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旗 第三卷 鐵流1937 第八章 初到保定
    第八章初到保定

    「曾一陽——」張學良的聲音都有些淒厲了。

    反而,曾一陽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學良,還向對方點了點頭。想想,張學良哪裡受到過這等氣啊

    眼瞅著張學良要爆發,坐在前排的孫銘九忍不住想回頭看看,但又有種擔心,他可是深知曾一陽的口才。

    黑的都能說成白的,至於要為少帥擔心,也不見得。

    東北軍又一次大敗,雖然是豐台建功之後的事情,但傷亡實在是太大了,這幾天沒有找人發火,是因為他實在沒有理由,對身體心理都憔悴萬分的將官們痛罵。

    因為這樣,勢必會適得其反,不但影響部隊的情緒,讓高級軍官的心理壓力也倍增。

    「從整個戰局上看,作戰不利,那是沒什麼可說的。但是……」曾一陽打了個埋伏,立刻把張學良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但是……什麼……」張學良正是要聽好話的時候,雖然胸口有點悶,那是被氣的,但曾一陽的語氣一轉,頓時讓的心裡有了轉機。

    這就是為什麼一個失敗,屢次遭受失敗的人,最希望聽到的就是別人的表揚,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話,也會被引為知己。

    孫銘九也只能在心裡哀歎,少帥可要掉曾一陽下的圈套中了,即讓曾一陽罵了,說不定最後少帥還得感謝曾一陽。

    但孫銘九可不敢在這個時候插話,他的任務就是保衛工作,以前是少帥的安全由他負責,現在多了一個曾一陽的出現。當然保護曾一陽並不是因為對方是空降的什麼戰區總參謀長,而是,曾一陽當了他九個月的坦克教官,這點師徒名分正是約束他的所在。

    華夏是一個尊師重道的民族,兩千年來的儒家思想的傳播,天地君親師,已經深入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曾一陽笑了笑,對孫銘九道:「你也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高材生,你給張將軍解釋一下,為什麼小規模的戰鬥,我們的傷亡不大,而且還能獲得一定的戰果。一旦大規模的陣地戰,我們傷亡會這麼大?」

    曾一陽是時候的進入了狀態,用一個『我們』就讓張學良的心中舒服了很多,這樣一比劃,曾一陽算是和東北軍在一個陣營中了。

    「這個……」孫銘九其實想過這個問題,說日本人的戰鬥意志強,但是東北軍也不是泥捏的,這些傷亡的將士那個不是倒在日軍的面前,都是正面倒下的。

    如果說,在內戰中,各方軍閥都不會對俘虜士兵虐待,反而會招撫。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內戰的各個軍閥就像是地主,而士兵則成了佃戶、長工。給地主家打工,都要付工錢,給誰幹都是干,在一方戰事不利的情況下,集體投降是很常見的事件。

    但對日軍作戰,士兵的戰鬥意志要強很多,因為是外敵,很少會出現心存幻想,沒有人願意當漢奸。因為長官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投敵就是裡通外國,是要下地獄,連祖墳都沒得進的。

    孫銘九想了想,才說道:「我們必須承認,日軍的單兵作戰能力要比我們的士兵強很多,戰鬥意志也很強,尤其是日軍士兵中以戰死為榮,在進行步兵衝鋒的時候……」

    「孫銘九,跟你商量個事情。」曾一陽臉色揶揄的說道。

    「您說……」孫銘九有些受寵若驚道,在他的影像中,曾一陽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今天轉性了,還用商量的口氣,難道自己這段時間長進了?

    孫銘九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對日軍的認識,他是在東北軍中比較全面的,因為他去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過學。

    曾一陽裝出有些為難的說道:「大哥,以後外邊,不要跟人說,我曾經帶過你訓練,行不行?」

    「為什麼?」孫銘九詫異道。

    曾一陽長歎道:「丟不起這個人啊」

    談性頗濃的孫銘九聽曾一陽這麼一說,頓時羞愧的滿臉通紅,突然想到,自己說的其實只不過是軍中的常識,很多將官說起日軍,都會用自己剛才的論斷。說什麼他們訓練好、裝備好、士氣高、體質好什麼的,但曾一陽問他的問題顯然是要考驗他,而不是問他常識。

    「撲——」張學良從來還沒見到過孫銘九如此吃癟,但事實上,孫銘九的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想到笑話自己的部下,很不好,張學良也忍住不讓自己笑出來。原先鬱悶的心情,也稍微的好了一些。不知不覺之間,小車內的其他三個人的情緒,都被曾一陽調動起來了。

    司機顯然是地位最低的,連笑話孫銘九的資格都沒有,只好憋紅著臉,瞪圓了眼睛,使勁盯著前方開道的汽車。

    「要不要,我給你一次改正的機會?」曾一陽顯然還不準備放過孫銘九,他其實心底有氣,孫銘九雖然說不上是他的學生,可畢竟他帶了些日子,可是固有的思維還是一塵不變的,猶如山澗中的頑石。

    孫銘九使勁的搖了搖頭,心說,你還是放過我吧苦笑道:「曾將軍,還是您說吧我這人嘴笨,腦子不好使。」

    「嗯,有點道理,認識錯誤很充分,應該給你加分。」曾一陽點頭認同道。

    孫銘九恨不得搧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沒事接曾一陽的話茬子幹嘛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想想曾一陽那嘴,損人根本就不用費口水,一張一合就讓人聽了難受半天。

    看了一眼邊上,如同患了羊癲瘋似的,正全身亂顫的司機,惱怒道:「回去之後不准亂說,這是機密。」

    司機無奈的點點頭,不過臉上還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很好,知道犯錯之後,及時彌補,正所謂,亡羊補牢,未為晚也」隨即,曾一陽給了孫銘九一個『你還有的救』的眼神,默許中,帶著戲謔。

    張學良這才知道,孫銘九一直說曾一陽的嘴厲害,原來是得勢不饒人,還真的是罵人不帶髒字的厲害角色。總之,在張學良眼中,曾一陽更適合去當律師,靠嘴皮子吃飯,而不是當軍人。

    「好吧我就說說這次平津保衛戰實力的根本原因。」曾一陽調節氣氛也夠了,孫銘九是張學良的衛隊首領,也當過自己的學生,他是不擔心對方心中怨恨而報復他。反而曾一陽根本不擔心孫銘九的報復,因為孫銘九根本就沒有機會。

    「研究戰列,很顯然要從各自的傳統戰術思想上,和實際對敵的戰術靈活運用上找問題。」曾一陽停了停,接著說道:「但這次,我想從結果來說明這次失利的原因。」

    「願聞其詳……」張學良頓時坐直了身體,側身對曾一陽,這讓曾一陽很為難,因為這樣的姿勢在汽車內是很不舒服的,而自己又不願意這樣,只好對張學良安慰道:「張將軍不要緊張,放鬆……,你我這是聊天,我還不是你的參謀長,就當兩個朋友之間的嘮家常,欠的只是一杯清茶,一碟瓜子而已。不過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將軍斧正。」

    「請——」張學良確實很像聽曾一陽的見解,雖然東北軍中很多將領都對曾一陽有些非議,但是67軍在陝南,被曾一陽如同庖丁解牛般瓦解,手法乾淨利落,這不是靠運氣就能獲得的。

    「前期,在盧溝橋防禦的一個連,被突襲的情況下,幾乎全部陣亡的代價讓日軍付出了三十人的傷亡。其後,日軍牟田聯隊圍攻宛平的時候,更是付出了二百多人的傷亡;豐台的日軍傷亡在五百人,那麼說明一個問題。東北軍在小股部隊作戰的時候,並沒有處於絕對弱勢。」曾一陽說的都是張學良熟知的那些數據,這些高鵬雲也沒必要騙他。

    「那麼,為什麼,57軍會獲得如此大的傷亡呢?」張學良不解的問道。

    「從團一級來說,東北軍和日軍的裝備差距不大。比方說,日軍的一個野戰大隊滿員在1100人,而東北軍的一個普通團在1500人左右。裝備火炮都是小口徑的火炮,機槍數量日軍略微佔優,雖然表面上看日軍的火炮要比東北軍幾乎多二倍,但都是射程很近的迫擊炮和九二式步兵炮,它們的射程連馬克沁都能夠得著;體力的話,日軍也有一定的優勢,主要是伙食中的肉類比較足,但是不佔絕對優勢,這些,東北軍可以在人數上的優勢彌補。」

    張學良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回事,但為什麼規模大的戰鬥卻打不好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張學良,日軍野戰旅團,野戰師團的實力確實很強,也是由一個個士兵組成的啊

    差距到底在哪裡?

    「再說日軍師團級裝備,和東北軍的差距,這就大了。日軍常設師團有四個步兵聯隊,一個騎兵聯隊,一個野炮聯隊,個別裝備一個大口徑迫擊炮聯隊,一個工兵聯隊,配屬野戰醫院等後勤輜重聯隊和一到兩個坦克中隊。火炮的比例已經到了4比1,甚至5比1,正面交戰已經吃虧,加上日軍在空軍上的絕對優勢,空中偵查和空中打擊,53軍的炮團,很難獲得有效的隱蔽,一旦被日軍盯上,那麼能逃出日軍的飛機追擊就已經算是幸運的了,所以說火炮壓制日軍步兵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曾一陽的分析讓張學良感覺涼颼颼的,確實如此,在同等兵力下,軍一級的較量,日軍的優勢太明顯,東北軍幾乎是用純步兵,對抗日軍的多兵種進攻,所以才會有如此大的損失。

    「所以,在日軍坦克開道的情況下,57軍等於用機槍來對付坦克,兩個師的防線迅速敗退也是可以預料的結果。」

    其實上,曾一陽說的完全對。但是這些最真實的情況,連蔣介石都不知道,東北軍內部也下達了封口令,就是怕士兵對日軍產生恐懼心理,一觸即潰。但曾一陽僅僅從短短數百字的戰報上,就如親自經歷這場防禦戰似的,說的分毫不差。

    張學良接著說:「其實,漢卿本提議,讓曾將軍擔任第一戰區的右路軍前敵總司令,兼戰區副總司令的。可惜委員長……。不過請曾將軍放心,漢卿即使和委員長翻臉,也力保曾將軍坐上戰區副總司令的位置。」

    「戰區副總司令?和參謀長有什麼區別?都是為國家獨立,為民族富強而戰,驅逐日寇。曾一陽是來前線打鬼子的,不是來當官的,請總司令不要再提起。」曾一陽大義凜然道,其實他還有一半話沒有說,就是即便當了戰區副總司令,能指揮的也不過是自己的四十軍,和參謀長根本就沒區別。

    「曾將軍果然非凡,有曾將軍,華北甚幸,東北軍甚幸……」張學良由衷的讚歎。

    「曾將軍可有好辦法?」張學良動情的問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看似全部都是劣勢,但還沒有說東北軍佔據地理人和,總有一點要比日軍強的地方吧

    有長處就有解決的辦法,連孫銘九也支著耳朵,也想聽聽曾一陽的解決辦法。

    「在我看來,放棄平津是對的,即便將半個河北讓給日本人也應該。」曾一陽可不會因為是中國人,而固執的認為必須要守土必爭,反而戰術應該揚長避短。

    「什麼?」張學良大驚道。

    當年,很多人都認為,熱河無險可守,應該放棄。但是湯玉麟從熱河逃走後,就被打上了漢奸的名頭。這才不過是熱河,北平在十年前還是國都,天津更是我國近代最大的商埠之一,隨著國內政治中心的南遷,重要地位也排在上海,廣州之後。

    這樣的地方說讓就讓,還真的有點難捨。

    「平津不適合大戰,一方面兩城歷史悠久,戰火起來後,大量遺跡被毀壞,遭受輿論非議,可能會動搖部分中間分子抗日的決心。另一方面,在沒有強度大海軍保障的情況下,天津是日軍後花園,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加上平津發達的鐵路線,只能是為日軍大量的物資運送提供便利,而對我軍完全是弊大於利。而日軍佔據平津後,表面看他們得到了好處,但從短期來說,他們必須付出兩個師團的兵力來守衛這兩座超級城市,對整個華北來說,起到了牽制日軍的作用……」

    張學良不由感歎,為什麼外國專家對曾一陽另眼先看,連德國上將西克特前國民政府軍事總顧問都對他讚歎有加,是因為曾一陽不僅僅是戰術上有著很高造詣的將軍,而且在戰略上,更是洞悉極深。

    想到這裡,張學良也不由得奇怪,似乎丟失了平津後一直壓抑的心情,僅僅和曾一陽談了十幾分鐘後,就蕩然無存,反而有一絲慶幸,不然東北軍真要在平津損失一半兵力,連反擊的力量都會喪失。

    張學良不由為自己的決定而慶幸,即便曾一陽無法讓東北軍在華北有所建樹,但也能讓自己的心情寬宥不少,也是一件好事。

    眼看就要到司令部,張學良不免有些心急的問:「還請曾將軍教我,東北軍該如何應戰?」

    「不著急,河北現在安全的很,湯恩伯的十三軍,劉峙的第二集團軍、衛立煌的十四集團軍都在河北,剛剛佈防,日軍也不是鐵打的,他們也需要休整和重新集結,明天再說。」曾一陽當然不急,他現在即便將作戰計劃想的再好,也要有執行的部隊。

    張學良的東北軍能聽他的嗎?

    顯然不行,因為東北軍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再說中央軍在懷淶沿著平綏線佈防,這時候,東北軍連長辛店都丟失了,還談什麼北上支援中央軍。再說了,讓第五師團驕狂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在淞滬戰場開闢後,日軍會低估華北的抗日力量,反而準備全力和中央集團的決戰。

    就曾一陽的想法,那時候的華北才是最佳的進攻區域,現在該丟掉的地方,就丟掉,該防禦的地方穩固防禦。到時候,淞滬打的最激烈的時候後,給華北日軍致命一擊,才是曾一陽一直想的事,可惜現在還無法判斷,最後的日軍佈防和數量,不過二十萬日軍還是會有的。

    牽涉如此大軍隊的戰役,也不是曾一陽想發動就發動的,只能通過戰事的演變,而臨時做出作戰行動。

    用一點,來撬動全局。

    再說了,要是東北軍發了瘋的和日軍硬碰硬,也不用多久,只要三個月,東北軍估計輸的連毛都不剩了。

    日軍想鞏固河北平津防線的**很強,關外兵力集結的防線,反是平綏線方向,也就是日軍並沒有將河北的東北軍放在第一位,而是將山西的晉綏軍作為第一對手。

    這時候,正是應該放縱日軍的時候,過渡的張揚,會讓東北軍處處居於被動,反而失去戰略機動能力。

    張學良為曾一陽舉辦了一個小規模的宴會,大部分都是東北軍的高級將領。

    「王將軍,當年關中一別,匆匆四年,將軍看上去可精神很多啊」

    「曾將軍大義,矗霄莫不敢忘?這次在將軍麾下,定然不負將軍所望……」當年67軍117師被俘中將師長黃師岳臉色尷尬道。

    「呵呵,嚴重了。」曾一陽笑道。

    「馬占山將軍,久聞不如一見,將軍高舉義旗,乃**軍人之楷模……」

    「曾將軍才是抗日名將,馬某神交已久……」

    哈哈哈——

    …………

    看著神閒若定的曾一陽,遊走在宴會的各個角落,張學良忍不住心想,為什麼曾一陽能夠活的如此瀟灑,而他卻度日如年。

    另外就是,這曾一陽也太能進入角色了吧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客人,而是一個好客的主人,在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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