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鐵吾差點還以為回到了諸暨老家
也只有在老家,熟悉他的人才會叫他蔣石如,在他的人生中,使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
想當初,在諸暨他家也不過是小康之家,父親喜歡交際朋友,往來的賓客一多,家裡的日子是過的緊巴巴小學畢業那年他也非常茫然,上中學?家裡沒這份閒錢,找事情在老家就別想了,除非去上海碰碰運氣
要不是宣鐵吾的父親和蔣介石早年交情甚篤,兩人好的都穿一條褲子,還拜把子成了異性兄弟,也不會那個黃埔一期的宣鐵吾
讓宣鐵吾納悶的是,來人不僅沒有通名報姓的表明身份,還拉著他的胳膊往邊上一個小院中走去
「這位,兄……哦……同志,我們認識嗎?」尷尬的神情言不擇語,他鄉遇故知本就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可在宣鐵吾的心中去無法開心起來
想不起對方是誰?
雖說聯合抗日時期,親如兄弟,可真的是親如兄弟了嗎?
宣鐵吾很想一把打掉拖著他往院子內的手,卻有怕惹惱了人,心中又頗為好奇,這個人是誰?
會是曾一陽嗎?
不太可能,宣鐵吾是蔣介石的侄子輩,當年也經常出入在廣州的蔣公館,有過一段時間,確實有個非常討人厭,卻又得罪不起的小祖宗住在哪裡,當時就知道其身份不簡單,從小沒上過一天學卻去蘇聯留學了
不過家教應該不錯,畢竟父親是大學教授,學問擺在哪裡呢?
似乎其母也是學者,不過二十年的時候已經去美國留學了這樣一個家庭,能夠培養出來的,要麼是高級流氓,渾渾噩噩之中,不乏儒雅和風趣;要麼就是神童橫空出世,連給人效仿的機會都不給
來人似乎根本就不給宣鐵吾說話的機會
反而拉著他上了酒桌,一甄老酒,古色古香似乎也不是北地的產物,而是出產江南的那種精緻,連酒瓶上都流露出了細膩的山水人間情
「花彫,羊肉還有松花江中的二寶,鰲花、華子,山裡的小雞燉蘑菇,這日子舒坦啊」坐在主位上的年輕人絲毫沒有準備招呼宣鐵吾的意思,先給自己倒上一杯琥珀色的黃酒酒香頓時飄逸在空氣中,綿綿的,就行是江南那永遠散不去的山雨輕霧,讓人陶醉
宣鐵吾現在可以斷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曾一陽
和二十年前的那個曾一陽一摸一樣,在好吃的習慣上勝從前
宣鐵吾也不客氣了這幾天都是吃的粗糧鹹菜,好不容易整了一頓細糧好死不死的是一碗粥,喝完就有飢腸轆轆的了
他又不好意思跟接待的包洪志說,吃不慣,為什麼他們吃的好好的,輪上他這個**中將就吃不慣了?
不用猜,只要宣鐵吾提出來了,又是一腦門子官司
再說了,包洪志等人吃的也不比他們好,伙食都是一樣的
猛吃了幾口,曾一陽抬起頭,對神色呆滯似乎回到過去的宣鐵吾笑道:「美食當前,難道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有比著能讓人滿足的嗎?」
「有」宣鐵吾堅定的點頭,神情肅穆
曾一陽啞然,隨即莞爾:「我不和你談論政治,你我既然是故交,就只敘舊,不談戰事如何?」
宣鐵吾拿起酒碗,低頭小口喝了一口,閉上眼睛,頗為懷念道:「好酒」過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會勸你改變你的立場,只是懇求給西南留一些希望」
「希望?什麼希望」曾一陽口中咬著大塊的羊肉,含糊不清道:「你覺得這場變革之後,蔣公還能用他那早就過時的帝王術去管理一個滿目蒼夷的國家嗎?」
「這些你都知道,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根結在滿清早就是一潭死水,要將死水盤活,你知道這多不容易嗎?」宣鐵吾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表面上看抗日戰爭是民族的大災難
「你們做,不容易,是因為力度不夠,妥協拉攏只能讓政局加的混亂,且不說各種利益集團的糾葛,就會形成一個個小團體,甚至是割據的局面這不是說用小手段就能將幾千年來養成的陋習徹底抹去的一個封建王朝過度到min zhǔ國家,怎麼可能不流血?」曾一陽反而看的很淡,雖然閉口不談分歧,也不談誰對誰錯
而是說誰該留下,誰該離開的問題
中日之戰,對日本來說是開始他擴張的開始,整個國家完全轉變成為一個戰爭機器,這部機器開動的越久,所消耗的國力就越大,直到最後戰爭巨獸轟然倒下
但對中國來說,抗戰是實現民族du li,國家主權完整的一大契機,機會和風險並存的機遇
將有無數的國人因為這場戰爭而死去
但往深層次想,戰場帶來不僅僅是災難,而且還是機遇,一個在近代受盡了屈辱的文明古國,將再次戰起來,活躍到世界舞台上但有一個前提,就是能夠有一個在戰後有一個和平的、統一的、高度集中的政治格局
從這一點來看,宣鐵吾已經看的很遠,或者說他看的太遠
中日之戰,打了整整有三年,正是因為這三年的抗戰,讓國民絕對不可能去接受外交史上最屈辱的合約,甚至比甲午和庚子屈辱百倍
兩人默默的喝著酒,黃酒要小口、小口的喝,體會酒中綿長的意境,這種柔和的意境恰恰在東北無人喜歡而曾一陽又是一個喜歡和人分享的人
好在酒雖陳,但酒力綿長,一時半會也不會喝醉
氣氛凝重的有些讓人窒息,和曾一陽一樣,宣鐵吾也帶了警衛而來,兩個警衛站在邊上,手足無措的樣子,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做眼看一場故人相見要變得沉默不已,曾一陽卻突然說道:「你很警覺,但不夠清醒」
「警覺嗎?」
宣鐵吾自嘲的笑了笑,不是他警覺,而是他害怕,十幾年前,上海街頭的血還沒有被歲月在他的記憶中沖刷乾淨,中日兩國已經到了相持的階段,戰略上日本已經奈何不了中國多少了
但是大的問題是,國民zheng fǔ是否還能容易一個在野黨卻隱隱有越其實力的存在
「不,絕對不會……」宣鐵吾心中瘋狂的吶喊著,就像是被關在漆黑的牢籠中,嘶吼只能是最後宣洩他心中的道德標準讓他一直無法正視殘酷的政治鬥爭,或者說是戰爭,但這卻是無法避免的
就像在四?一二之後,其他黃埔的嫡繫在南京zheng fǔ迅獲得高位,而他因為心中不滿,遠赴青島去做一個小小的辦事員,承受著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心卻在流血
曾一陽舉起酒碗和宣鐵吾輕輕碰了一下,略帶傷感的說:「在我認識的人之中,你本來就是一個無趣的人,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無聊的人有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們這個軍事觀摩團也好,還是國民zheng fǔ派來東北的招安團也罷只要不觸動東北抗日團結的底線,我是不會為難你們的」
「不為難?」宣鐵吾不屑的反問
曾一陽鄭重點頭道:「沒錯,是不為難」
「哈哈……好一個不為難」宣鐵吾突然笑了起來,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似乎是見到了一個這輩子最好笑的人或事,讓他完全失去了情緒上的控制,變得異常的激動和癡狂起來:「你只要讓手下不支持我們,你覺得就我們這100多人的小分隊,在沒有補給,沒有固定的控制的底牌,可能在關東軍的控制下活得了?」
宣鐵吾有一點說的沒錯,曾一陽確實是沒打算支持
沈醉的出現就讓他已經很緊張了,明知道對方的意圖很可能是在東北,建立一個有影響力的勢力群體,然後針對的目標也是東北抗日min zhǔzheng fǔ但是他卻不能破壞,所以明知道沈醉是軍統骨幹,但也無法將逮捕後逼問戴笠的險惡用心
猶豫再三,曾一陽還是沒準備見沈醉,以後也不準備去見沈醉這個人,當然他面對軍統的看法一直很主觀,沒辦法,軍統的名聲確實不好
「小李,去拿地圖」
曾一陽說到這個份上,準備和宣鐵吾攤牌了
當然,要人,曾一陽是絕對不會給的宣鐵吾想要在東北站住腳跟,需要的不僅僅是曾一陽的態度,多的是人和物資有些東西能給,有些東西絕對不能給,在拿來地圖之前,曾一陽先將一份蔣介石侍從室轉發來的電報給了宣鐵吾,反正都不是機密
「蔣公在電報中說的很明白,軍官觀摩團等待戰役結束後,所有人都留下來,在東北開展敵後政權」
「不知,曾將軍有何提議」宣鐵吾早就知道蔣介石的打算,不過話點到這裡,心中也開始慌亂起來
曾一陽會妥協嗎?
「甘南、龍江兩縣,常住民有二十多萬人,地方民風彪悍,關東軍隊在兩地的迫害很嚴重,百姓仇視日軍久矣又背靠大興安嶺,是理想的游擊戰區,至於物資的運送,背後就是滿蒙邊境,這方面我不方便過問另外在甘南有一處糧食倉庫,你的人去了就能接收這批糧食足夠觀摩團吃上十年」
別看能上十年的糧食,還以為是很大一批糧食,觀摩團才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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