琿春的意外,不僅僅把關東軍嚇了一跳,連蘇軍都被嚇壞了。
第1集團軍根本就沒有做好戰鬥動員,相對於第2集團軍來說,遠東方面軍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兵力有限,尤其缺少裝甲部隊,反而以炮兵和步兵為主。
即便如此,蘇軍前沿觀察哨將日軍演習炮彈飛到境內的消息傳達上去之後,第1集團軍的一個步兵師,在下午,開進琿春邊境。
局勢一觸即發,這種情況,對任何一方來說,都是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就要有一個結果。蘇軍將領們知道,要是這件事情被斯大林知道,就斯大林的脾氣,是不介意在遠東再一次發動一場戰役,來澆滅日本人的幻想。
關鍵是,遠東方面軍的大門口,還有一支艦隊在虎視眈眈,這讓蘇軍遠東最高指揮官普爾卡耶夫顧慮重重。坐在辦公室內,看著聞訊而來的同僚,普爾卡耶夫皺著眉頭,視線根本就沒有看一眼桌子上的奶茶,沉悶的氣息在周圍縈繞。良久,他才開口道:「我建議,將情況馬上上報給莫斯科,先讓華西列夫斯基同志過目一下,再上報給軍事委員會。」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在未確定日軍的最終目的前,有必要讓第1集團軍的部隊保持冷靜的頭腦。」參謀長捨普琴科的話,幾乎就是針對集團軍政委伊戈爾的,都知道這個傢伙是個戰爭狂熱分子。
「我沒意見。」伊戈爾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地,竟然頭一次在會議上保持了冷靜。這讓他的同僚不由的嚇一跳。
下午,電報送到在莫斯科軍事委員會任職的華西列夫斯基將軍,後者立刻就詢問了斯大林辦公室,斯大林秘書巴讓諾夫正好要找華西列夫斯基,在東京的情報組織,已經將一份秘典送達了克里姆林宮。斯大林看後,神色顯得非常凝重。
為此,還將準備好的行程都推遲了,並很反常的換上了軍裝。
要知道,斯大林在蘇聯剛成立的時候,擔任過方面軍政委,挫敗了英法等國對蘇聯建國初期的軍事干預。但自從他退出軍隊之後,斯大林很少穿軍裝了。這次的反常,讓巴讓諾夫看到了一個信息,斯大林認為的蘇聯最嚴峻的時刻要來臨了。
巴讓諾夫輕輕推開斯大林書房的房門,走進斯大林輕聲說:「華西列夫斯基同志在會客室等您。」
「哦,我馬上過去。」斯大林入神的看著高高懸掛的蘇聯地圖,眼神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遠東。遠東的局勢有著向糜爛的趨勢發展的可能,要真的如此,對蘇聯來說,確實是一場災難。
斯大林咬著煙斗,走在其前面的警衛推開了會客室的大門,正在會議室內焦慮不安,等待斯大林接見的華西列夫斯基將軍,在大門發出輕微響動的時候,就站起來,恭敬的面對著走進大門的斯大林。
後者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坐著談。」斯大林的話不多,更顯得精神有些疲憊。但身上的軍裝禮服,讓他看上去比往常更加精神。
華西列夫斯基將他從遠東方面軍司令部傳來的消息,一件件向斯大林匯報。在得知,遠東的局勢,不過是一發日軍演習炮彈引起的時候,斯大林不禁苦笑:「什麼時候,蘇聯也變得草木皆兵了?」
對於蘇聯來說,英國是敵人,法國是敵人,美國也是敵人。甚至連日本,德國都是潛在的敵人。在國際上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盟友,這就是蘇聯的危機。這也是斯大林想在諾門坎之後,跟日本人妥協的原因之一。蘇聯的敵人太多,讓他們都無法顧及遠東領土的安全。
「什麼說,我們可以用外交手段,將遠東的邊境摩擦消除?」斯大林聽完華西列夫斯基的匯報,立刻想到了在莫斯科的日本外相重光葵。這位被蘇聯高層閒置了大半年的日本高官,這兩天在莫斯科似乎也變得焦慮起來。
「是的,外交手段。」華西列夫斯基肯定道。
「你先看看這份絕密文件。」斯大林將手中的文件遞給了秘書,巴讓諾夫將文件又交到了華西列夫斯基的手中,這位遠東方面軍司令官一目十行的看著文件上的內容,神情也漸漸的陰霾起來。
日本人到底想幹什麼?
華西列夫斯基心中鬱悶的想要大聲吶喊,關東軍將在兩年內擴軍50萬,總兵力到達80萬。這絕對是一個挑戰的訊號,要麼將對方的計劃遏制在搖籃之中,要麼就放任其發展,最後成為刺向蘇聯後背的一把利劍。
華西列夫斯基是被斯大林看成將來蘇軍的統帥級別的軍事高官,自然對其非常信任,尤其是在軍事上的才能,是方面軍司令中,非常少有的睿智。而鐵木辛哥在冬季戰爭之後,已經被斯大林放棄了。
畢竟是統帥幾十萬大軍的人物,加上在遠東這片國際局勢複雜的環境中鍛煉出來的能力,有著超越常人的大局觀。
最初的憤怒在冷靜之後,華西列夫斯基似乎感覺日本沒有必要不顧及蘇軍的反應,公然在滿洲和蘇聯過不去。
會不會有其他原因?
華西列夫斯基漸漸的放下心思,沉思起來。
「你看出來了?」斯大林滿意的點頭道。
華西列夫斯基有些惶恐的接道:「會不會日本在中國戰局的糜爛,讓日本國內產生了悲觀的情緒,轉移進攻目標?但關鍵還要看日本海軍。」
他並沒有將心底最大的疑問說出來,不過有一個信息是肯定的。關東軍將要訓練的這50萬大軍,將不再是用來投入中國戰場的,要麼南下,要麼直接作為進攻蘇聯的部隊。
「海軍?」左手扣著煙斗,輕輕地敲擊著手邊的茶几,頗具韻律的梆梆聲,聲音在寬闊的房間內迴盪,斯大林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幾分鐘,斯大林才說:「你先回去,讓第1集團軍做好防禦準備,部隊進入防禦工事,盡量避免在野外修建臨時工事。」
斯大林不是沒有想過,通過和國民政府的合作,加強**的軍事實力,牽制日軍主力兵團的設想。但在國民政府中處處受排擠的蘇聯軍事總顧問崔可夫少將,不斷的向莫斯科報告壞消息。
比方說,蘇聯援助給國民政府的武器,讓他在黑市上看到了。尤其是,黑市上的武器都是全新的。
這讓斯大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提起蔣介石就懊惱。要知道,裝備蘇聯陸軍武器的74軍,在兵力戰局劣勢的情況下,將日軍一個師團幾乎全殲。戰鬥力竟然比蘇聯在遠東方面軍的步兵都要強悍一些。
只要蔣介石強悍一些,之後的戰役中,蘇聯武器援助也不是不能談,當然是以借款的方式,今後要償還的。面對蔣介石政府,斯大林已經拋出了兩次橄欖枝,但兩次都失望了。蘇聯需要一個大國成為盟友,來解決其被敵人圍困的尷尬國際環境,但是這個國家遲遲沒有出現。
日本稱霸世界的野心,自從日俄戰爭之後,就一再的滋長。
但就像是宿命一樣,日本想要稱霸世界,就不得不面對俄國,也就是現在的蘇聯。這個地球上幅員最大的國家,其資源相當於一個大洲,任何工業所需要的原料,在這個國家都可以找到。
石油,鋼鐵,有色金屬,煤,龐大的儲量一直讓日本人垂涎三尺。
就像是非洲原始部落的男人,眼神迷離的遙望著遠處龐大的非洲象,握緊了手中的長矛,發出『嗷嗷』的戰鬥號角。日本在國內也有心一口吞下這個龐然大物。
歐戰的爆發,讓日本人看到了希望,和強大的蘇聯相比。英法在亞洲的控制力就上不了檯面了。婆沙洲是亞洲最大的石油產地,東印度的橡膠和有色金屬,印度的鐵礦資源,就像是不設防的院子。
只要膽子再大一點,這些物資都將改換門庭,成為日本稱霸世界的資源。而不用日本再去支付大量的黃金儲備,從美國人那裡買來。
國際局勢的變化,讓日本國內軍政界的高官們,發現,南下比北上的收穫更加誘人。於是,關東軍的作用將不再是進攻蘇聯的先鋒,而是和蘇軍對峙的一種存在力量。
不用太強,只要和蘇軍在遠東的軍事實力差不多就行了。
軍部已經準備在滿洲實行擴軍計劃,這份計劃最受刺激的就是蘇聯人。試想一下,在遠東,要是日軍超過80萬,那麼蘇軍需要多少軍隊才能維持遠東的安全局勢。
莫斯科方面很快就得到了這份計劃的草案,由東京的『拉姆扎』小組提供的方案中,根本就沒有提到日軍這次徵兵所假想的敵人是誰。蘇聯還是美國,都沒有定論,日本擁有太平洋上最強大水面艦隊,正像關東軍在日本海的演習一樣,日軍根本就不會將蘇軍當成對手。
至少,在其陸軍數量無法跟蘇軍相比之前是這樣。
但在海軍方面,日軍的優勢是無比巨大的,蘇軍在遠東的太平洋艦隊所有的軍艦的總噸位,連日軍的一艘戰列艦都比不上。
這樣的結果,讓蘇軍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關東軍的眼中,蘇軍,也僅僅是蘇聯在遠東的方面軍。一個破落的太平洋艦隊,一千多架飛機,還有不知道是40萬,還是60萬的蘇軍地面部隊,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關東軍保持節制,梅津美治郎相信,蘇軍會很友好和帝國的士兵共同維護邊境的次序的。
梅津美治郎將這支龐大的蘇軍部隊成為『虎』,雖然危險,但在打盹。至於什麼時候醒過來,梅津美治郎並不擔心。蘇軍是不會自願醒來的,面對強大的日本海軍,蘇聯在遠東,有足足6個月的時間,遠東三千多公里的海防是不設防禦的,日軍想要從什麼地方登陸,就從什麼地方登陸。
鑒於海軍的威脅,蘇軍自然不會主動挑起戰端。
這從庫頁島還有千葉群島的領土爭端上就能看的出來,蘇聯人不願意用長達8000公里的鐵路線,作為遠東方面軍的補給線,根本耗不死日本,反而會有被日本拖在遠東的危險。
斯大林在軍事戰略上的眼光並不比希特勒差,但可惜的是,蘇聯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文盲,連字都不識。和德軍的高素質兵源相比,蘇軍處於絕對劣勢,在軍官的培養上,尤其是連隊軍官的培養上,更是匱乏。
而在漫長的冬季,雙方的領土都是高緯度地區,戰爭更是打不起來。
思索了一整夜後,梅津美治郎感覺,蘇聯的威脅雖然巨大,但爆發戰爭的危險不是很大,只要他這裡做出姿態,就能夠消除彼此之間的誤會。打定了主意,梅津美治郎拿起桌子上的電話,說:「將在琿春發生的事情報告給在莫斯科的重光葵閣下,並告訴他,這是一場意外。」
電話那頭,關東軍參謀部寺田雅雄大佐接到命令,立刻就命令電報室給莫斯科日本大使館發電報。
而此時,在東京的『拉姆扎』小組負責人,理查德?左爾格已經獲得了莫斯科對最需要的一份情報,『妖計劃』。這份計劃分為兩個部分,前半部分是打擊曾一陽的主力部隊,其後才是肅清滿洲的反日武裝,為關東軍的大練兵做準備。
三天後,在伯力,一個東方人在走進了駐紮在該地的蘇軍指揮部。
「政委。」打開房門的一剎那,這個東方人驚訝之餘,立刻認出了對方。
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穿著蘇軍的將軍服裝,但無法掩蓋其長相,正是在蘇聯接受治療的原40軍政委,黃蘇。
「老劉,你這麼來了。我倒是說嘛,蘇軍告訴我有一個老朋友要來,沒想到是你。
「是我啊!政委,病治好了嗎?要是身體沒事的話,跟我回去吧!忘了告訴你,部隊已經打到滿洲了,司令部就在北滿,司令正在前線指揮作戰。」劉先河興奮的說著,自然沒有看到黃蘇眼中的那一絲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