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對策 演變
    第四百七十二章對策演變

    嚴格說是回紇王庭內亂。帶兵回到宮帳的回紇大王子葉護,被全套儀仗,十分隆重的迎進老王的大帳,出來後很是喜形於色,

    當晚大宴,王子骨啜特勒裹帶帳前三護軍之一左護軍,突然暴起難,攻殺宴會上眾人,據說葉護當場身死,所屬數十帳的妻妾子女親族扈從奴婢被殺戮一空,那些隨他回來的將領,也幾乎被斬殺殆盡,聚集在宮帳外的部眾群龍無,竟然自行四散而走,轉眼是不存一二。

    隨即宣佈,大王子葉護陰使內人弒殺老汗,已然伏誅,自稱莫啜可汗,使喻各部共議立國事,旋即為逃出宮帳的眾葉護、左右廂十部帶兵回師擊破,殺動變亂的骨啜特勒等部眾數千人……

    「那新立可汗是誰……」

    我急聲道。

    「可汗為奉義王次子移地健。號牟羽可汗,其妻,僕固懷恩女也……已經派遣大臣俱錄莫、賀達乾等入朝請冊……正在路上」

    參軍元結道。

    「歷史還是沒有改變啊……」

    我有些頹然的坐了下來,突然有一種挫敗感。

    按照真正歷史,這位素有勇力的回紇王子葉護,就是死在回歸王庭的權利鬥爭中,雖然我盡力給予了幫助和提示,讓他比歷史上更有所準備和實力,但還是無法逃脫這個結果,難道是性格決定命運。

    「報,八百里加急的鷂書……」

    卻是一條追加的消息。宮帳之變後,葉護舊部四千多人,在心腹大將達干的帶領下,一路狂奔南下逃進龍武軍在草原壘築的堡區,隨後新任的回紇可汗,也移帳南下,派人先行交涉,希望交出叛逆。

    「你們怎麼看……」

    召集還留在長安的兩府三班的部屬、幕僚齊聚一堂,我開門見山道。

    「加強兵備……觀望為上」

    身為第一常務副職的韋韜,也是最先表態的人,自從我開樞密院後,北軍一灘的重擔,就逐漸傾重到他身上去。

    「我認為此時不宜輕易介入……留下私開邊釁的口實」

    我的席幕僚領班,薛景仙也隨後表意見。

    「我附議,畢竟是面對一國之兵,慎重為上……」

    樞密院統管諸學軍、營校和團練的教導長,聞少名也開口道。

    「回紇國內局勢不明。可多派探子,哨馬……卻是不宜過早表態的……」

    樞密院步軍左都知,武衛中郎將高千里建議到。

    「其實我們可以有限的介入……」

    卻是樞密院五軍司之的馬軍總監解思,突然開口道。

    「什麼……」

    右金吾中郎將,憲營總司呂希用驚訝了一下

    「我們三處同時用兵,現在還有足夠的資源,能支持再開一條戰線麼……」

    「可以試探性的出動少許人馬……」

    解思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怎麼試探……」

    主持選鋒、戰鋒、陷陣、拔山諸營的跳蕩軍統制劉昌周也開口了

    「無須我們的人,只需動用河西北路的那些歸化附部眾……反正是同種」

    「也好……」

    我一錘定音……

    「與我們接壤的拔悉蜜和葛邏祿,乃是回紇的兩隻客部,這些年往來密切……可以先從他們入手」

    我環視了一眼,隨著龍武軍這個群體地位的鞏固,他們這些年存活下來的老班底,也脫離大多數時候需要親自領軍上陣的層次,或如韋、高、衛那樣樣獨當一面,專任一方事務,或是象解思他們這樣在樞密院的名義下,負責軍隊的某個領域,繼續揮作用。

    「下一個議題,入境的回紇人怎麼處置……」

    我繼續道

    「我覺得需謹防新可汗,以此為由頭,對本部難。入境滋事……加派人馬,鞏固城寨,勢在必行……」

    韋韜又道。

    「是否將他們交出去意義不大……」

    「其實某家以為,可汗新立,人心未穩,內外九姓態度尚在未可,沒有那麼容易輒東刀兵的……」

    「我只是擔心,此例不好開,那萬一還有回紇部眾入境投奔,當如何處置……難道分薄我們的駐軍來管制麼……」

    「將男子與老幼婦孺分離……分批看管南下,有異動者,就地格殺勿論」……

    望川堡是最西的據點,建立在戈色楞水的上游,舉堡大概有一個團約三百多人的駐軍,以及一個大隊武裝屯民。

    隨著這條堡屯構成的長線逐漸延伸深入草原,最終將通過水系為紐帶,將嘖西草原相對強大的回紇、突厥各部和東部草原的契丹、室韋等族分隔成兩個部分……

    站在坌土的牆圍上,可以望見踐踏的稀爛的草原上,相互追逐廝殺的回紇人掀起的滾滾煙塵,不斷有騎著馬的男女老幼,被追兵射中,翻倒到或掉下馬來,然後被無數馬蹄踐踏成肉泥。

    一邊告警的烽燧,一邊派人上船,順流直下去沿途通報。

    「這是第幾批了……」

    有人牢騷的嘀咕道。

    類似的情形,駐守的軍民這兩天見的多了都有些麻木了,都是追殺到望川堡的最大射程內就返身,彷彿是故意驅趕過來的一樣……

    開完會,我看看天色還有些時間。也不急著回家,想把小慕容叫來,繼續被打算的好事,卻不知道她已經溜到哪裡去了。

    卻看見幕府記室長戴叔倫送了一本冊子進來,

    「樞府,這是新擬的票號同業章程……」

    我歎了口氣,翻開看起來。

    這個東西的產生,是為了解決南方新生的錢莊之爭。自從那些看中了飛錢抵兌的吸金聚斂功能,而冒出出來的山寨版的傚法者,紛紛從市場上和政治背景上,被打的落花流水之後,鬥爭的矛頭也不可避免的波及到內部的同業競爭上。

    這背後,又有地域性的利益集團之爭,像廣南富有魚鹽舶貨之利,劍南的礦殖工治之利,江南的傳統織造的底子,這些新興的商團、行會聯合的背後,又是更多的關係戶和人脈,擁有大量因為投機獲得的剩餘資金,希望能夠用這些資本,追逐更多的利益。

    正因為他們與龍武軍都有相對密切的紐帶,希望在這個體系內獲得更大的言權,雖然無法干涉內部事務。但在一些共同的利益取向上,加以推波助瀾還是可以做到的。

    上次趙合德先手一步,取得慶賀新朝賜錢的鑄印權,已經足夠讓人側目到津津樂道上很長一段時間。

    作為上游的主導者,敲打、壓制這種亂別苗頭的傾向,固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都比不上制定一個相對合理的遊戲規則,讓他們在一定界限內競爭和完善,然後直接選這最有利的結果。

    更主要的是,我討厭那些動不動就打壓這個,拉扶那個。沒完沒了玩平衡的勞費心思。乾脆我那點關於後世金融的一點常識亮出來,讓這個時代專業的人士,起整理出可以借鑒的內容,夠他們消化上很長一段時間了,也算是一個極大的改進和觸動吧……

    長安城外,堆肥廠。

    「八尺公……真是稀客啊」

    堆肥廠的主人桑葉崇,也迎來了他最大的供貨商之一,三原馬場的主事陳八尺。他不無得意的說

    「全長安乃至京畿地面上,收羅的肥水,都在這兒了……」

    他自有一班手下,專門靠推著糞車沿街去收羅居民的肥水為生計,因為作為掏糞的代價,京兆府每月會撥給一筆清污錢。

    「按照人和牲畜兩樣處置,人的用來堆肥,曬乾後按照遠近送到各處莊子去……」

    說話間,一些趕著大車的農戶,貼著各自莊子的封簽,交割領用回去。售賣加工過的肥料可使一大筆收入。

    「牲畜的按照上頭的交待,堆解在這裡半月,然後挖底下的沉渣直接熬煮……軍中直接收購」

    「這個環境,會不會太污穢了……」

    陳八尺圓滾滾的臉有些摺皺了起來,桑葉崇趕緊遞過一條灑著香精的水綠帕子。

    「放心,這些胡種最不怕髒臭了,他們可是牛馬糞便裡直接討的生計,可以直接用撿糞的手吃食的……」

    漫天的異味中,眾多滿身污穢的人,正在把如山的糞堆挖出來堆車,然後倒進水力攪拌的大斗裡,底下一層層用水力抖動的篩子,直接將這些肥料層層篩濾,再送進另一些人攪煮這一口口的大鍋。不斷有鍋子被煮的半干倒出渣水,然後從鍋底刮下一層層的黃色末子,小心的攤散風乾,再封袋裝好。

    最後成批貼上軍用的封條,堆夠數十輛大車,由全副武裝的軍士押送走。

    「全長安的戶口何止百萬,在加上家養的牛馬什麼的。每天都是數以百萬斤的剩餘,按照十斤干肥出七兩硝,這制肥廠每日至少可以出硝土數萬斤……」

    「按照官家收買的價錢,那也是日進數十萬錢啊……」

    陳八尺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我倒想參一股了……」

    「八尺公說笑了……」

    桑葉崇卻左右言顧起來。

    制肥廠的人力是那些廉價的胡族俘虜,既然是俘虜,當然不需要勞動保障之類的權益,只要維持最低限度不要讓人輕易死掉就可以,水力機關是軍中的關係派人在維護的,無須他費心,維持運營的實際成本很低,他只要派人進行督促和鞭策就可以了。從這些污毒之物中,產生的利潤委實不小,所謂薄利多銷嘛。

    同時他這裡與那些黑磚窯、採石場一起,也是長安道上那些風雲人物聞風喪膽的地方,作為龍武軍的關係單位之一,偶爾還會有一些官方抓獲桀驁不馴的人物,會被送到這裡來進行全身心的改造,然後堅持不了多久精神崩潰再被送回去。

    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借助軍中的關係,從官方上壟斷了全長安肥水的處置,每天城裡有上千號人為之奔走。只要他跺跺腳,全長安的茅廁都要臭漲三尺。

    靠著這個行當,他在城裡有宅子,城外有莊子,妻妾加外室、抱養的娼戶也有十幾個女人,人稱「糞土當年桑葉崇」。

    「月產三千枚,估計硝土供應還可以支持翻一番……」

    長安軍器署內,有人一邊稱重,一邊做如下統計……

    安南都護府以西,不知名的山溝中,

    熊綏包頭短衣的站在淹沒半腿混雜著牛羊糞便的稀泥中,看著那些赤身露體在泥水裡打滾嬉鬧的土人孩童,就像任何一個真正走商的土人一樣,笑的十分憨厚而無害,偶爾還會有土人放養瘦小的山豬跑過來,在他的貨攤前好奇的哼哼幾聲,然後被那些孩童滿身污泥的孩童追騎著,吭哧留下一大泡屎尿再離去,。

    黃橙橙的大塊板糖,白花花的鹽霜,腥味刺鼻的鹹魚乾和硬邦邦的醃肉,刮的坑坑窪窪的醬干和茶磚,黑呼呼的藥油和不知道什麼東西跑出來的藥酒,還有一些針線剪子之類的小家什,這些都是他的貨物,沉甸甸的騾馬背上沒解下來的,還有一些沿途聚落裡,換回來大塊的皮子和一些草藥,他已經走過好多個聚落,但他還要走更多的地方。

    自從安南大都護府以西的土人藩國裡,現了翡坑和火玉及松風石礦脈的消息傳出,並在廣州展示了由彌臣土王私藏的,數百斤翠皮大料和幾乎有雞子大小的火寶之後,無數自自組成的臨時商隊,湧進了這片蠻荒之地,還有眾多人購買了南海會社的公募票。

    他真實的身份,就是其中一家海商聯合的特地派出來的探路義從,主要是以行腳商人的身份,進入那些未完全開化的南蠻部落中去,以交易為名探查物產情形和可能潛在資源,然後為背後的商團提供決策的意見。

    因此,

    他不但要活通曉好幾種土著的語言,在蠻荒中行走基本護身的本事和膽魄,還有熟悉風俗和交涉的手段,不然一個不小心,項上人頭,很可能就變成某處土寨上風乾的戰利品。然後是花大價錢突擊培訓出來基本辨物的本領。

    事實上,之前南海府就大量招募義從和熟悉山林的安南土人,還有海路的亡命,在做這些事情,本來還有不少暗中質疑嘲笑的聲音,說是不愧是公主的邑司,財大氣粗可以好大喜功的到處搜羅奇巧。

    但現在都轉變成目光短淺的悔恨和自慚,雖然這麼撒大網式的撈魚,差遣的費用不小,但是先是儲量巨大而開採極易的煤坑和鐵山,然後是河流邊上的銅脈,然後是喝水裡裹挾的金沙,現在僅僅這一處的現,就足以抵值之前所有的付出了。

    再加上,隨著南平到安南水路的打通,那些依靠世襲的人脈和經營,把持舶貨的南海大戶,也多少感覺到了觸動和威脅,雖然看起來通商還是很遙遠的事情,但是有了這條陸路的捷徑,他們對南海府的價值和意義,將受到不小的衝擊,

    他背後的商團,自然比不上南會社那樣有官方的身份和資源為後盾,還有京中權貴直接過問的背景,也比不了南海府外圍寧、馮、高、楊那些累世地方的巨族,也比不過廣州等地那些有頭有臉的海舶大戶,或是聯合經營的老字號,連那些市蕃使的交易廳裡最常見的,有點年頭的老海商也比不了。

    他們只是一些跑短程快運起家的,依靠南海府日新月異的建設需求,而新興起小有實力的行商聯合。因此也只能選

    擇一些比較生冷偏僻的線路,合夥從南海府買上一份不那麼清晰,也不那麼昂貴的地理圖,再湊出幾百緡的活動經費來僱請人,光是像他這般安南本地出身,有行走山林經驗的義從,安家費和買命錢,就佔了其中一半,然後置裝行頭和貨物,尋找嚮導和夥計……剩下的只有聽天由命的撞運氣了。

    不過他的運氣似乎不算太好,只是現了幾個可能存在的小礦脈,拿這消息,再加上日記和繪圖,向南海府報備,也能完成其中部分地理勘測的任務,拿到一小筆賞錢,還有那些易貨來的皮子什麼的,也能值好些錢,雖然數量太少,但也好歹是一筆收入,但是想把之前投入收回來,顯然是遙遙無期的。

    這些土人窮的叮噹響,連頭人身上也是銅鎏的飾物,最大收穫也就幾株香草,還是從外地部落流過來的,他不得不按捺著有些焦灼的心態,例行公事的用結結巴巴的土話加手腳比劃,繼續有一句沒一句的套著這些土人的口風。

    眼看日過正午,寨子裡最遠的一波土人,也從山上下來交易了。打下手的夥計已經掏出干餅,放在火塘上烤起來,又從醬幹上挖下一點,抖在煮著山雞骨頭的陶罐裡,準備招呼吃飯上路,一隻山豬直接被雜糧餅的香氣吸引過來,然後再笑罵聲中,被孩童們的一陣石子給打了回去。

    突然,

    一個土人小孩手中用來投打山豬,泛綠的石塊吸引了他的注意,用板糖的一點渣子不動聲色的換塊過來,握在手中有些沫子掉下來,不由有些驚喜,看起來似乎像是銅綠石,又用舌頭小心舔了沫子,臉色微微一變呸聲吐掉,趕忙又把石頭丟進火塘,灼燒一會蓽撥的爆裂開來,露出其中綠油油的色澤……

    剎那間他的一點驚喜,變成了洶湧的狂喜,但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和異樣,耐心的交易完聚落裡陸續趕來的那些土人展示的東西,這才招呼幾名打下手伴當,頭也不回的踏上歸程,

    「是銅綠石麼……」

    「這是品相中等的松紋綠啊……」

    他走的一個月後,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聚落,突然天降橫禍,被一群裝備精良的土人武裝襲掠一空,老幼皆無所倖免,埋完屍骨後,當地的主人,也換上了一些更開化的熟番土人。

    這種事情其實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事實上,這僅僅是個開頭而已。

    有實力又運氣好一些,會得到交涉和收買,甚至與外來者分潤一些好處,運氣差一些的,沒有足夠實力的,直接會被武裝護送到他鄉去享福……

    「中晚唐時期,被稱為泰興中興的一系列大事件中,封建時代烙印鮮明的官商資本,也完成了他們的蛻變,從低位卑下的從屬者和過度工具,變成某種程度的上參與者,甚至是一些大事件的推動者……

    而那些軍隊背景下的人口貿易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特色……新興的官商資本階層,最大的優勢就是從戰爭俘虜到所構成的廉價勞力成本,這種本該被唾棄的落後生產模式,卻在這個國家煥出全新的效率和產能,依靠這個巨大的競爭優勢,輕易打垮了國內外眾多實力強大的競爭者,讓他們妥協和合作……而中央大國的文明圈對周邊實力和政權的輻射效應,讓他們不自覺的就擁有了天然而巨大的外部市場。

    來自內外的因素,讓這種新式資本運營模式在數百年間一不可收拾……為了保持和據需壟斷這種優勢,必然需要大量勞力輸入的新鮮血液,為了這種需要,他們甚至能夠策動某些邊境的軍隊,主動去動戰爭以獲取俘虜,尋找各種理由用金錢和刀劍征服那些還沒開化的處*女地,以獲得更多更大的消費市場……

    因此,

    他們不但掠奪那些沒有開化的土著,還通過周邊國家的上層勾結獲取廉價的人口,甚至連自己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同胞都不放過,幾乎是半公開的,將自己的國民作為一種生財的資源。

    可以說,這些巨大的海外廉價勞力的輸入,也成為剛剛盛極轉衰的王朝,延續了更多的生命和活力。因此,除了一些道德上微弱的聲音,從統治上層到社會底層,自上而下眾多坐享食利的階層們,幾乎是默許了在這種詭異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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