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天灰濛濛的,到黃昏時光線顯得更加暗淡,雪花無聲地在天地間交織著,楊家的田莊上顯得異常的靜謐,只有一里外的佃農家那邊,不時傳來幾聲犬吠聲。
韓碧兒換上了一身男裝,和楊逸各撐一把油紙傘,邊輕聲說著話,邊向別院大門迎出去。
而此時,十多輛樣子普通的馬車在風雪中向別院大門駛來,第一個走下車來的正是大胖子林如海。
一場由楊逸主導,由江南商會二十六個核心成員參加,韓碧兒身著男裝旁聽的會議,就在這個飄雪的黃昏,在楊家的田莊舉行了。
這場會議被後來的歷史教科書稱之為「文昌會議」,因為它是資本主義在大宋萌芽的標誌,是大宋從海上擴張,大量掠奪資本的起點,是殖民主義時代到來的角號。
寬敞的大廳內薰香裊裊,茗茶飄香,出席這場會議的二十八個人齊坐一堂,林如海都清楚,楊逸把大家從江南叫到京城來,肯定有重大的事情要宣佈,一番寒暄過後,便都靜坐著等待楊逸的下文。
坐在上首的楊逸,從各人身上掃過,淡然地說道:「這幾年來,大家致力於海貿,都得到了豐厚的回報,相信大家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海外有取之不盡的寶藏,而且現在的情況是,只要你能到達,不計其數的金銀財寶就在那裡等著你們去拿;
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個世界很大,大到超出所有人的想像。若是誰打算局限於南洋這個小水窪,那麼。請趁早提出來,我絕不會勉強他參與下面的計劃。」
楊逸說到這裡。目光再次從廳中眾人臉上掃過,那不怒而威的目光讓林如海等人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
這些年來,在經濟利益上,江南商會雖然與楊家結成了一休,但他們極少有機會接觸楊逸。在坐的大多數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權勢熏天、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大人物,本來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這會兒大多數人更是不敢正視他的目光。
林如海連忙出來表態道:「我等有幸得到國公爺垂青,已是萬分榮幸,這幾年得國公照應良多。恩同再造,大家都感激在心,豈能不知好歹,國公有什麼吩咐,儘管示下,我等定將遵照公國吩咐去辦。」
「是是是,國公爺有何吩咐,但請示下,小人等洗耳恭聽就是。」
眾人連聲附和著。心念卻是百轉千回,南洋現在已經是大宋商人到達的最遠距離了,但在楊逸眼中,這還只是一個小水窪。那麼,他的心有多大啊!
楊逸接著說道:「南洋各島多為未開化的土著,生產力與消費能力都極為有限。所以,它注定只能作為一塊跳板。印度,波斯、拜占庭、埃及這些相對發達。人口眾多的地方,才是咱們真正的目標;
漢武帝征伐匈奴時曾說過,寇可往,我亦可往,然而幾百年前,波斯商人就通過海路,前來中原貿易了,而我中原的商人到現在還沒走南洋,到達印度的都沒有,在本官看來,這是極大的恥辱;
咱們自命天朝上國,卻是固步不前,足跡還不如狄夷走得遠,別人的國家怎麼樣,我們一無所知,咱們與之貿易,卻不知道大部分利益被他們賺去了;
這種情形必須改變。我現在可以明確地告訴在坐的各位,我的目標是讓大宋的船隻成為無盡海洋的主宰,讓大宋的商品擺滿印度、波斯、拜占庭、埃及等地的每一家商舖,讓全世界的人都來消費大宋的商品,讓全世界的金銀源源不斷地流入大宋,流入咱們的口袋,只要你們願意按我說的去做。
這番話若是換成別人說來,林如海等人一定會斥之為瘋子、白癡。
但從楊逸口中說出,卻是另一回事,楊逸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事實已經一再證明,在楊逸身上,一切不可想像的事皆有可能變成現實。
六年前,誰相信大宋能連滅西夏、交趾、遼國、高昌、黑汗等國,把大宋的國土拓展數倍呢?
若是六年前有人說能辦到這一切,也一定被人視為瘋子。
但楊逸偏偏做到了,在普通百姓,乃至林如海這些大商人眼中,楊逸幾乎已經是等同於神的存在,他說能做到的事,再沒有人敢輕易去懷疑,哪怕他說自己能摘下天上的星星。
而這次,楊逸向眾人展示出來的這番遠景,在坐的人將變成主要的參與者,只要達成了,眾人也將成為另一個傳奇,想到這些,林如海等人不由得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不管如何,跟著楊逸走下去,準沒錯,這就是林如海等人的心裡想法。
「國公爺,咱們應該怎麼做,請國公示下。」
「我再鄭重提醒大家一次,誰若不願參與,請現在提出,我會親自送他出別院,彼此不傷和氣,可一但聽完下面的話,你們就再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跟著走下去,誰到那時再背叛,便是大家的公敵,你們可要想好了。」
楊逸本以為會有些人猶豫,卻見他話聲剛落,二十六人一個不漏地站起來,長身而拜,同聲表示願隨他走下去。
「好,各位請坐,咱們就來說說具體的事宜,為了集中咱們的力量,同時讓咱們的商貿更加有序,我決定成為一個西印度洋貿易商社;
這個商社與之前鬆散的商會不同,它將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採取集股的形式進行經營,商社盈虧根據各位的持股的多少來分攤;
在管理方面,股東代表大會是商社的最高權力機構,由所有股東組成,在這基礎上,另設一個董事會,董事會將作為最高權力機構的常設機構,主持日常的生產經營。
現在暫時設定,西印度洋貿易商社每一股份為五十貫,在股東大會上,股東的每一股份有一表決權,換句話也就是說,各位參股的份數越多,在股東大會上的表決權就越大。」
這些跟原來大家合夥做生意有些近似,林如海等人仔詢問過其中的細節之後,心中暗喜,楊家太強勢了,說他們不擔心自己的權益得不到保證是不可能的;
採取這種股份制管理再好不過,這樣根據他們參股的多少,就能掌握多大的話語權,這可比讓他們完全聽令於楊家好得多了。所以這些人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商社經營制度方面沒有異議之後,楊逸繼續說道:「絲綢、棉布、瓷器、茶葉,這四樣東西將作為咱們拓展海外市場的主要商品,這一點大家有什麼疑議可以當場提出,咱們共同討論。」
明州首富沈清文立即說道:「國公爺,絲綢、瓷器、茶葉這三樣商品自然沒有問題,但這棉布……….」
「此事大家且聽我說,我所說的棉布相信大家都猜到了,就是市面上有少量出售的白疊布,現在白疊布價格比絲綢還貴,是因為它加工成本高,產量少導致的。」楊逸說到這,向韓碧兒示意了一下。
韓碧兒心中雖是不願意,卻不敢表露出來,她從屏風後拿出一床棉被來,林如海等人一看到此物,頓時滿心好奇。
楊逸頷首道:「各位先看看這床棉被,它用棉花製成,作為冬天的鋪蓋,密不透風,溫暖舒適,可以告訴各位,本官家裡試制了幾床,並且拿兩床到市面上試賣,每床賣出了五百貫。」
林如海、沈清文等人紛紛上前,抽出被套內的棉胎來觀看,楊逸甚至讓他們試蓋了一下,那蓬鬆綿軟的感覺,比蓋貂裘還要溫暖舒適,這麼大的一床,以他們老辣的眼光看來,賣五百貫還是少的。
等他們看完,嘖嘖感歎之時,楊逸含笑說道:「我可以再告訴各位一件事,本官掌握著一種加工棉花的技術,加工棉花要比加工絲綢簡單的多,就這一床被子而言,純計加工成本不到兩百文錢。」
眾人聞之頓時大嘩,現在市面上的白疊布比絲綢還貴,而這樣一床棉被,因物以稀為貴,買上千貫都有可能,而它的加工成本不到兩百文,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誰掌握了這種加工技術,就等著往家裡大車大車的拉錢了。
「各位應該知道,其實棉花畝產很高,白疊布之所以這麼貴,並不是棉花原料稀缺,沒有棉花,種就是了,這麼貴完全是因為加工成本太高,各位認為我這種加工技術值多少錢?」
林如海等人目瞪口呆,值多少錢,這個誰知道啊,反正有了這種技術,一本萬利是一定的。
「各位,本官若是願用加工棉布、棉被的技術入股,你們覺得這項技術值多少股。」
「兩千股。」
「五千股。」
「不,值一萬股!」林如海一咬牙,說出了這個驚人的數字,而其它人想了想也沒有反駁。
楊逸聽了也不由得暗暗乍舌,都是有錢啊,按剛才設定的價格,一股份為五十貫,也就是這項技術眾人出到了五十萬貫。
但仔細算來,這也不過分,要知道現在棉布比絲綢還貴啊,而這樣一床加工成本一兩百文的棉被,在市面上買個幾百貫根本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