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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二年四月二十日,大宋皇帝正式頒下詔書,定於文昌三年起,大宋農稅將從二十稅一減為二十五稅一。
稅率等於是從5%降到了4%,別小看這一個百分點,實際上朝廷相當於每年放棄了兩千萬貫的農業稅收;
你去看看田間地頭,農人奔走相告,喜極而泣的情景,就明白這百分之一意味著什麼了。
趙捷還不到三歲,如今在民間的威望卻驚人的高,拋開平夏的武功,治河的政績,光是減賦這一條,就讓他得到了天下大多數百姓的擁護,可用萬家生佛來形容。
這些政策雖然不是趙捷制定,但這年頭,民間消息閉塞,誰執政、誰制定的政策,普通百姓未必知道,他們只知道所有的政策都要蓋上皇帝的玉璽才算數,因此大多數的文治武功都會算到皇帝頭上。
趙捷登基前各地不斷出現祥瑞,這些事情再次被人提起,東京的小報連篇累牘地炒作此事,趙捷乃真龍天子的說法更加深入人心。
至於減賦會不會使大宋財政變得拮据,這一點完全不用擔心。
自英宗年間起,大宋實際的納稅土地已不足總數的三成。也就是說有七成的土地被官宦士紳之家兼併了!而這些人是不用納稅的。
現在隨著統一稅賦,官紳一體納糧的政策不斷的推進,原來這七成不用納稅的土地慢慢被清理出來,變成納稅土地。朝廷的徵收面等於是增加了兩三倍。
另外就是自紹聖元年重新施行免役法後,百姓敢於營生了,不怕因財產增加被抓去服勞役了。
幾年間開墾出來的荒地數量是驚人的,達到了原有土地的三分之一還多,這些新開墾的土地,朝廷原來免稅三年,如今這些土地也慢慢過了免稅期限。
另外就是荊湖一帶隨著大量百姓遷入。開墾出的耕地數量也極為可觀,這些土地過一兩年同樣便到了納稅期。加上河西、河套地區逐漸恢復,這些都是盛產畜牧之地。同樣能給朝廷貢獻大量的稅收。
從戶部預測來看,只要不出現大面積的災荒,從今年開始。大宋的歲入將會有一個爆炸式增長,今年的歲入樂觀的估計,至少也在二億五千萬貫以上,相當於紹聖元年的一倍。
而按財政預料定下的策略,國庫最多保留五千萬貫的應急資金,其餘的錢不能留著,都要想法花出去。
這麼大一筆錢,怎麼花好它,才能讓大宋的經濟保持持續快速增長,這確實是個頭痛的問題。
昨天政事堂上。章惇竟歎出一句:「唉!以前朝廷總是發愁怎麼找錢,現在卻要發愁怎麼花錢。」
就這麼一句話,在坐的宰相、尚書都不禁笑了,自豪的同時,也深感身上的責任重大。按楊逸之前的分析,若是這麼大筆錢爛在國庫裡,必定會造成大宋經濟凝滯不前。
因此怎麼花這筆錢,現在成了朝廷熱議的話題。
就連蘇五郎來楊家,也問楊逸這個問題,結果楊逸差點賞他個腦錛!
「花個鬼。現在錢的影子都沒見著,就去想怎麼花了,這根本就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
蘇家五郎一臉無辜,攤著手道:「姑父大人,財政預算不是您提出的嗎?財政預算的宗旨不就是要預先計算好支出嗎?」
「財政預算的核心是量入而出,換而言之,就是先有收入,才去計算怎麼支出,這也是為什麼規定各部門年末才提交預算申請的原因,現在正值青黃不接之時,一分錢都沒收進來,連錢荒都還沒完全解決呢,就去想著怎麼花明年的錢,這叫蛋痛。」
「姑父大人,蛋痛是什麼意思?」
「顧名思義,一群渾蛋,讓人痛苦!」
蘇五郎眼珠一轉,小心翼翼地問道:「姑父大人,這群人裡,應該不包括我阿翁吧?」
「當然不包括岳父大人,但是,包括你。」
蘇五郎差點昏過去,本想給楊逸設下個小套,沒想到自己先踩雷了!
他氣急敗壞地開合著折扇說道:「姑父大人,您怎麼能把我包括進去呢?我這只是不恥下問,向你求教一些治政問題而已,朝廷的錢怎麼生與我無關,我可沒想著如何去花這筆錢,您怎麼能把我也包括進去呢?」
「什麼?不恥下問?嗯?」楊逸雙腿本來大開八字,坐於書桌後,這時一個腦錛如彗星襲月,崩的一聲,敲在蘇家五郎腦門上。
「哎喲!姑父大人,我只是一時口誤,你至於嘛?」
「就憑你這遣詞功夫,來年想過禮部試,做夢。」
蘇家五郎捂著腦門,臉上尷尬之極,他剛才本是故的,算來兩人同歲,卻一直被楊逸當小孩似的欺負,本想在話語中賺回點便宜,沒想立即換來一個暴粟,真是偷雞成反蝕把米。
他在明殿坊住了些天,被蘇頌收拾得險些英年早逝,便找了個借口,說是來跟楊逸學習,蘇頌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因為現在朝廷科舉考試更注重時事策論,在這一點上,讓孫子來跟隨楊逸這個女婿,比拘在自己身要好,蘇頌便是這麼想的。
蘇五郎正為逃出「虎穴」高興呢,誰知這邊也不過是「狼窩」而已,好不到哪裡去。
楊逸毫不客氣地說道:「你這毛病怕是得米友仁真傳了!」
「姑父大人,您就饒了我吧,我錯了,真的錯了還不行嗎?」
「行了,知道錯就好,我告訴你,現在朝廷科舉雖然偏重時事策論了,但經史子集還是要學透徹,牢記在心。因為所有策論,都要援引前賢的話才更有說服力,說白了就是扯虎皮充大旗。你記住,這一點非常重要,皇帝行事,還要講個大義,這些前賢的話可以說放之四海皆准。這便是最好的大義,它不但能讓你輕鬆擊倒對手,還能給你提供庇護。站在聖人的大旗下,你就無往不利!」
蘇五郎明白楊逸這是在傳授他處世之道,便細細聆聽著。這些話別人不會說得這麼透徹,意思雖然是這個意思,但大都含糊不清,只有楊逸才會把一切鮮亮的外衣扯掉,**裸地還歸本原,這讓蘇五郎有種頓悟的感覺。
楊逸不會一次性把厚黑學灌輸給他,人體每天吃一個雞蛋足以補充所需的蛋白質,吃多了也吸收不了,純屬浪費。
蘇五郎退出去後,楊逸獨自在書房裡思索著。有關婚娶彩禮之事,他奏章都寫好了,但卻一直擱著沒遞上去,原因是覺得沒把握,朝廷發過律令。之所以一直沒得到有效執行,這已充分說明此事絕不是靠一紙律令就能改變的。
但奢侈的婚娶行為又確確實實給大宋帶來了極大的危害,萬千家庭因此欠債纍纍,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難道就放任不管?
楊逸正在為此事煩惱,門外突然傳來了清娘笑聲。他走到門前,只見清娘手上拿著一個軸卷,正回頭和丫環小艾說著笑兒。
楊逸一個移形換位,悠地站到她面前。
「啊!」
「楊大哥,怎麼樣,撞到哪兒了?」
楊逸如煮熟的蝦子,雙手捂來捂去,以至於清娘根本不知道撞到他哪裡,臉上滿是著急之色,她把軸卷交給小艾,連忙來扶楊逸。
「啊!」
這回輪到清娘驚呼一聲,楊逸哈哈大笑著將她橫抱而起,用自己的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清娘忍不住皺了皺小鼻子,輕哼道:「楊大哥壞死了,害得人家白白擔心。」
少女嬌嗔之態妍若春蘭,楊逸將她抱進書房,開始逼供:「說,這兩天都沒見你人影,跑哪兒玩去了?」
「不告訴你,誰讓你嚇人家!」清娘玉臂圈著他的脖子,彎彎的眉眼兒滲滿了笑意。
「好吧,我道歉,我錯了!」
「這還差不多。」
「那你還不快說!」楊逸順手在腋窩撓了兩下。
「嘻嘻……」清娘笑得身子都軟了,哪裡還能答他話。
其實楊逸知道這兩天她都跑家裡的藥鋪去了,從環州帶回來的那些孤兒,如今大都進了家裡的藥鋪作學徒,清娘沒事便會去看看這些學生。
清娘笑過後,俏臉兒紅通通的,見書案的素箋上有寫寫畫畫的痕跡,便掙扎下來,走到書桌前看他寫什麼。
「楊大哥,你還在婚娶財禮之事發愁啊?」
「沒有沒有,楊大哥只是閒來沒事亂畫而已。」清娘蹙起娥眉的樣子讓人心疼,楊逸伸出兩指輕抹她的雙眉,想讓它舒展開來。
清娘挽住他的手臂歎道:「楊大哥,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希望百姓日子好過些,可是百姓早已習慣嫁娶先問資財,全天下莫不如此,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奢糜之風已然形成,想一下子改變百姓的習慣,哪有這麼容易?楊大哥你就別再為這事心煩了!」
楊逸也不再隱瞞,搖搖頭說道:「再難也必須去做,清娘你想啊,哪家沒有兒女?總要遇到嫁娶之事,此風不改,富者還好,貧者只會更窮,父輩大半生的積蓄,給兒女辦一次婚嫁之事,不但花光了所有,還借債纍纍,我大宋地方上動亂頻頻,與這奢糜之風有極大的關係;近期推出的消費稅,針對的是富戶,若是普通百姓改不了愛慕虛榮之風,朝廷給他們再多的照顧也是枉然。」
「可是要改變百姓的想法,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楊大哥……」
「停!神仙?神仙?」楊逸高興得一把抱起清娘,就地旋轉了幾圈,噗的一口親在她的俏臉上,「哈哈哈,清娘就是神仙,只有神仙才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
清娘一臉羞紅地問道:「楊大哥說什麼嘛?人家沒想出什麼法子呀?怎麼成神仙了?」
「哈哈哈,你就是我的仙子,是上天派下來幫我的仙子…….」
「楊大哥快說是什麼法子?」
「噓!所謂天機不可洩漏,傳出去就不靈了,哈哈哈……」
「說嘛!」
「啊哈,你先親我一個!」
「才不呢!人家不理你了!」清娘如含苞欲放的牡丹,明眸含羞,霞飛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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