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裡士,曾經的大亞美尼亞王朝的都城,充滿了自古以來歷代宗主國和征服者所留下的印跡,羅馬風格的教堂、伍麥葉式的清真寺、
bo斯式的拜火祠和更古老的猶太禮拜所,遍佈在這座城市中,不過其中大多數印跡為戰火所毀,只留下一些高大的基址柱廊。
拜火教聖地的第一薩維蘭山,就位於這座城市的東邊,現在則被阿拔斯王朝營造成北方邊境的第一軍事重鎮。因此哪怕亞美尼亞的起義軍,在內應的協助下攻入這座城市後,依舊沒能從堅守堡壘的殘餘守軍手中奪取控制權。
被稱為「阿爾格」(城堡)的清真寺內,新到任的全權總督葉海亞,正在一邊思考著,一邊奮筆疾書。
他所主持的北方戰場,從戰略層面上分為內外兩個部分,內部,他要面對的是亞美尼亞北方佔據人望和地利優勢的馬克米揚家族,以及糜爛的阿塞拜疆,阿塞拜疆境內的那些地方部族,雖然數量眾多。卻還沒有自己的民族和信仰概念,屬於追隨強者,不介意和誰作戰的典型牆頭草,只要給予足夠的打擊和挫折之後,就很容易動搖和轉變,真正的麻煩是當地的庫爾德人。
這些生活在貧瘠山地的部族,以傳統的戰鬥技藝,盛產僱傭兵和職業軍人著稱。雖然信仰真主,卻屬於屬於傳統穆斯林體系外的異類,他們的每個以部落為主要單位,其捨赫(即酋制或阿迦(即統帥),同時也是各自部民族人的伊瑪目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來闌釋教義。
從伍麥葉王朝開始只有足夠的駐軍存在和定期的清理,才能使他們保持恭順和服從。
北方的馬克米揚家族,則是自伍麥葉王朝以來,亞美尼亞地方上最大的反叛力量,雖然他們在一次次打擊和挫敗中已經變得虛弱,但是誰也無法預計這個歷史悠久的古老家族,還能夠爆出多少力量來。
而在【鎮】壓了南方平原上那些亞美尼亞叛亂武裝後,作為總督葉海亞所面臨的局勢也生了變化,他現下的要任務需要阻止山地庫爾德部族,馬克米揚人,以及來自裡海走廊的泰伯裡斯坦叛軍三股勢力的合流。
外部則是阿拉比亞帝國傳統敵人的外來干涉,不過幸運的是,作為釜底抽薪的重要外交戰略和秘密戰線的成果席大臣和伯克邁爾家族在伊迪爾上層多年的經營,終於派上了用場,可薩人陷入了嚴重的動亂和內耗中,雖然他們擁有了新的王者,但是所謂牽一動全身的余bo,卻沒有因此平息下來的跡象。
國家繼續內戰和分裂的苗頭還在滋生,逃亡的大伯克,及其追隨部眾在克裡米和北高加索召集士兵,拒絕承認伊迪爾王庭的命令,作為一個即將陷入更大規模內戰和動亂的遊牧國家,元氣大傷的可薩人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再成為阿拔斯王朝邊疆實際上的威脅。
要知道作為大6貿易的傳統競爭對手和世代的敵對國家可薩人既擁有為數眾多的彪悍草原騎兵,也有商業貿易帶來的巨額財富,一直是阿拉比亞人最重視的敵人之一。
而作為一石數鳥的成果,拜占庭人也有意介入,而間接轉移了來自西部小亞細亞和克里米亞的軍事壓力。相比在亞美尼亞的利益,他們顯然更在意這個北方的軍事和貿易同盟大國。這樣的的話作為阿拔斯王朝的另一個強敵,拜占庭人的威脅和作用,也被弱化。
起碼拜占庭人要調整西方的戰線,重新在小亞細亞集結並積蓄力量足夠的時間和金錢都是必不可少的。
在這種兩大強援都間接出局的情況下,馬克米揚家族的內部也出現了某種分歧和聲音,對於捲土重來咄咄逼人的阿拔斯軍隊,並不是人人都有死戰到底的決心和信念。
在打敗了宿敵巴拉克圖溫家族,取代了昔日宗主沙普爾氏族的地位,成為北方實際的統治者後。
馬卡米揚人忙於為自己的追隨者分封更多土地采邑,任命一大批新的軍事貴族和官吏,並與那些附庸勢力一起,瓜分當地穆斯林統治者及其親附人群,所留下政治空白和財富產業。
因此,他們雖然吞併了大部分的阿塞拜疆,卻沒有多少繼續南下,擴大戰果的意圖,只是收容了那些敗亡逃往當地的起義軍殘部,而保持有限的接觸。
這也讓這位新任總督制定的諸多計劃和應對措施,沒有了用武之地。既然不是迅可以擊敗的敵人,那就不得不考慮其他方面的措施。
強力軍事的壓迫和緊逼是既定的方針,但是戰爭的規模必須有所控制,以戰術推進上的保守以避免過大的失利,那些來自巴拉克圖文家族家族的士兵,是最好的前導獵犬。
另一方面秘密派人前往凡城交涉,以保持事實自治的現狀和信仰上的寬許,確保馬克米揚人的暫時順服,按照席大臣的授命,在必要的情況,授予地方上的王冠也不是不可能。
這可是從bo斯帝國開始,馬克米揚家族上下,為之奮鬥了數百年的目標,在bo斯的統治下,這個家族用幾代人前赴後繼的戰鬥和犧牲,
才換來的事實自治。
這頂王冠如果運用得當的話,可以作為重要的籌碼改變馬克米揚人的立場,以及分化瓦解聚集在馬克米揚家族身邊的亞美尼亞貴族和武裝團體。
他們的利益和訴求也不盡相同,相互之間也矛盾不少,全靠馬克米揚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榮耀和威望的號召下,才走到一起共同對抗阿拔斯王朝的統治。
一旦接受了這頂王冠,也意味著走到另一部分人的對立面,分裂和內訌足以削弱馬克米揚人所憑據的籌碼。
最終目的只是為了確保亞美尼亞不至於成為王朝邊境上,最先崩潰的一環,如果可能的話,讓他們取代巴拉克土溫家族的地位和作用,作為僱傭軍為王朝作戰,讓北方抽調出更多的軍隊來,投入南下的大決戰中。
戰火依舊在敘利亞到約旦的土地上燃燒著,已經吞噬了太多的生命和財富,隨著開春雙方投入的兵力jī增」規模更大的戰事正在醞釀著,古萊氏族之鷹,最後的伍麥葉王族拉赫曼,堅韌和難纏遠遠出了想像,他的軍隊雖然是由來自遙遠異域的各種民族組成」但在他屢屢親自出現在前線的指揮和調遣下」卻沒能給阿拔斯人多少一鼓作氣徹底將之打垮的機會。
反而因為拉赫曼本人的出現,吸引了眾多阿巴斯軍的將領,試圖將其作為自己攫取輝煌戰功目標的擅自行動,而導致功敗垂成和更大的挫折。
為此曼殊爾大君已經撤換或是處置了十一位埃米爾,連帶深受信任的大埃米爾,也受到了嚴厲的訓斥,雖然他已經有三個兒子,戰死在這場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中」另外兩個受到傷害,此身再也無法再上戰場了。
作為年青一代將領的代表,正當少壯伊薩親王,也在冬季戰役中損失了幾乎大部分親信和舊部,才被允許越過沙漠退回到後方補充休整。
雖然他在數次的突襲中,至少殺死了拉赫曼麾下兩名親衛官出身的將軍,俘虜了他的表弟,馬格裡布部族大領之一的阿奇木,沉重的打擊了他們的士氣。
但是這還不夠,拉赫曼的麾下還有足夠的軍隊在堅持戰鬥,甚至有餘力試圖突擊和襲擊阿拔斯統治區內的城市和村鎮。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倒在這片土地上,更有成千上萬的被迫逃離家園成為流浪的難民。
犬牙交錯而不斷拉鋸的漫長戰線上,無數座城池、市鎮和村莊被打成廢墟,田園荒蕪,而流離失所的當地百姓」則變成了拉赫曼新的兵源補充。他們要麼被徵募進軍隊,要麼就變成流dang的盜匪。
南方從巴勒斯坦到汗志地區」聖城麥加為的地方貴族大戶,暗中向他提供錢財的支援:而割據埃及的前朝總督則是拉赫曼軍隊的糧倉,通過沿海的港口,來自北非和馬格盧布的僱傭軍和部族士兵,源源不斷的登上地中海的東岸,而拜占庭人也似乎有所默契,為拉赫曼軍隊提供海路輸送的船隊,幾乎是在他們眼皮底下暢通無阻。
那些抄掠成性毫無信仰可言的貝賈人,那些心懷不滿來自南方的也門部族,都在金錢的號召下,響應拉赫曼而戰。雖然他們在正面的戰鬥中,很難起到什麼決定性的作用,但是熱衷於劫掠和殺戮的他們,是不吝對阿拔斯軍隊後方的百姓,舉起刀劍的。
雖然阿拔斯軍隊,總能輕易的擊潰他們,但是卻無法徹底遏制他們的流竄,和製造更大的恐慌。
敵人似乎越打越多,從某些方面說,曼蘇爾大君,將潛在的反抗者和敵對勢力引you出來,一網打盡的戰略相當的成功,成功到出乎多數人意料的程度。
雖然沒有人敢質疑曼蘇爾大君,關於宿命之戰的決心和判斷,但是東方傳來愈來愈無法讓人樂觀的消息,讓留守巴格達的貴族王公們,無法抑制的謠言紛紛,他們在肥腴富饒的東方諸省,所擁有的領地、產業和商貿特權,顯然無法得到保護而徹底失去的風險。
席大臣所面臨的壓力,並不會比身在哈希米葉城的哈里更加輕鬆一些。根據家人的來書,這位國家重臣為了阿拔斯王朝的前程,殫精竭慮,身體要緊出現了一些不健康的徵兆,為了有足夠的精力處理公務,席大臣要緊開始長期用印度傳來的秘藥提神。
「穆格爾大人正在等候您的召見……」
shi從卑聲的通傳,打斷了葉海亞的思緒,隨著推開的廳門,一名褐色頭巾,披著喜袍的深色皮膚的中年人,被引了進來「願您的恩德和威名如極巔之雪」萬古恆遠……」他是一名希伯來人,希伯來人是阿拔斯王朝中一個特殊的群體。
雖然大多數希伯來人,在王朝範圍內屬於被課以重稅和社會歧視的對象,無論是傳統穆斯林還是歸化穆斯林們,也多以和希伯來人做鄰居為恥辱。追逐利益的商業天賦,讓這些希伯來人在阿拔斯王朝的統治下,比其他非穆斯林的民族更加如魚得水的多。
而其中極少數處於本具族頂端的希伯來人,因為龐大的財富和產業,以及交通國內外的關係和人脈」而成為阿拔斯王朝貴族王公乃至總督大臣們的座上賓。
他們往往被冠以榮譽的頭銜乃至重要的官職,成為某位要員的部屬,以協助地方的搜刮和統治。
穆格爾就是這麼一位從屬於伯克邁爾家族的希伯來大商人,同時也是好幾座城市的稅賦承包人,他是前來匯報他的同胞們」為總督的軍隊湊集借款的事宜。
大不裡士是亞美尼亞高原和北方高加索山脈之間」富庶農牧區產品集散地,更是通往小亞細亞,裡海和黑海之間重要的商業樞紐。
作為全權總督,葉海亞開出的籌碼和條件,還是有足夠youhuo力的,因此穆格爾帶回的數額,也是讓人基本滿意的。
但是當他決定召集部屬,商討軍議的時候」卻現少了一個人。
「馬赫迪王子呢……」
「他去狩獵了……」聽到這句話,葉海亞的臉上也不近1u出一絲的嫌惡,這位王子狩獵的可不是尋常的野獸,而是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
雖然作為阿拉比亞人的傳統」鼓勵掠奪和戰鬥,雖然平時巴格達的貴族中有一些比這個更離譜行為,但是將這種荒誕遊戲,帶到戰時的軍營中,卻不是一件值得鼓勵和宣揚的惡意趣味。
木鹿城外,攻城的營壘已經建造了七天,但是各種打造和搬運的聲音依舊不絕於耳。
流水一樣的騎士,頻繁的出入著營地中,帶來各方的消息,一隻隻四散各地抄掠的軍隊」洩了足夠的精力和火力之後,也帶著滿載而歸的戰利品和女人」象溫順的羊群一樣回歸彙集到了營地中。
親自押送著一隻上千人的突騎施騎兵,回到大營的胡狼將,馬鞍上已經多出十幾個人頭來,那是十路違反軍令,被他親手砍下來的倒霎鬼。
在營門外交割完畢,一名虞侯上前,指引他下馬輕裝,過重重營壘和防哨,前往中軍大帳覆命的時候,卻現大帳所在土集的高台旁,多了一些看起來與軍營肅殺氣氛格格不入的存在,不禁大奇道。
「這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些戴著方平巾、大纏頭、小圓帽,彎尖帽、乃至hua邊綁頭、
結辮盤頭的人群,簇擁在一起,又分成幾個特色鮮明的小群體,滿臉嚴肅和正色小聲的議論著。
雖然他們膚色相貌都有差異,但是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以年長者居多,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出頭,不乏須皆白的長壽長者。
「這些都是地方上的教長宿老之流……」
導引的虞侯為他解釋道。
「他們來做什麼……」
「他們是來重新修定教義的,……」
「大食天方教,傳到了東土大唐之後,多有變烏。」
「是以,回歸當地後,需要正本清源,重溯始宗……對交易之爭進行商榷和再釋。」
「畢竟,將來治下少不得有天方教的百姓……而且為數不少」
「若是不能議定出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基本章程,那行台也絕不會留下這個禍患的……」
「他們可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名虞侯咧嘴笑了笑,1u出一嘴的白牙。
隨著一聲報警的鳴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那些個人群,一隻軍隊出現在地平線上,為的是一面碩大的豹紋旗幟,上面鑲嵌的寶石,隨著旗幟的舞動而在陽光中dang漾出異樣的光芒。
維戰旗」
木鹿城頭上的守軍,頓時有人認了出來,然後引起不小的sao動,雖然很快被軍官們彈壓下去。
承載著bo斯帝國千年的光榮與輝煌」源自伊朗上古時期的神話傳說的卡維戰旗,再次出現在了呼羅珊的土地上。
「難道安息要復國了……」
看著這只外來的軍隊,在紫色的辟邪旗引導下。徐徐然開進圍城的營地中,無論是那些藩屬國家,還是附庸部族,或是地方僕從軍,還有那些召集而來德高望重的人們,一時間都失聲了。
這是一隻來自北方的泰伯裡斯坦軍隊,雖然數量不多」只有兩千名騎兵,但是他們用行動旗幟鮮明的表明了,安息臣民在大唐支持下復國的堅定決心。
但感受更深的卻是木鹿城裡的人們,安息帝國,那已經是相當遙遠的事情了。
呼羅珊雖然是阿拔斯王朝起家的源地,但同時也是最後的王子卑路斯率領安息遺民」堅持抵抗到最後的地方,因此從文化傳統和歷史淵源上說,並不是那麼容易被外來的阿拉比亞宗教所同化的。
因此在一次次的反抗和抵制後,對於這片地區,無論是前朝的伍麥葉人,還是當代的阿拔斯人,都採用了一種相對靈活變通的統治策略,用傳統(阿拉比亞)穆斯林和歸化穆斯林」組成軍隊和官僚體系,而讓其他信仰和族群的百姓,提供稅賦和徭役,既所謂穆斯林的刀劍和非信者的錢袋構成的國家。
因此非穆斯林的百姓群體,保持了一個相當可觀的人口基數」雖然歷史上不乏以安息故國為旗號和寄托的起義者,雖然之前就有聽聞在泰伯裡斯坦被【鎮】壓的武裝暴動就打出過卡維戰旗。
因此當這麼一面卡維戰旗出現在木鹿城下,並成為塞裡斯人圍城序列中一員的時候,木鹿城中許多居民的心態,一下子複雜無比。
埃及南方,尼羅河流域的東岸」
一支龐大的隊伍,前呼後擁走在滾燙的沙漠中,即便是坐在驂駐拉的轎子上,白色的帷帳」絲毫不能驅走空氣中的灼熱,著僅僅才是春季。
而那些皮膚黝黑的科爾普特土人」即使是赤著膀子,扛著沉重的貨物,走在成群的駁馬之間,看起來也是相當精神抖擻。
「概死了……「不停的喝著薄荷味的涼水,剛剛席捲了好幾座金字塔中的財寶,作為主持人的金秀昆和楊筱棟,也在議論著這次收穫。
「為什麼,上頭這麼熱衷於掘墓……」
「安居國乃是上古大國,歷史悠久而土地富饒,因此各色陵墓藏寶,號稱不計其數……」
「這本地理指南,是hua了功夫,從那位大人手中討來的差事,其中大半都是作為開拓海外的軍資補充啊……」
「那這次弄了多少,……」
「雖然我們只拿貴金寶貨,但是光看成色質地,一兩百萬緡怕是有了……」
「那也不少了……」
「不過大都是不好出手的殉物和明器……」
「要hua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變成現錢……其中還會打上兩三成折扣……若是等到來年的赤海州大拍賣會,估計會更多一些」
「若是要快出手,也不是沒有法子,不過融成金銀鍵的物耗,那虧的更多……」
「那也沒有辦法了……」
「你不知道麼……」
「都督府有意將安居國(埃及)軍民所屬,設置為大崑崙海經略使第四路軍州……」
「成立一路軍州所需的錢糧物資,招徠人口,僱傭義從,才買奴隸的前期hua費,都不在少數的……」
「像天賜州有海口沃野之饒,有通商天竺列藩之富,還可以寇略安息、大食沿岸以充不足……」
「赤海州背依安素國,而具有香藥富產之島,把持通崑崙奴諸國只厚利,有掠西大食之資財,……」
「反而是我們這一路,雖然交通開埠的早,但是力量都分散在了大河沿岸和幾個大港中……不是大海就是大漠,雖然獲利不少,卻沒有多少繼續拓展的空間了」
「所以,我們還得抓緊時間,在大風之季前,多開幾個大墓才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