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將日軍炮兵陣地找出來。」
「在總攻之前,給老幹掉!」
「這是死命令!」
……
帶著司令員一再加強語氣的重托,半個小時後,徐知誥帶著偵察連9個戰士,身後跟著一個連的兵力,在叢林中前進。
他要剛在天黑之前,靠近鐵道線,並埋伏下來,等待時機越過鐵道線,迂迴到臨江東面,尋找隱蔽在山林中的日軍炮兵陣地。
張吉海的全盤作戰計劃,對於徐知誥來說是一無所知,但是看司令員緊張的神態,甚至將司令部好的武器都拿了出來,加強了教導二中隊的火力,而這個中隊,正是南滿縱隊三個教導中隊中的其中之一。
能夠入選教導隊的,無一不是有著過人之處的戰士和班長。
是南滿縱隊部隊中的精華,是種。用張吉海的話來說,打不好這一仗,今後也沒好日過,既然這樣,還不如豁出去幹他一票,不過了!
可見張吉海對偵察連寄予的希望有多重。
因為張吉海自己明白,沒有了教導大隊,他還可以組建,但是如果要是在進攻發起之前,臨江的日軍炮兵陣地還無法控制下來,那麼對他和南滿縱隊來說,將是一次自殺式的進攻。
鬼的炮兵不含糊,尤其是在五公里射程內的精度,是精準。
而橫跨鴨綠江的臨江鐵路大橋,正好在其射程之內。一旦江南的進攻發起,日軍的炮兵能夠從容的居高臨下,對準3團的進攻部隊進行火力壓制,加上橋頭堅固的陣地。3團將一點機會都沒有。
要想給自己增加一點機會,就必須將對手具威脅的手段給扼制住。
這句話,張吉海自從加入軍隊之後就已經知道了。當時他還是一個步兵,第一次在放炮工事內,身體抖的像是打擺一般,唯一能夠讓他在回憶中找到一點安慰的就是,他的槍還在,作為一個士兵。他沒有將他的武器丟棄在戰場上。
當晚,張吉海的主力要往前移動。
部隊將活動到臨江城外的四五里左右的一片樹林內,等待好的攻擊時機的出現。
這天夜裡,張吉海顯得很煩躁。他已經做好所有一切他能準備做的事情,讓地方游擊隊偷襲日軍巡邏小隊,麻痺敵人的防範意識。
在以往很常見的偷襲,也讓張吉海很緊張。
他從總部往來的電報中,就感受到了這種緊張的氣氛。如果南滿縱隊打不下臨江,總部絕對還是會從其他地方調集部隊,往臨江這一帶移動。在曾一陽的戰略部署中,臨江不見得一定要打下來。因為臨江腹背受敵,一旦被日軍圍困。只能做困獸猶鬥。
但是對臨江造成的威脅一定要存在,而且時常要提醒日軍。
這可以進一步增加對日軍內部。尤其是南滿各地防禦的壓力,從而讓關東軍的兵力進一步分散,有利於整個東北抗日大局。
張吉海是一個軍人,軍人誰不要強。
他絕對不能容忍,自己領導的部隊完不成的任務,卻要兄弟部隊幫著完成,這等於是在當面羞辱他的能力。
忽然,在臨江城北,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槍聲被山谷給擴散了出來。距離很遠,槍聲卻還是那樣清晰,這一刻,張吉海體內的血都要沸騰起來,燃燒起來,噴湧出來。
戰鬥已經開始,外圍的戰鬥是迷惑駐在臨江內部的日軍。
但是也是張吉海在總攻開始之前,對日軍的試探。
「老張,縣大隊的人手不多,就百十多號人,攻打大林鬼據點,根本就沒有打下來的把握,可是你為什麼還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下達了作戰命令!」聞訊而來的魏拯民並不是因為作戰沒有通知他,但產生心中的芥蒂,而是因為張吉海的做法,完全是以卵擊石,金川縣縣大隊的戰鬥力如何,他是有目共睹的。
一百多人的縣大隊,怎麼可能拿下由一個日軍中隊,三百多偽軍駐紮的據點?
張吉海拉著魏拯民坐下,距離臨江太近,部隊都是在隱蔽的狀態下,多一個人走動,就會多一份別鬼發現的可能。
這笑道:「政委,你可是冤枉我了。」
「老張,你這話什麼意思?」魏拯民扶著眼睛,眼神不善的逼問。
「什麼意思?」張吉海哈哈一笑:「我已經命令了du li營在兩個山坳內埋伏下來,這是一場正常的圍點打援。」
「你是想把大林鬼據點的部隊吸引出來,然後再將他們一舉殲滅?」魏拯民這回過味來。
要說打仗,他也是一把好手,在山裡被鬼圍剿了十來年,誰手上沒有一點手段。但是比心計,魏拯民畢竟是一個書生,想的東西很多都是書面上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彷徨、懷疑、顧慮,這些想法一旦在對手心中留下影,將給對手帶來什麼?
張吉海撇嘴不屑道:「我還是在試探。」
「試探?」
張吉海抬眼正視魏拯民,雙目有神,猶如兩道利劍:「因為我還沒有必勝的把握。」
「什麼!」魏拯民叫了出來。
張吉海摀住魏拯民的嘴巴,這沒有讓他將後面的話喊出來,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禁戒的警衛員,不遠處的戰士,都平靜的等待著大戰的樣。這鬆了一口氣:「老魏,你總不願意戰士們眼中,上天能攬月,下河能擒龍的司令員,原來在大戰前心裡卻猶豫了,給捅出來吧!」
魏拯民瞪大的眼睛,他從來沒有想過臨江打不下來怎麼辦。滿腦都是佔領臨江之後,南滿縱隊該怎麼辦?
過江?
利用在部隊中的朝鮮籍戰士,去江那邊,鬼的身後擴大抗日的影響?還是組織力量。不斷的擊退聞訊而來的關東軍主力,在給鬼以沉痛打擊之後,帶著部隊離開搖搖yu墜的陣地?
魏拯民什麼都想過,就是沒想過打敗了怎麼辦?
是啊!打敗了怎麼辦?
回根據地,南滿縱隊人數雖然少,但也有三千多人,部隊形成戰鬥力時間不長,也算是有一塊可以遮風避雨的根據地。可鬼會放過他們嗎?在鬼重兵集結的當口,根據地還能保得住嗎?
保不住。
就只能進山,這種情景讓魏拯民眼前一片模糊,大腦都有種眩暈的呆滯。這很想當年抗聯在日軍層層圍剿中,作戰部隊一再敗退,根據地被蠶食,後部隊只剩下幾百人,退守山林之間。
會這樣嗎?不會。有一個聲音在魏拯民的胸口,心中大喊:「革命一定會勝利!鬼一定會被趕出中國。」
「可總部的命令是我南滿縱隊……不惜一切代價進攻臨江。」魏拯民磕磕絆絆的,心裡還想著電報上的命令,這條命令對魏拯民來說。根本而就沒有誤解的理由,也沒有被曲解的地方。
可是。剛,就在剛。魏拯民從張吉海口中聽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來。
他不相信張吉海敢抗命,可是他擔心張吉海陽奉yīn違。是的,在敵後,周圍都是日軍控制的平原地區,困守在山中的南滿縱隊處境困難。張吉海手中擺弄著他的配槍,將彈一粒粒的壓入彈倉,就像是每次大戰前一樣,默默的坐著,不知聲,但他知道,現在不能不說了,因為他戰場上的戰友也開始懷疑了起來:「我不想說保存實力的話,從指定作戰計劃開始,我就一直在想,能否打下臨江。當然……我也明白,在戰前,這是指揮員的大忌。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心裡就這麼想了。」
「後來,你也看到了,戰士們對打臨江的士氣很高,這讓我安心了一些。但是我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員,我不僅要保證完成任務,還要安全的將這支部隊帶出去,別做一次性買賣。」張吉海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抬眼看著魏拯民,眼神清澈的讓人產生不出一絲的懷疑。
魏拯民聽到這裡,心說:「來了。」
他沒有急著表態,也沒有引導張吉海把話說下去,就乾巴巴的事實而非的點了一下頭。就像是很隨意的在談話中的一次間斷,平時很多人都不會注意這些細節。
張吉海卻把話題拾起來,接著說:「之後的部署,站在我的立場上,沒有大錯。但是不知道老魏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魏拯民心中一緊。
卡嚓,張吉海將彈匣送入,收起武器,將插入槍套中,扣上銅扣。眉宇中卻凝重了幾分,這其實是他的預感,不過他卻不能不說,因為戰鬥打起來,他連說的機會都將失去:「鬼的炮兵陣地我們一直沒有發現,按理說,情報中日軍的炮兵存在,城裡的人雖然發現不了,可鬼也沒有攔著窮苦人上山砍柴吧。只要能進山,稍微留心一點,鬼的炮兵陣地隱蔽的再好,也會露出蛛絲馬跡,因為鬼在明處,而我軍在暗處。他們能防的了一時,卻防不了幾個月。」
魏拯民想起來還真的有些道理,不過他也說不上來,這代表了什麼?只能應聲道:「老張,你看出了什麼?」
「你說,鬼想不想消滅我們?」張吉海突然錯開話題,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干的問題。
這回魏拯民可不用多想,立刻說:「想,做夢都想。用曾總的話來說,我們是插入鬼心臟的一把尖刀,只要鬼稍微放鬆一些警惕,這把刀就能要了鬼的命。」
「一旦鬼發現南滿縱隊要發動攻擊,你說,鬼會放過我們嗎?」張吉海說。
魏拯民問:「老張,你是否看出點什麼了?」
「臨江我們不能打了,至少現在不能打。」沒等張吉海把話說完,通信兵卻回來了。帶來了一個讓魏拯民頗為意外的消息。
「據點的鬼根本就沒有追出來,du li營請示是否發起全力攻擊,將據點拿下來。」
張吉海站起來,在原地踱步而行。過來十幾秒的樣,說:「縣大隊打不下據點,加上du li營也不行。據點肯定有秘密,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秘密。」
「你去把縣大隊的同志帶來。」張吉海思緒中就像是靈光一閃,種種感覺讓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來。
而偵察連也沒有一點一滴的情報傳來,說明鬼的炮兵陣地還沒有找到。
或許有兩個可能:第一,鬼炮兵陣地不存在,請報上出了問題;另外一個可能。鬼的炮兵陣地放在城內的鬼兵營,除非戰鬥,絕對不會拆除偽裝。
但是兩種猜測聽起來都非常牽強。先說第一種可能,不管臨江的鬼步兵有多少。假如沒有炮兵,那麼一旦發生戰鬥,雙方投入的兵力都不會多,因為戰場狹長,兵多了展不開。又容易被截斷聯繫。這也是張吉海只帶著一個團在臨江北側的原因之一,三個團一起進攻臨江,部隊會太密集,而傷亡大增。第二種可能就不現實了。因為兵家大忌,一旦鬼將炮兵放在城內。只要戰鬥發起,佔據城外有利地形的部隊。就能在高處架設火炮,就能將鬼的炮兵給一鍋端了。
鬼不會幹這麼傻的事,那麼臨江城內駐守的鬼肯定將炮兵轉移了,或者說是隱藏了。
很開,偷襲鬼據點的縣大隊大隊長,年紀不大,身材也算是短小精幹的一類,跟著通訊員一路小跑著來到了張吉海的面前。
帶著正規部隊的軍帽,身上卻穿著當地非常常見的羊皮袍。
雖說天氣還很冷,可是腦門上已經見汗了。
「司令員,縣大隊的同志帶來了。」將人帶到的通信員轉身離開。
「這位同志就是金川縣委下du li大隊大隊長,白根申。這是南滿縱隊司令員,張吉海。」
「張司令好,去年底,要不是您帶著部隊打下鬼在石人的糧倉,把糧食分給老百姓,我們縣的老百姓就要餓死幾千人。小鬼這幾天徵糧是在太狠了,連口糧也不留給我們了。」
張吉海回憶起當初,老百姓衣不附體,家裡的鍋灶裡冷清清的摸樣,心裡頭就泛酸,不過這也是部隊在金川等地能夠立足的根本。他詢問了一下金川老百姓的近況,隨即就問到了鬼據點的一些情況。
白根申想了想,說:「那個據點的鬼很奇怪,我們縣大隊的人把七個鬼困在據點之外,還有偽軍,有那麼二三十人。這點人想要脫離他們縣大隊的包圍是不可能的,而據點距離我們伏擊的距離並不遠,只有不到二里地,可奇怪的是,鬼只是放炮,卻沒有派出一個鬼出據點。」
「你是說,鬼見死不救?」魏拯民覺著這事鮮,幾乎是聞所未聞。
白根申點頭認同道:「有那麼點意思,不過鬼的小鋼炮打的准,就是往我們戰士的人堆裡扎。後讓包圍圈鬆動了,讓這波小鬼給逃走了。」
「你是說炮兵的炮打的很準?」
「沒錯,炮彈的威力也比我們以前遇到的大很多,但我確定是迫擊炮,並不是野炮和山炮。這幫小鬼也夠賊的,打了十幾炮,都是落在我們的人周圍,鬼連毛都沒有傷到,可我們的陣地和鬼也僅僅距離不到百米。可好在二鬼一樣孬,我還帶來了一個活口。去把我們俘虜的那個二鬼排長帶來。」
落點精準,反應迅速,兵種協同進攻。符合了這些條件的,在日軍中也不算是弱旅了,要是這樣的部隊竟然只能當守備部隊?那麼鬼的野戰師團會多強?
不對?
這裡頭一定有玄機。
很,眼睛被蒙上的偽軍排長,推搡著,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張吉海的面前,依然是捆著雙手,蒙著眼睛,這讓偽軍排長加慌亂了。
「長官,饒命啊!」
「我就是一個當兵的,長官說打誰就打誰,現如今,小鬼的天下,我們這些人哪敢說個不字?小鬼吩咐下來的事,我要是敢說個不字,一家老小都要被小鬼的刺刀挑了啊!」
面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大老爺們,張吉海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怒道:「你要是心中還有一點廉恥和羞愧,就斷然不會給鬼賣命;你要是心裡但凡還裝這一點國家和人民,就會拿起槍和鬼幹一場。既然死了,也不失為英雄行進。可是看看你現在的熊樣,還算是個男人嗎?你褲襠裡掛著的,難道是個擺設不成?」
「長官說的是,那就是個擺設。」
「撲哧——」
張吉海的警衛員連鼻涕泡都笑出來了,見過無恥的,但每套說辭總有些翻的,看著可笑又可氣。
張吉海故意壓低了聲音,聽上去帶著yīn深的冰冷:「當漢jiān還當出理由來了,你倒是說說,我憑什麼放過你?」
「我說,我把知道的都說。」偽軍似乎明白自己的價值,壓根也沒想要討價還價。對於他來說,口頭的承諾根本就不起作用,唯一讓自己能活下去的理由,不外乎讓對方感覺自己不算太討厭,這就足夠了。
「你能知道些什麼?一個鐵路邊上據點,還不是你主事的,多算是一個偽軍小嘍囉,能聽到些什麼?」
偽軍排長跪在地上,順著張吉海的聲音,緊忙爬幾步,急忙說:「長官,據點的鬼在3天前就已經換人了,前兩天,我跟著鬼小隊長去城中領補給彈藥,也發現城內的鬼不少都是生面孔。」
「哦!」
「沒錯,我絕對不會認錯的,城內的鬼都換人了。看著像是一樣,其實都不是原來的駐守守備日軍,而是從吉林趕來的鬼野戰部隊。據點的營房年內就擠進來600多鬼,十幾門大炮。」
張吉海聽到此處,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覺得奇怪,原來是怪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