渴難耐了,迫不及待的參與和分享這一次攻佔敵國首都的榮耀和成就中去。
此情此情,我忍不住念了一首改版詩句
「西亞風光,
千里黃沙,萬里飄塵。
望大山內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雲蛇,原馳黃象,
yu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金鱗向日,分外妖嬈。」
與此同時,
一名秘密使者,被引入綠頂金宮之中……
遙遠的敘利亞地區,
逃離阿頗勒的葉海亞,率領著僅有的軍隊,正在敗退往大馬士革的道路中。
個人的智計和權謀,最後還是沒能彌補他的軍隊,絕大多是都是缺乏經驗的補充新兵和聖戰志願兵構成的天然缺陷。
在絕對優勢的拜占庭軍隊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全力以赴下,根本不給阿頗勒的數萬軍民喘息之機,他甚至連採取迂迴、襲糧之類的機會和人手都沒有,連番的血戰之後,
拜占庭人的軍隊,終於打垮了城防上的一個漏洞並迅速將至擴大後,守衛全軍的動搖,就一句不可遏止了。
作為拜占庭帝國屈指可數的資深統帥,擁有充足兵力和資源的包魯斯,在戰場上的後手一波接一波,讓他應接不暇,連故技重施的機會都沒有,付出了相當代價,才得以在戰鬥中脫離。
但是他並沒有因此灰心,
他還有在大馬士革的留守部隊,與容易獲得海陸支持的安條克和黎巴嫩山以西地區不同,只要沒能打垮這位敘利亞全權總督,拜占庭人的軍隊,就永遠別想在敘利亞地區站穩腳跟。
日夜兼程,掉隊和逃散了一些不下之後,葉海亞終於帶著僅存的數百人,回到了首府大馬士革。
但是他隨即在城頭上,看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幾隻本土敘利亞聯隊的旗幟,也沒有看見自己留在大馬士革的親信,為他開城的是一位棕髮黑睛的陌生將領。
城中的充斥著緊張的氣氛,街頭時常可以看到巡哨的士兵,但是多數城市居民的表情看起來,還相對安然,這讓葉海亞多少有些安心。
他心中思索著,風風火火的騎馬馳騁過街道,向這城中伍麥葉大清真寺旁的行宮而去。
樹立在行宮周圍的黑色銀邊新月旗,讓葉海亞再次驚訝了一些,「麥立克」兵團,這不是哈里發的後備軍麼,怎麼出現在大馬士革城裡。
他滿心疑惑著踏上台階,走進處理日常公務的大殿,但是並沒有見到所謂哈里發的特使,而是一個坐在正中的身影。
看著隨著透過雕花窗格,照亮行宮御座上那副熟悉的面孔,葉海亞頓時明白了所發生的一切,一股冷氣透骨而出,心中變的冰涼無比。
而突然禁閉的大門,則將他和他的部下分隔開來,連做些什麼的機會都沒有
「我需要你的才能和力量……就如皓月需要拱擾的星辰一般」
對方開門見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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