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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之後,楊逸終於有了軍事行動,卻不是直接發兵南攻崑崙關。而上讓劉武率五千騎兵東進,搶奪貴州。
賓州離貴州不到兩百里,丘陵地形,道路比較平闊,劉武五千騎兵大概只須一天時間,便可兵臨貴州。
而此時的貴州城下,已是戰鼓聲催,血流飄擼。
廣西第四將蘇慶良得了楊逸的死令,不敢再有絲毫懈怠,率領各州拼湊起來的一萬多人馬,不計傷亡地日夜攻城。
楊逸給他的最後期限是六月三十日,也就是今天,今天若再無法拿下奪回貴州,蘇慶良相信楊逸一定會砍了他的腦袋。
因為這是楊逸南征以來的第一道軍令,若是第一道軍令得不到執行,今後在眾將面前楊逸就毫無威信可言,換了誰做主帥,誰都會毫不遲疑地下刀,這麼簡單的道理蘇慶良豈能不知。
蘇慶良的兵力雖然與據城而守的陳昶相彷彿,也只能破釜沉舟冒死一擊,他同樣給手下兵將下了死命令,伍長退,斬伍長,什長退,斬什長,全什皆退,全什皆斬。隊長死,都頭上;都頭死,指揮使上;指揮使死,他自己上。
這一戰打了四天四夜,慘烈無比,一萬五千人馬,死傷已過半,官將更是十去其七,如今每戰都必須得蘇慶良身先士卒,才能鼓起士氣。
城中敵將陳昶也不好過,由於宋軍武器上優於越軍。貴州城牆不足兩丈高,手雷可以輕鬆地投到城頭上,給越軍造成了大量的殺傷,好在宋軍手雷有限,否則貴州恐怕早已不保。
到日前為止,越軍傷亡一點不比宋軍少,原來一萬人馬只剩下不到四千人。還個個身上帶傷,精疲力竭,士氣低落。
四天來的日夜不息的戰鬥。誰也顧不上掩埋死者,鮮血、屍體順著西江飄流向下,數十里外江水仍是一片赤紅。腥風撲面。
蘇慶良三十六歲,頭盔已脫去,長髮披散,手提一把缺口纍纍的鋼刀站在一個土堆上,望著數千衣凝血塊,煙熏火燎的士卒,許多人身上都纏著綁帶,血水還在不停地滲著。
起初他們是迫於嚴令才不得不拚命,但幾天幾夜下來,身邊的同伴一個個的倒下。將領們一個接著一個慷慨赴難死在前面,滔天的血仇幾乎撐破了每個人的胸膛。現在,每個士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
蘇慶良虎目暴睜,大吼道:「將士們。今日便是咱們最後的期限,若不能奪回貴州城,本將絕不偷生,誓與戰死的兄弟一起拋屍城下,共赴黃泉。到時,就沒人管你們了。你們退也好,逃也好,總可以留得一命在。將士們,請你們再看一眼那些戰死的同袍,他們的英靈在看著你們,是與他們一起戰死,還是苟且偷生,你們作何抉擇?」
「絕不偷生,共赴黃泉!」
「絕不偷生,共赴黃泉!」
「絕不偷生,共赴黃泉!」
……
數千將士揮舞著刀槍,含淚怒吼,那還在流血的傷口、殘缺了的刀槍,鬆散了的戰甲,視死如歸的眼神,一股悲壯之氣凝聚天地間,烈日為之失色。
蘇慶良再次大吼道:「現在,本將命令你們,隨本將最後一次攻城。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
戰鼓再一次擂響,驚起西江紅色細浪,驚顫了搖搖欲墜的城牆,凝重的殺氣讓飛鳥不敢渡,百獸遠遁,幾千宋軍士卒在蘇慶良的帶領下,扛著雲梯,舉著鐵盾,冒著敵人的箭雨,如翰海驚濤,撲向貴州城牆。
嘶啞的吶喊聲,箭矢的呼嘯聲,鎧甲的碰撞聲,沉悶的腳步聲,聲悲氣壯,摧肝裂膽。
眼看宋軍又撲上來,城上的越將陳昶著急萬分,在城頭不住地奔走呼號:「兄弟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擊退宋軍,阮大帥已經派出兩萬援軍,由柯長洛將軍率領前來增援咱們,只要再支撐一時半會,援軍隨時就到……」
「陳將軍小心!」
身邊的護衛驚呼一聲,舉盾就擋,一支由神臂弓射出的利箭啪的一聲,洞穿了護衛的身體,勁道未盡,又釘入陳昶的右臂,才被骨頭卡住。
那護衛暴吐鮮血而亡,陳昶也痛得悶哼一聲,一條右臂頓時被鮮血浸透,護衛帶著箭矢倒地,箭頭的倒鉤把陳昶手臂上的肉勾下一大片,一條臂痛得失去了知覺……
「陳將軍!」
「陳將軍!」
其他護衛紛紛圍上來,要將他扶進望樓內,這生死攸存亡的時刻,陳昶哪裡敢退,不顧血流如注,猶不斷大吼著鼓舞士氣:「兄弟們,一定要撐住,將宋軍擊退,宋軍也是強弩之末,只要擋住他們這次攻擊,他們肯定無力再攻,到時咱們的援軍也到了,便可一舉滅了這些殘兵敗將……」
陳昶吼得雖賣力,但收效並不大,宋軍高喊著「生而為英!死而為靈!」以不惜同歸於盡的決心撲來,這個時候,所謂的援兵在沒有看到之前,那都是笑話!城上不到四千人了,同樣個個傷痕纍纍,連箭矢都快用光了,滾石擂木之類的更是早以用盡。
現在拼的就是雙方的意志,但顯然宋軍的意志比他們強。
帶有倒鉤的雲梯一架上城牆,蘇慶良便第一個衝上去,沒有退路了,今日奪不下城池反正也是死,還不如死得壯烈些。他嘴咬大刀,一手舉盾,一手攀爬,奮力向城頭爬上去。
噹的一聲,一塊石頭砸在他的盾牌上。盾牌被砸得脫手飛去,蘇慶良乾脆雙手用力,飛快向上爬,接近城頭時取下大刀,暴吼一聲揮刀砍飛一枝刺下來的長槍,然後三步作兩步,奮力躍上城頭。狂吼力劈,將兩個攻上來的越軍劈得頭顱飛起,血噴如泉。
宋軍殺上城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這次分外不同,人人豁出了性命,根本不計生死。前赴後繼,況乎蘇慶良那暴虐的狂吼聲在城頭不斷地迴響著,將所有宋軍激勵得血氣翻騰。
不斷有宋軍屍體墜落城下,但同時卻有更多的宋軍衝上城頭,袍澤的鮮血噴灑了他們滿頭滿臉,死去的英靈索繞在他們頭頂。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生而為英!死而為靈!」
…….
在綿綿不斷的吶喊聲中,城頭的白刃戰進入了**,隨著衝上來的宋軍越來越多,很快在城頭開闢出一塊陣地,越軍在陳昶的怒喝下。也一次次反撲上來,希望把宋軍趕下城去。
城頭上刀槍飛舞,鋒摧劍折,雙方咬緊牙關拚殺著,一蓬蓬鮮血噴灑在城頭。屍體堆積如牆,地上的血漿沾湖湖的幾乎沒到了腳面!
「殺!殺殺殺!」蘇慶良暴囂不斷,刀光翻捲,滿身的鮮血讓他看上去象噬人而食的惡魔,越軍被他那凌厲的殺氣所懾,紛紛退避。身邊的士卒隨著蘇慶良不斷地推進著……
「越狗敗了!陳昶逃了!」
「越狗敗了!陳昶逃了!」
……
宋軍士卒開始興奮地大喊起來,許多越軍回頭去望,果然見看幾個護衛架著陳昶逃下城去,實際上是因為陳昶拚殺數日,剛剛又被穿中右臂,失血過多而陷入半昏迷狀態,護衛眼看城頭守不住了,自作主張架著他先逃。
越軍士足不管這些,主將一逃,便再無戰心,紛紛奪路狂奔。死戰數日,仗打到這份上,雙方仇深似海,血債如山,宋軍哪裡還會放過他們?奮起直追,猛砍猛殺,分明是不打算放過一個活口。
兵敗如山倒,越軍再也沒有勇氣回頭再戰,一個個丟盔卸甲,奪路而逃,他們從南門湧出,然後順著河邊向西南方向逃去,宋軍不依不饒,一路追出十數里,直到刀拿不住,腳抬不動了,這才作罷。
黃昏時分,收兵回城的蘇慶良望著滿城的屍體,黑煙裊裊的斷垣殘壁,無喜無悲,心中已經麻木,留下命來的士卒也個個累得脫力,連屍體都沒力氣搬動了。
蘇慶良只讓人搬開堵住城門的屍體,關上城門,然後大伙連晚飯也沒吃,倒在城頭便睡。
蘇慶良大致也猜到了楊逸為何命他盡快奪回貴州了,廣西地窄民稀,物資缺乏,楊逸幾萬大軍的補給根本不可能就地籌集,從桂州方向轉運又極為困難,山路崎嶇,不容車馬,這種情況下,要籌集幾萬大軍的補給,無疑只能指望廣州了。
廣州是大宋四個對外貿易港口之一,物資充足,而要將廣州的物資運進來,最便捷的莫過於西江水道。
想通了這些,蘇慶良不怪楊逸了,貴州太過重要,若不控制住,楊逸幾萬大軍就成籠中困獸,奪回了,貴州與賓州就能形成犄角,壓逼邕州。
要怪,只能怪自己命苦,攤上這個苦差。蘇慶良不像其他士卒,可以放心睡去,心思正翻來覆去,眼看夜色漸臨,突然,負責警哨的士兵跑過來,大聲喊道:「蘇將軍,大事不好,郁江上游有火光,像是大軍在行動,蘇將軍快去看看……」
不等那士兵說完,蘇慶良已經一躍而起,直赴城頭,果然,郁江上游十多里處,成片的火把交織在一起,如同一片火海。
蘇慶良的目光被刺痛了,敵軍,從這個方向來的只能是敵軍,自己這幾千人馬精疲力竭,還有再戰之力嗎?現在恐怕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都懶得動一動了。
蘇慶良不禁絕望的大呼一聲:「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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