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下。長安北苑的獸園,
「那玄奘和尚抬起頭來,望望天上白雲變幻,說:「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這不是毀佛滅法的宣言了……」
「天庭也不是淨土,到處利慾熏心的權欲之爭,那追求神佛之道,還有什麼意義……」
一群衣著華貴少年男女,豎著耳朵,緊張的拽手帕汗巾什麼的,眼睛亮晶晶,似乎被感動的不得了,另一些則埋頭沉靜的書中的世界。
每月定期的讀書會,也交流一些個人愛好口味的收藏。作為主辦方,可以提供時下長安最新最流行的讀物。甚至是一些地下行的讀物和禁忌作品。比如連市面上也還沒出現的無刪原始版本。
「更新,更新……」
聽到說沒了下文,頓時鼓噪起來,頓時暴入雨下的汗巾帕子,小飾物什麼的把穿著一身花花綠綠優伶行頭,滿頭大汗的洪輝基給淹沒了。
他又做男聲,又做女聲,一人分飾數角,僧道俗流,還要唱作舉打的煽情,短時間內就出了一身淋漓大汗。
敲了敲雲板,又道
「話說那紫霞仙子……」
另一個地方
「雨兒……我能摸下你家的小白狼麼」
一個錦繡織裙的1o1I,看著被搓*揉的皮毛蓬鬆白色動物,眼中露出羨慕的顏色,小心翼翼的問道
「據說摸了會有好運氣的……」
「可以,」
雨兒摸出一個小巧的琉璃沙漏,頓時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單獨一下五十錢,把玩一刻一千錢,過了一刻要加倍算……拔毛要另外,一根毛一百錢……」
滿地的塵煙,還有一些揮桿的身影,將一個個五彩小球擊飛出去,這種飛球的遊戲,其實就是幾乎沒有限制的全高爾夫,臨時選的場地,拿錐子開個洞,只要把球在最少的次數內打進洞就算贏了。
「你竟然敢欠月殿的錢……」
幾名配魚袋的宗室子弟圍住一個。臉色白的華服少年。
「說,該怎麼償還……」
「我的月例已經支光了……能不能寬限……」
「有什麼消息或者內幕新聞麼……可以抵債的」
這些宗室少年是收集各種娛樂版面素材和八卦的好人選,
「我父王和妃子們的事情可以麼……」
他怯生生的說
「可以……」
其中一人露出會心的笑容……
宗室是什麼,對某些人來說,宗室就是一群國家米蟲和為了延續皇族血統而侍養的種豬,
十王宅當然不只只有十位王親,百孫院也遠不止一百之數,只是取其十全百整之數。因此最不缺少的是是大把的閒人。
「養兒無須會識字,鬥雞走狗勝讀書。」這詩句,也可以用來形容他們。
本朝歷來優待宗室,因此這些近支的宗室,從一出生,注定不用考慮生活的問題,他們拿著高品的俸祿和待遇,擁有大把的閒餘時間,可以專注於自己的興趣愛好,而且除了政治以外的訴求,朝廷基本都採取放任的態度,在這種情況下,因此在各領域取得成就者比比皆是。
道理也很簡單,用某位大人惡意的話說。畢竟大量的時間精力金錢堆下去,就是一頭豬,也被培養和熏陶出高尚的情操和素養來。
因此我這個宗正丞,也不是白兼的。
作為少數身在其位,亦謀其事的案例之一,除了幫助剛成年的宗室自立的宗室自勵基金,就是這種按照興趣和愛好,由閒散宗室組成各種文藝社團。
最多就是這種以家養的奴婢ji樂為基礎的演藝班子,從籌劃劇本,訓練家姬樂工,自編自導,自得其樂,少了許多閒的蛋疼,無事生非取樂的傢伙,也算為京畿的安定團結,貢獻了一份力量。
我身邊就站著這麼一隻大米蟲,眾多米蟲的總頭目,一邊偷偷的打量我收房的新人宋堇瑜,一邊努力不讓吞口水的聲音出來。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反應,似乎就是深受打擊,我甚至可以想像他事後滿肚子怨念,偷偷躲在牆腳裡一邊畫圈圈,一邊嘀咕,沒天理啊沒天理。
宋堇瑜腰掛長劍默不作聲的跟在我身後,量身體裁的緊身裙裳,故意被裁段和縮緊了某些部位,讓這位人妻加shu女,看起來相當的英姿颯爽,又凹凸有致養眼的很。小慕容要出去接收察事廳的遺產,於是我身邊就換成了既可以暖床又可以做貼身護衛的這位,就算真的未必有派上用場的機會,也可以用來滿足作為男性的虛榮心和成就感。
「對了,老大,有人托我問你老關說一聲,是不是冒犯過你麼,……」
「怎麼會……」
我轉過頭來有些莫名其妙。
「市坊裡刊的那個新書《笑傲江湖》的又是獨孤九劍,又是令狐沖的……令狐家就算了,那個倒霉孩子……」
他看了眼站在廊下打理花草,用個精巧的小刀認真修剪枝葉,笑容可掬的初晴,縮了縮膀子。
「獨孤家自認家風還算良好吧,怎麼就變成天煞孤星,還是殺人如麻難求一敗的劍魔……還有華山派那個殺妻滅徒的偽大善人掌門君子劍岳不群,連帶在長安城裡開館受徒的華山劍宵派名聲都臭了……」
「靠……」
這也能對號入座,我徹底無語了。
「阿笑……」
小丫頭像只埋伏獵物的貓科動物一般,從門外的躥進來,飛快的盤腿掛在我身上,老大不小的份量頓時把我撲倒在地,故意蹭蹭的用胸口壓的我直翻白眼,才老不情願抖著裙子的爬起來。
「把雪貓兒借我一下好不好……」
雪貓兒就是我那只烏雲踏雪,出於某種宅男本色紀念意味。而起的的別號,這些年騎它上戰場的機會越來越少,因此整天吃飽了就是配種,
小丫頭滿頭大汗的興沖沖的回家來,搬了一大堆東西上車,和我打了個招呼,又風風火火的走了,顯然她又帶著少年親事和家將們,跑去城外北苑玩競遊戲了。
雖然我嚴禁左右讓她親自玩賽馬這種高危險的活動,於是她的樂趣就轉到了馬車競賽上,還拉上了一大班的宗室什麼的。還起了個名目,叫度與漏*點。
其實就是模仿我門下主辦的馬車設計比賽,定期讓各家宗室、公主、縣主什麼的出人出馬,改造一輛自己特色的馬車,然後在北苑龍山下進行比賽,按照距離可以分為多個賽事,最遠的就是環繞長安的一日競賽,可以點起火把通宵達旦的一直玩到天明。
作為長安各種風尚和稀奇實物的源地,小丫頭不用刻意活動,自然而然的身邊就聚集了一大群宗室、勳貴背景的少年男女,特別是隨著我家權勢地位的水漲船高,等閒大臣家的小兒女,也未必有機會進入這個圈子。從衣食住行、飲食起居到詞曲牌賦,歌舞伎樂,各種深受追捧新奇精巧的玩意兒和享受,幾乎都是從我府上定期流出去的。
更別說她獨樹一幟的各族白黑胡種的儀仗衛隊,整天穿著我家仿製的各式異域風情的甲仗具裝招搖過市,要多拉風有多拉風。
她最近又喜歡上放活人風箏,說是風箏,其實更類似一種原始的助力滑翔機,用床弩彈射出去,結果還真有不少吃飽撐的志願者。
自從那次兵變後,我家的女人多少有些受驚,精神和情緒上的問題,除了在床第上有些異樣的熱情,還有時不時做噩夢,對鎧甲的反光感外敏感之類的後遺症,小東西也不例外,似乎這些日子有些亢奮過度,沒事就喜歡跑去折騰那些宗室子弟,我當這是她舒緩壓力和緊張情緒的手段,由她去了。
「殺給……」
看見一個敦實的黑矮子,正在一絲不苟的教授那些新進的少年親事砍木樁。
「怎麼還有倭人……」
「這位可不是普通的倭人……」
李祁笑道。
「他是倭王御前拔刀隊的總目,因為籐原仲麻呂之亂,奔逃到夷洲……」
這一年來倭國朝中動盪不止,以流放為名,賣了一大批人口到夷洲等地。其中有不少文化程度不錯的公卿官員及其眷屬,而且相當的仰慕天朝云云,還是有不少可用的,就是算什麼都不會的白身,經過適當的培訓後,將被派到南海那些據點中去,作為鞭策督促那些土人奴隸的工頭什麼的,還是很能勝任的。
「王承元,王承宗……」
我看到這兩個名字有些愣,心道,這些山東氏族果然是屬小強的,還真能生啊,打下去幾個,又從其他沒地方源源不斷的冒出幾個。
「王承元乃是朔州司戶參軍,王士夏之子,承德人,屬於祁縣的遠支,一直就在郭令公軍中勾當……現在追隨的是朔方五虎之一的徑璐經略大使王升帳下……」
「王承宗算是他的族弟,也是承德王氏,不過早前卻在江東採訪使韋涉幕下任判官,討伐天平之亂,守土有功……」
「這次裴士奄出鹽鐵使,奉命整理東南鹽務……」
朝廷財政缺錢,又想辦法鼓搗新財源,比如調整鹽務,提高產量什麼的。
「楚楚……」
被一群龍武軍的女眷圍在中間的少年,滿臉漲得通紅,拿著茶具都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他是誰啊……」
「這位姓陸,單名一個夕,字楚楚,是茶聖陸羽陸鴻漸公的子侄兼內傳弟子,特地派到府上來教授茶藝之道的……」
「有人偷看……」
一生清脆的叫喊,然後是彈弓的破空聲,以一聲來自樹上的慘叫。
我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牆頭栽下來,看牌爬牆偷窺的大業,前赴後繼有人啊。
「你這個笨蛋……」
李祁勃然變色怒吼著衝過去,揪起他劈頭劈腦的一頓臭罵加拳打腳踢的暴打。隱約還可以聽見
「找死也先說一聲,這長安城裡可不比成都府,……」
「居然在梁府附近窺探,難道你想玩人間蒸麼……」
「還好是小紅線的人,要是遇上鬼小楊,或是鐵摩勒的手下,你早就死無全屍了……」
李祁揉著手,氣咻咻的回來,對我歉意道
「這傢伙就是賊道人三癡啊,吳道子吳大家的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以專畫人物擅長,,,長的一雙桃花眼,據說天生對女體上的細微變化之處,很有研究和敏銳的獨到之處啊。因此人稱賊道三癡……這次是來府上畫秋織圖的……」
「別看他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其實悶騷的很,很早就是行院裡的常客……只是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剛出劍南過來,也不知道這城裡的禁忌……」
「寧淑人回來,……」
神出鬼沒的縐老頭,突然站在我身邊開口道,頓時把喋喋不休的李祁給嚇了一跳。
「哦……」
片刻之後,我一個人坐在書房的內室裡,看著新池上的粼粼水色。
「你知道廣州府,光是市蕃使每年錄入的海貨市直是多少麼……八百萬緡啊」
「第五琦他們窮盡財賦之能,江南諸道一年的茶鹽椎稅,也過九百七十萬緡……還要留州和抵平逐年的官債」
「根據聞季查出來的密帳,光是廣南事舶司的宮市使,每年給宮內省的進項,就是八十萬緡……明、登、洪、揚各州的也有二十萬到四十五萬緡不等……」
說道這裡小白的語氣有些呀呀切齒。
「我本打算在廣州開官椎試點,」
所謂的官椎,乃是前代乾元天子為朝廷創收的創,由禮部、戶部、司農寺、鴻臚寺等部門聯合派人組成的官營派遣機構,專門對一些國家級別的貿易大項,進行調劑、管理和經營,展到後來,也負責對某些朝廷管制的商品,進行價格指導。
「只要十算得其一二,就算被罵作與民爭利……我也認了」
「不過李相公、韋少師他們都說朕過於急功近利了,官椎的弊病不小,又是久懸數千里之外的營生,監管不易,但是朝廷又確需大筆錢,朕也等不及這來回的功夫,因此」
「因此……」
「朕現在打算把官椎局承包給南海府好了……」
「什麼……」
這下輪到我目瞪口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他似乎很高興看著我這樣的表情
「誰不知道你梁開府點石成金的名聲,什麼清湯寡水的衙門,到你手中,都變得油水豐厚……」
我啞然,看來小白這個皇帝,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嘛。
「這一百萬石糧的湊給,算是定錢,只要頭一年能交給朕八十萬緡,今後每年再給內庫增加十五萬緡,這官椎局的勾當就隨你編排,……所需貨品直接找司農寺撥給……若是不足,宮內省也可以補全……」
「廣州如果所行良好的話,適時也不妨推及沿海各埠,……」
我腦袋中飛快的盤算起來,小白真是給我花了一個好大的餡餅啊。
朝廷打算廣州開官椎倒沒什麼,雖然對現有市場份額肯定會有影響,畢竟誰競爭的過官府掌握的資源。
但是海外的市場足夠大,出貨的渠道還有很多,大不了聯合提高出口地的市場價格,把損失的份額賺回來。而且自泰興朝之後,官椎還有另外一個用處,某片區域的官椎負責人,往往也同時兼有朝廷內五房之一禮房的勾當,主要是針對那些藩國情治手段的掩護。
雖然看起來條件很誘人,只要承接下來,就是整個南方地區獨一無二的官營代理人,九十五萬緡雖然是個天文數字,但對我家來說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畢竟每年海南官方的名義掩護下,私造流通海外各種金銀銅的錢幣,都是數以億萬計的單位,但我還是拒絕了這種明目張膽的搶錢行為。
朝廷經過了這麼多年,終於注意到了廣州日新月異的變化,不過我也沒有徹底否決他的想法,而是給予小白一個變通的建議,作為我家世襲的南海都督府不會出面,畢竟太招人眼紅了,這些東西對我家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
但是我家主導下民間背景的南海會社會,將作為朝廷委託代理人,將官椎的項目落實到具體幾大大類和眾多的小項上,然後邀約那些南海,乃至沿海各州的豪商大戶,進行競投,以最大的利益化。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相當的公平公正,給予了眾多商家及其背後各種勢力和利益集團對等的機會。但是我家不直接插手,並不代表就無所作為了,至少除了廣州以後,很長一段海路的風險和安全,可都是受到南海府的支配和影響的。
「夫君在想什麼呢……」
一個冰涼柔潤的身體貼上我的後背,素手芊芊的按住我的額前和太陽穴,隨著兩隻堆擠在我肩背上彈跳挺動的寶貝,輕輕揉了起來。
「阿凝……」
我一把扯過她的柔蘙,按坐在膝蓋上,一口咬住她珠圓玉潤的耳廓。
「我想讓你去廣州一趟如何……」
作為邑司家令的馮越,這些年在南海汲汲營營兢兢業業,南海的紅紅火火風生水起,成效有目共睹,但是也把他退到一個相對敏感的位置,作為一個成功的上位者用人之道,既要物盡其用,又最好不要給得力的部下,可以產生異樣想法和念頭的機會。
我需要一個足夠份量和手段的代理人,又不至於讓那些遠離主家的家臣們,產生多年奮鬥成果被搶走之類念頭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