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很好找,就在南京跟隨過來的一幫難民裡。有一些被救治的難民已經對棄城而去的當局不再信任,反而救了他們的先鋒軍有了依賴感,竟然隨著41師北上山東了。即使知道山東也面臨著鬼子的壓力,依舊堅持。
本來自信自己有著幾個歐洲大學文憑的周白不會受到日本人的騷擾,打算留下來幫助一下受戰爭影響的難民。在他西裝革履操著一長串的法語鎮住了砸開門的日本兵後,一句讓手下人關門的中國話,卻惹來了衝進門來的鬼子的一擊槍托。
幸好,周白提前留了後手,家人和大部分錢財提早轉移了,但老管家的屍體卻告訴了他的僥倖的破滅。在被驅趕到集中營看到的一切已經讓他忘記了文明和野蠻的界限,本來打算救世的他卻淪為了難民。
雖然隱世不出只做學問的他,對於國內的情況頗多的失望,但鬼子進城後的慘象卻戳破了他的另一個夢想。借助外力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是行不通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求人不如求己。
他呆呆的想了幾天後,狂笑著念著這幾句話,直到被看守的二鬼子用木棍砸到腦袋上暈了過去。
醒來時,卻是已經被救出了出來。是老管家的小兒子,一直背著他過了長江。
歷經巨變,周白自己發呆了數日,直到先鋒軍招兵,方才積極的報了名。雖然因為身體較弱,沒有被錄取,但卻跟著來到了濟南,自稱要親自到最前線打鬼子。經過集中營的磨難,很難把那個人間地獄的景象放下。
在前一段時間的一次與當地招兵人員的糾纏中,卻被熊希齡的一個手下看到了,告知了熊希齡。熊希齡雖然已經不理政事,但卻對這個後起之秀頗熟悉。思量了一陣後,就把周白給推薦了出來。
周白此時就在濟南,那個管家的兒子周富貴緊跟著他。
讓孟享掉下巴的是,不用孟享三顧,也不用他親自去請,周白自己就已經坐到了孟享特意佈置出來的會客廳中。文人和軍人不一樣,軍人可以在單調的會議長桌前板著身子坐一整天,文人的聚會卻要講究個氣氛。所以,孟享佈置的很有現代氣息的會客廳,至少在理念方面做到了與眾不同。
但周白進來後對此卻視而不見,只是低著頭品著孟享特意搜刮來的碧螺春。即使等到孟享特意晚了一步進了會議室,周白依舊沒有吭聲。
「久仰周先生的大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望先生多多擔待!」孟享自己領悟了些當時的半文半俗的客套話,繞著口說了出來,混沒有發覺客廳後堂的唐藥師臉上浮現出的一絲笑意。
周白仔細的又品了品香茶,方才喃喃自語道:「我只想親手殺一個鬼子,殺一個就足矣!」
嘀咕了幾句後,猛地抬頭直盯著孟享道:「既然你要找我,我也大略知道你的意思了,想必你也打聽到了我所提出的要求吧?」
「要求?」孟享禁不住一愣,唐藥師嘴角一抽,隨即笑著搖著扇子走出了後堂。
「許久不見,太白兄一向可好?」唐藥師似乎也認識這個周白。
「是你?不過,你也知道的,達不到我所說的要求,我是不會出仕的,任誰也強迫不得!」周白也似乎認識唐藥師,他頓了一頓又道,「到前線當個兵,我願意。還請將軍發給我一支槍,讓我上前線吧!」
「雖然先鋒軍對先生有救命之恩,但也不會挾恩圖報!太白兄儘管放心!」唐藥師輕笑道。
周白聞言一時語塞,臉皮有些漲紅道:「我也報名參軍殺鬼子,也算抵一條命了!」說吧,也自覺有些強詞奪理,兀自沉言不語。
孟享見唐藥師笑著望著他不語,也知道該是自己插言的時候了。順嘴說道:「如此,只是委屈了先生的大才了!」
周白聞言反指著唐藥師道:「就只許你守了十年的直鉤,卻不許別人南山采菊?」
唐藥師臉色一黯,撇過頭去。周白也自知有些失言,也沉默不語。
孟享旁邊看了半響,也鬧不清兩人的關係,最後見冷了場,忙問道:「不知周先生出仕又有什麼條件?」
聽到孟享詢問周白的出仕條件,周白看向唐藥師,唐藥師復笑道:「太白兄當初立了三個條件,若是誰能滿足的他的條件,他才出仕輔佐。」
孟享聽了有些好奇,忙問道:「哪三個條件?」他已經聽熊希齡介紹過周白,頂著三個博士頭銜的大才以前竟然沒有聽說過,除去可能原來歷史上已經在南京城內埋沒外,另外他的三個條件也限制了他的出頭。
「這三個條件委實有些難了,太白兄已近不惑之年,難道還看不透這大千世界?還未解心頭困惑?」唐藥師反問周白道。
「你又能放下心頭的事情?你放下,我就能放下!」周白直言頂道。
唐藥師微微搖頭,又道:「只是你這三個條件,有些太不通國是了。」也不待周白反駁,直接對孟享說道:「這第一個條件,能做到的就不多。」
見孟享欲開口詢問,復搖搖扇子笑道:「他要求答應他出仕的人首先要在三年內建設一百所小學,十所中學,一所大學。十年之內,這個數目再翻十倍。」
「這哪裡是為難?教育為國之根本,沒有教育,哪裡有可供使用的人才,哪裡還談什麼建設發展、國家富強?」周白忍不住插言道。
「這個倒是有人做到,不過後邊的條件卻是讓人為難。」唐藥師笑道,「他竟然要求人家管轄內的所有的小學教育費用統統免除,連書本費都要減免。想一想他說的初小三年,高小三年,六年的投資需要多少錢?國內又有哪個人可以給他出這一筆不見底的冤枉錢?西方國家是有義務教育,但國內卻是養不起,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沒有人養得起!」
周白聽了唐藥師的話,欲要反駁,卻只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沒說。
「義務教育應該的!沒有教育,國家就沒有未來。只是經濟發展不起來,就不可能有大量的資金扶持!」
作為後世人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明白這個道理的,孟享自然是很贊同義務教育的,但聽了唐藥師關於費用的話,卻把溜到嘴邊贊同的話又嚥了一半回去。
「第一個條件還好說,畢竟有西方世界不少國家都在做,有的國家已經有了九年甚至是十一年的義務教育。但第二個條件確實讓人更為難了。」唐藥師歎了口氣又道。
「哦?」孟享倒是很好奇,第一個條件就限制了很多的人,這第二個條件又有什麼難處。
「這第二個條件就是要求他所管理的地域內的人不能被餓死一個人!」
「這倒是有些難度,有些自然災害,人力不能達到。正常情況下不餓死人還好說,但有些意外情況餓死人也是難免,要餓不死一個人很難做到。」孟享忍不住說道,此時的這個年代餓死人的事情太常見了,即使是後來的盛世有個意外情況餓死人也是有的。
那邊周白倒是聽到了,對著唐藥師說道:「我說的是,在優良的制度下,人力所能達到的保證不人為的餓死一個人,意外情況下的屬於不可抗力,倒是可以諒解。」
「優良的制度?哪裡有不漏風的優良制度?」唐藥師笑道,眼卻快速撇了一下孟享。
「現行條件下,比別的好的制度就是優良制度。只要國家實行最低保障制度,那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障餓不死人。」周白面色有些激動,看來這個最低保障制度,他已經思慮過好久了。
孟享也是暗暗吃驚,這個國家最低保障制度,可是二戰後才慢慢發展完善起來的。在之前,也有過類似的實驗,但由於與河蟹的敏感字眼有牽扯,倒是很少有人去施行。再說了,真要施行了,這一塊負擔可不小。
不過,孟享也曾在論壇上與他人討論過這類問題,早有此意,只是現有條件下卻不成熟。
於是,孟享緩緩說道:「我僅能管制這一方土地,倒是可以試一試。只是經濟發展不起來,說這些只是空談。」
周白聽到孟享願意一試,心中一喜,正要說什麼,卻見唐藥師笑道:「還有這第三個條件,也是很為難人。他竟然要求人家不能依附於外國列強,而且還要收回以前的不平等條約上的失去的國土。」
孟享心中一樂,原來這還是個老憤青。
「嗯,這是應該的!」孟享自覺自己也有些憤青的潛質,自然支持了一下。
「哦?」唐藥師和周白都是一愣,他們沒想到孟享答應的這麼爽快,這個年代外部勢力的手無處不在,不是西方干涉,就是東方扶持,一個勢力在夾縫中獨立生存很難。就更不必提什麼收復失土了。
周白之所以把條件設置的那麼高,只是報國無門後的無奈之舉。本來孟享認同了他的前二個條件,他就已經動心了。這第三個條件卻沒想到孟享也是贊同,一時反而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一呆之下,接著有些微怒道:「若只是口頭上的敷衍,我可不會答應的!」本來,見孟享答應的那麼爽快,他倒有些懷疑孟享只是口頭敷衍而已。
「哈哈,誰不知道,你已經三次掛印而去了!」唐藥師在旁邊忙笑道。
「我說的是真的!」孟享表情嚴肅道,「先生所言,讓國民幼有所教,老有所養,保持國土完整是一個國家政權必須做到的。要不然要這個國家有什麼用?」
(晚上還有一章,今天母親節,願天底下所有的母親身體健康,壽享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