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新兵菊次郎
新兵菊次郎很幸福的撇著嘴巴,進入了夢想,因為聯隊長剛剛找他談話。第一次在軍隊中受到表揚,更何況是像天神一樣存在的聯隊長閣下的表揚。
讓菊次郎的內心深處產生著莫名的幸福感,他甚至已經不再厭惡軍營了,對訓練也有著渴望。
戰爭已經打響,牟田聯隊長還是很照顧像他這樣的新兵。
明天,主力部隊還將進攻那個該死的城市,但是他的任務,就是在晚上去南邊的路上巡邏,還有聯隊部隊的茂田少尉帶領,他的安全就有了保證。子夜出去巡邏是讓人能難受的事情,好在是夏天,除了討厭的蚊子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困擾。
就像是剛來軍營一樣,菊次郎又一次開始想家了,想到媽媽做的紫菜飯團,和納豆飯。
在稀疏的槍聲中,和第一次任務的激動中,一般人是很難進入夢想的,但菊次郎做到了,不得不說,他的強大,至少在某些方面是如此。
才剛剛過十點,第八中隊中隊長,清水節郎就摸到了菊次郎的帳篷裡,在月光下,甚至能夠看到菊次郎嘴邊的口水,反射出一絲毫無生氣的冷光。
清水看著這個才剛剛成年的男孩,心中有些不忍,但這是聯隊長下的命令,他不能拒絕。因為軍令是高於生命的,而且菊次郎這次擔負的將是很聖神的任務。用一個人的死亡,為整個大隊,聯隊,甚至是旅團,贏得必要的時間,這個時間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讓帝國為戰爭做好所有的準備。
從來都沒有負罪感的清水節郎大尉,突然在心中產生了一絲負罪感。
緩緩的將雙手合十在胸前,對著在月光中沉睡的菊次郎拜了拜,就像是在告別自己的弟弟一樣,事實上,清水節郎的弟弟也是這樣的年紀,聽說剛剛在朝鮮參軍,家信中,父親甚至用驕傲的口吻告訴他,清水家已經有兩個合格的戰士了。
「菊次郎,醒醒,快點起來。」清水上尉搖著菊次郎的腦袋,將他喊醒過來。
「噯……,中隊長……」菊次郎對著月光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在軍隊的這兩個月裡,中隊長對他的關照是最嚴厲的,但菊次郎知道,這是為他好。是讓他成為了一個合格戰士的最好的鞭策。
此時,這個倒霉的新兵根本就不知道,清水上尉為什麼會來叫他,而不是茂田少尉。
因為,明天,天一亮,清水上尉將帶著第八中隊,對城外的外圍陣地猛攻,這不難理解。因為第八中隊的外圍警戒都被其他部隊接受過去了,而第八中隊的士兵都在帳篷裡睡覺。
「新兵,菊次郎。」
「嗨……」
「輕點聲音,他們都在睡覺。」清水一擺手,讓菊次郎小聲點,跟他出了帳篷。其實這麼熱的天,很多人都睡不著,但是日軍的軍規殘酷到讓很多士兵連人性的界限都分佈清了。自然沒有人站起來,擾亂軍規,更沒人膽敢去試著觸動中隊長的軍威。
「背包打好了嗎?」
「在這裡呢?中隊長,我能不能帶上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嗎?」
「嗯帶著吧不過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清水有些惱怒,手下的這個兵到底算是這麼回事?帶著小說集上戰場,還是一本,因為芥川龍之介在自殺前,寫過不少反戰的小說,被當局封殺。
他還以為這是來郊遊嗎?不過他不想發火,畢竟對於一個沒有犯多大的錯誤,但是因為聯隊長離奇的計劃,而要被犧牲掉的士兵,他內心還是有些不捨的。
這種事情本來他是反對的,但是清水上尉也只能在內心發對一下,因為那是聯隊長的命令。
一旦被士兵知道後,軍隊的威信將被極度的削弱。這是他不敢現象的,很有士兵對長官的失望過後,一個聯隊部的軍令,只能在聯隊部的大門之內傳遞。
清水幫菊次郎帶好了野戰背包,然後用手拍了拍對方身上的裝備,看上去都很牢固。都是皮帶捆住的,能不牢嗎?
「很好,記住菊次郎,這是你第一次行動,這次行動之後,你就不再是一個新兵了,一切都要聽茂田少尉的話……」清水連自己都有些膩味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有些嘮嘮叨叨的,一點都不像個軍人。
等到一切都準備妥當,茂田少尉也帶著人過來了,十個老兵,都精神抖擻的跟在茂田少尉身後。夜晚很靜,但也是相對的,夏天的蟲子可不管這裡是不是戰場,一如既往的用最大的叫聲來吶喊著僅存的生命。
「看上去很順利。」牟田看著菊次郎被帶走了,消失在夜幕中。
「希望如此。」
松井的精神有些萎靡,因為讓他無法相信的是,牟田真的愚蠢的想用一個小花招,就讓支那軍隊,跟著他轉,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除了宛平城頭上幾處火堆,散發著橘黃色的亮光,整個世界都像是在靜止的。
這些火堆都不過是障眼法,牟田知道,支那軍隊中,對於很多心理上的把握是很奇特的。看上去,火光在夜色是如此的突兀,但真要發起夜戰的話,這些火光連一點指引的作用也沒有,反而是支那軍隊挖好的陷阱,就像是點起了油燈,等待著飛蛾撲過來一樣陰險。
讓一個新兵死在中隊的兵營中,或者死在軍隊的行軍途中,這就是把事情做實,牟田也可以將身上的罪責全部脫離乾淨,這樣一來,對他也好,對松井機關長也好,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早在去年,內閣就有過準備用二十個師團的兵力,在短時間內將中國滅亡的計劃。成為帝國在亞洲最大的殖民地,為帝國在遠東和蘇美爭霸打下基礎,但是這個計劃一直無法實施,究其根源就是國內很多反對的聲音根本就沒有停止,以石原莞爾為代表的參謀本部高級人員固執的認為,短時間想要讓中國屈服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少人偏向於用步步侵蝕的辦法,來對付中國。天皇也在左右為難之中。
站在牟田聯隊長的高度,他不過看到的是整個戰爭疑雲的冰山一角,根本無法洞悉戰爭的最終模式是怎麼樣的。
之後的時間就很容易度過,牟田伸了個懶腰,然後鑽進自己的帳篷好好的睡了一覺。
醒來過後,天空已經有些亮了起來,成了墨綠色。
呼吸了一下新鮮的空氣,等著他的親信茂田少尉的歸來,但是遲遲不見對方的蹤影。吃好早飯後,已經過啦一個小時,如果再不進攻,那麼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不久之後,大地就會變得異常炎熱。
「去讓一木大隊長到聯隊部。」
「一木閣下,如果我們今天能夠順利攻下宛平城,那麼依托堅固的城牆,第一聯隊的作用能夠抵得上一個師團的作用,這一點你要知道。」牟田一如既往的說著口水話,因為他的這些道理,只要上過陸士的都能夠看出來。
再說了,一木少佐不過是剛剛從陸軍大學畢業,比牟田小几屆而已。根本就不用牟田提醒,他早就要求牟田將所有的火炮調給他,作為對城頭陣地的火力壓制,但是牟田一直用一些蹩腳理由搪塞。
因為,他的心裡根本就不贊同一木的戰法,而是更傾向於,用他的一個聯隊,其實身邊的只有第三大隊,和他的聯隊部,加上從北平緊急抽調的憲兵兩個中隊,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東北軍部署後,乘勝追擊。
牟田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就是對指揮權的干預讓一木氣憤不已。本來,這個大隊,就是一木的大隊,所有的武器,都不用經過牟田的提醒,但是誰讓牟田出現在他的大隊部?
「一木少佐,這次進攻,我希望看到帝人勇往直前的氣勢,要像颱風一樣摧毀支那軍人的陣地。」牟田想了想,也知道,追擊中隊已經成了泡影,不過他還在期望著獲得宛平城後,來獲得談判的籌碼:「聯隊部的炮兵中隊歸你指揮,集中所有火炮,對支那軍隊進行地毯式樣的攻擊,一定要在敵人援兵到來之前拿下宛平城。」
日軍的進攻終於在兩門75山炮的炮擊中開始了,守城部隊雖然配備了80mm口徑的迫擊炮,但是根本就沒有配備遠程攻擊的山炮。一時間,城頭上成了被動挨打的局面,不過好在城頭防禦工事中的一營都撤離了陣地,躲避日軍的炮擊,日軍也不過是想用炮擊打亂685團的城頭防禦部署。
「團長,旅座來電,詢問日軍走失的士兵叫什麼名字?」
團長林大木抬起頭,雙眼通紅,眼中充滿著血絲,大罵道:「混蛋,這個時候還有心問什麼小鬼子的名字,老子根本不知道。你就告訴老子,增援部隊還有多久能夠抵達宛平城。」
相對於日軍的指揮官,林大木在這兩天裡根本就不敢睡覺,深怕日軍大部隊趕到,一場惡戰就要開始。只能是困了,在搖椅上躺一會兒,疏疏脛骨。
「團長……」
「什麼事……」
「旅長哪裡急等那個日本兵的消息,因為旅部抓到了一個走失的日本兵,很有可能是日軍前兩天說的那個新兵,而且當時只有您……」
「援軍,老子只要知道援軍什麼時候到。」團長林大木喝斷了參謀的問話,大聲道。
「已經距離宛平城不足三十里了,但是日軍不可能沒有防禦,估計再行軍就能遇到日軍的阻擊了。」參謀也是結合了一定的局勢,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兩天沒闔眼的林大木仔細想了想,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一個人名呼之欲出,但是到了嘴邊就是沒法說出來,急的的腦門上就見汗了。
「好像是叫什麼菊花殘的,不對;……那個叫菊…花…郎,也不對……,狗日的小鬼子,盡給老子下套子……」想不出名字的林大木大為惱怒的罵道。張作霖從鬍子起家,整合了東北大大小小數百股土匪,建立了一支幾十萬人的大軍,但從底子上來說,都是跟土匪有著些聯繫。
而東北土匪的隨意性格,在東北軍中也能找到一些影子。林大木罵罵咧咧的,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
「志村菊次郎?」
「對,就是那個志村菊次郎。」林大木一拍腦門,脫口而出。隨即又問道:「你說旅部抓到了一個日軍士兵,就叫志村菊次郎?難道小鬼子有人走丟都是真的?」
「也許吧」參謀想了想,正準備回去,突然轉身問林大木:「團長,要是這個走失的日本兵,被我們抓到,然後遣送回去,那麼日本人就沒有進攻的借口了,我們這裡還打不打?」
「放屁,你去城頭瞅瞅,老子的弟兄就不是人啦他們白死了?」林大木憤恨的將手中的半截鉛筆惡狠狠的扔到了地圖上,就聽得『啪——』的一聲,地圖上出現了一個小窟窿。
等到參謀走遠了,林大木心裡的氣還沒有捋順,小聲罵道:「軟骨頭,見到小鬼子就怕成這樣,還能指望你們這些熊包打回東北去?」
不過他也不敢大聲罵這個部下,這些都是軍校出來,給他們這些沒有上過軍校,或者即便上過軍校,但識字不多的軍官準備的作戰參謀。這樣的人都是少帥府花了大價錢,培養起來的,林大木是看不上這些人,但是要想將他們趕回去,他也沒這個膽子。
此時,牟田根本就不知道,他準備當成籌碼的新兵菊次郎在夜幕下走失了。本來嘛?能在大白天,就永定河光禿禿的河灘上,都能走丟了的新兵蛋子,還能指望他去幹什麼?
茂田帶著一個班的士兵,在子夜前,就趕了十幾里的路,但是一回頭,總感覺有些不對頭。
因為他數了一下他身後的士兵,好像少了一個人。
連忙將所有人喊道跟前,其他人都很好認,都是聯隊部的通信兵,一個個也比較熟悉,但是惟獨不見了第八中隊的那個新兵。難道是一木這個混蛋把情況都告訴了菊次郎,然後那個膽小鬼,就逃跑了?
怎麼一想,不要緊,但茂田可不敢耽擱聯隊長牟田的計劃。十來個日本士兵,在夜裡十二點,來來回回的在路上找這那個被他們認為逃跑的士兵——菊次郎。
這下樂子可就大了,到天亮前,整整四個小時,他們就在宛平城外的大路上,來會走了不下六趟,除了野地裡的老鼠等夜裡出動的野物被驚動了不少之外,其他的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茂田只好在早晨八點之前,下達的回去的命令,因為身後不遠處就是日軍的阻擊陣地。
已經是攻擊開始後的第二天的早晨了,再不回去,等到東北軍的增援部隊回來之後,他們這些人就這能往邊上的莊稼地撤離,摸著不熟悉的路,回去。耽擱的時間更多。
牟田在望眼鏡中,看到了第八中隊,再一次攻擊受阻,然後灰溜溜的退了回來,這已經是第二次的進攻失敗了。
「清水這個混蛋,沒有重炮,難道就無法攻克城門了嗎?難道你士兵手中拿的是木棍嗎?即便手中拿的是木棍,難道你就不會用手中的木棍去敲破支那軍人的腦袋嗎?」牟田怒不可視的小聲咒罵著,但是他只能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他的部下再一次讓帝國蒙羞了。
本來,他也不想想,讓一個大隊的士兵,去攻擊一個佔據著天時地利人和的東北軍一個團,勝利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更何況是被張學良重點培養的衛戍部隊,作為東北軍最強的一張底牌,主力團的戰鬥力不容忽視。
「牟田君,茂田回來了……」
「什麼……,嗯,很好,很好……」牟田以為他的計劃得逞,笑的很誇張的連腰都向後仰著。接著,只要揭露東北軍發起衝突的目的,他就能夠讓外交部的那些人,給第一聯隊爭取更多的戰功。
「不過,事情有些糟糕。」松井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指揮官之一,因為他被授予和牟田共同指揮這場戰鬥,雖然他的指揮作戰的不強,更何況第一聯隊是牟田的聯隊,他不過是在邊上敲打一下罷了。
「茂田回來說,菊次郎逃跑了。」
「什麼……」
「菊次郎逃跑了……,還有,東北軍增援的部隊已經和擔任阻擊的第七中隊交上火了,東北軍的攻勢很猛,第七中隊希望增援……」
這下,牟田被徹底激怒了,的臉從瞬間,由黝黑,變得黑裡泛紅,就像是被燒紅了一半的煤核,讓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一張人的臉。
權衡了再三之後,牟田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他不想接下去做的事情是燒聯隊旗,跟東北軍拚命的話,留給他的路,只有撤離到盧溝橋的另一邊,和東北軍劃永定河對峙。
這樣,如果東北軍想要進攻的話,必然會付出慘痛的代價,但是如果想要迂迴到永定河上游,轉到第一聯隊的側翼攻擊,那麼東北軍至少要多花三天的時間。
7月9日,中午,宛平城外,日軍在最後一輪炮擊過後,開始撤退。
獲得了消息的林大木第一時間報告了旅長高鵬雲,而高鵬雲剛剛擊潰了日軍的阻擊陣地,正在集合部隊。用兩個團,打敗一個中隊的日軍,這點根本就沒什麼可以交道的。
相比日軍在陣地上丟下了上百具的屍體,老東北軍的士兵都是興奮異常,這是華北籍的士兵根本無法體會到的那種心情。
而高鵬雲也在第一時間,將這裡的情況上報給了在保定的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