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二章 鬼魅魍魎
「委座,是否太匆忙了些?」
蔣介石拄著手中的文明棍,在地上頓了頓,怨氣頗深的說:「東北的事不過是個由頭,zheng fǔ快要做不了華東的主了,你說該什麼辦?」
「我是擔心墨三做的過火,造成輿論上的劣勢。」錢大鈞直言不諱道。
「輿論?」蔣介石眉頭鎖緊,光亮的腦門也是被擠成一團。
國民zheng fǔ處處被動,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輿論的作用。
很多文人抨擊時政,遭殃的往往就是國民zheng fǔ。當然,國民zheng fǔ很多事情做得不得人心,也是其重要原因之一。抗戰是全面的抗戰,而想要用抗戰來掌握整個國家的絕對權力於一人,這種做法本身就具有巨大的漏洞。
蔣介石在實力急劇膨脹的同時,軍隊的兩極分化也越來越嚴重。
zhōng yāng軍精銳部隊,戰鬥力強,軍紀也好。
但是掩蓋不了收編的地方武裝的土匪作風更加嚴重,有些地方已經成了兵匪一家的局面。
三戰區在全國十個戰區之中,不能算是重要,但絕對是內部矛盾最尖銳的一個戰區。汪偽zheng fǔ在南京,偽軍的數量在三戰區也是最多的一個戰區,侵華日軍的司令部也設立在南京,但是兵力只有數萬人。
而三戰區中顧祝同指揮的25集團軍,在**中戰鬥力只能算是三流。
相對於新四軍在蘇北的快速擴張,韓德勤的89軍完全是無能為力。造成了一種互相爭奪抗戰資源的局面,尤其是,韓德勤這人欺軟怕硬,對日軍秋毫無犯的做法,更是讓人不齒。早先其實韓德勤也不是這樣的人,但是手上的部隊太駁雜,戰鬥力越來越差,最後連打偽軍都要連呼帶喘的,讓他沒有信心。
蘇北,皖北,一旦被新四軍站穩了腳跟,那麼今後顧祝同在三戰區只能是一尊泥菩薩。
在此局面下,顧祝同準備開始對新四軍採取行動。
新四軍不聽命不聽調不說,在短短數年時間內,從不到兩萬人的一支部隊,瘋狂的發展到擁有十多萬正規武裝力量,控制著江西、浙江、江蘇和安徽數十個縣的地盤,已經成了尾大不掉之勢。
這和蔣介石當初想著讓**的部隊去當炮灰的預想,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結果。
錢大鈞資歷老,脾氣壞,除了在蔣介石跟前大氣不敢出之外,國民zheng fǔ的軍政大員都怕他。
敢做,敢言,又沒有多大的權力。
這樣的人最是不怕地不怕,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得罪。
當然,這樣的人對於某些人來說,畏其如蛇蠍,唯恐避之不及。但對du cai者來說,在權力集團中也沒有拉幫結派,孤臣既是忠臣的說法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蔣介石才長出一口氣,心中已然有了決斷:「我相信墨三一定能夠做好的。」
就這麼一句話,已經給三戰區**的行動做下了基調。
錢大鈞沒有繼續勸解,反而退出了房間。
下樓後,他在門庭前看到已經等候在此的戴笠,昂起頭,從鼻孔中噴出一個響亮的鼻音:「哼……」
戴笠不在意的陪著笑笑,對於這位錢大官人,他可是熟悉之極。人傲氣,但是卻一直沒有機會施展,多年的鬱結沉在胸口,人難免會變得偏激,就像是一個獨守空房的……
戴笠是個很精明的人,很多時候,這種精明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當然,他也是為了生存,作為情報頭子,他的作用往往是給決策者提供最重要的信息,但戴笠很多時候給蔣介石帶來的並不止這些,而是蔣介石最敏感,最害怕的東西,比方說三戰區的情報。
這才是讓他在錢大鈞眼中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的原因,不過他毫不在意。
該笑的時候還是笑,該裝孫子的時候還是裝孫子。
就像現在,錢大鈞找了個沒趣,氣鼓鼓的坐上了滑竿下山了。
戴笠的到來,讓蔣介石頗為無奈,他想聽真話,卻又怕聽真話。沈醉敢用水分極大的電報來忽悠侍從室,卻根本不敢對戴笠有所隱瞞,這就造成了錢大鈞和戴笠之間的矛盾,情報上的不對稱,讓原本可以作為最高指揮機構,甚至成為大本營的侍從室的全力被極大的削弱了。
當傭人將一杯溫開水倒在晶瑩剔透的玻璃杯中,水中的三兩氣泡掛在杯壁上,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氣藕斷絲連。
戴笠靜靜的等待著蔣介石將一杯白開水喝完,之後才開口道:「校長,東北的情況有變,據沈醉報告,即便有**方面的支持,也無法站穩腳跟,軍隊的建設在關東軍的絕對實力下,幾乎不可能有成長的空間。」
「雨農,我要的是情報,東北的情報,而是不是將軍隊開往東北,這絕對是不現實的。」蔣介石心情平靜道,憑借一百多人,就想在數十萬關東軍控制的區域打下一片天下,這無疑是癡人說夢。
「在**的控制區,建立情報戰難度不小,反而在日占區,東北站通過收買已經獲得了突破。在奉天和大連,都建立了我們的電台。只要情報網絡構成,就可以對關東軍進行監控。」戴笠的自信來源於他從華北的得到的一些消息,作為華北派遣軍的岡村寧次,多次在公開場合宣佈要控制**,並尋求其他勢力的合作。
不言而喻,其他勢力就是國民zheng fǔ。
蔣介石從內心深處是不願意和日本人打成私下的默契的,他愛名聲,早年的事情不說了,從黃埔之後,清醒寡yu和他相伴下半生。但是他更怕,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給別人做了嫁衣。
中日之戰打了三年,什麼招數都已經用過了。
雙方已經從正面戰場轉移到了敵後戰場,華北東北的接連失利,讓日軍認識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們的頭號大敵。
而容忍國民zheng fǔ在日占區的情報試探,也是日軍的一種示好表示。
就像是在寧波溪口,蔣介石生母的陵寢,每年都有**將領前去弔念,而日軍完全容忍了這種行為,就足以說明一二。
「三戰區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長官手中兵力過於分散,主要兵力都集中在長江以北,新四軍在往蘇北轉移之後和89軍韓德勤在駐地上出現了矛盾,陳粟兩個師相繼對89軍發起了攻擊,並一舉有控制淮河下游的趨勢。」
「上官雲相的32集團軍在什麼位置?」
「這個……?」
戴笠有些啞然,這問題不該問他呀?他又不是作戰參謀,將部隊的具體位置都記在腦子裡,時刻準備給軍事主管做判斷前提示。他是情報頭子,更精通的可是潛伏和暗殺的佈置。
「接通一處,嗯對……好……我知道了。」蔣介石拿起電話撥通之久,一陣詢問,問清楚了三戰區的主要兵力部署。
「涇縣,太平一帶?」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蔣介石揮揮手,讓戴笠先回去再說。
蔣介石在軍事戰略上雖說不見得是一流,但他首先是一個軍人,其次才是一個政客。
從軍隊起家的蔣介石深知,蘇北平原人口稠密,雖說日軍有駐軍,但兵力並不多,為什麼顧祝同將一個戰鬥力三流的89軍孤零零的留在蘇北?偌大的蘇北和皖北只有3個師的兵力,卻將20個師的主力全部集結在江南。
這種事情,蔣介石不便遙控指揮,但不難猜測一些其中的端倪。
蔣介石的臉色就已經告訴戴笠,顧祝同有私心,但是戴笠卻不敢過多的干預軍政要事,他就是一個打探消息的,又不是下決定的人。
韓德勤能幹也好,廢物也罷,和他有什麼相干?
戴笠走後,蔣介石再次吩咐軍zheng fǔ,給上官雲相褒獎電令,並簽發了一份授勳文件,之後又以個人的名義給上官雲相寫了一封信。其中的內容只有陳方一人知曉。
不過陳群被蔣介石重用,自然有其道理,作為蔣介石身邊的人,嘴巴牢比起忠心來,有時候更重要。
陳方就是這樣一個人。
種種跡象表明,蔣介石已經默認了顧祝同在三戰區的佈局,除了結果不知之外,其他的任何方面,第三戰區都具備絕對優勢。風暴雖然還沒有起來,但空中的雲層已經要壓下來一般。
chong qing上空的yīn雲密佈。
翌日,chong qing大霧,這種天氣給早起的人帶來不便,但是對於老百姓來說,大霧天氣雖然出行不便,但總算是換來了半天的寧靜,至少鬼子的轟炸機是不會在霧氣散去之前轟炸chong qing了。
「賣報,賣報……」
「新四軍不聽號令,軍政部嚴厲呵斥……」
一個形色匆匆的軍人推開了遠門,直接來閣樓上闖。
「剛買的豆花,吃一碗嗎?」
「不了,周公在嗎?」
「在樓上呢?這幾天chong qing的zheng fǔ要員像是突然之間都人間蒸發了一般,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
軍人摸樣的中年男子一邊往裡走,一邊詢問公館內的少婦打扮的女子,兩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男子手中拿著一份剛剛在街頭買的報紙。
忽然,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將男子讓了進去。
兩人坐定之後,周公雙手捂著臉無奈而又擔心的說:「新四軍不能再拖了,要立刻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