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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東流、北流的爭論還沒有最終得出結果,但沒關係,你們可以慢慢爭,咱們先干咱們的。
今年首批被裁撤下來的五萬廂軍已經徵調,由都水監統一指揮。沈清直罷司天監少監,提舉都水監。
有宋一代,常年組織大批民夫從事河防物料的籌集,常以孟秋預調塞治之物,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凡千餘萬,謂之春料。朝廷遣使會同地方治河官吏,乘農隙率丁夫水工,收采備用。
如今,朝廷一道詔令下去,這些物資正源源不斷的向汴口一帶起運。
你們不是要爭東流或北流嗎?那現就先讓黃河自己先選擇著,它愛北也好,向東也好,都有河道在,隨它。咱們先把汴口到濮陽這一段先加固再說,這一段沒有爭議。
拱垂殿裡,一場由政事堂執宰和各地徵調進京的水利專家,一同參與的施工會議正式招開。
會議上,治河的指導理念很快確定下來,那就是沈清直提出的:築堤束水,以水攻沙。
根據這個理念,除了全面加高加固河堤之外,河道寬、水流平緩的地方,就要築堤縮減河道寬度,使水流變得湍急,以減少泥沙淤積。
另外還有一系列配套的措施,比如頒布法令,禁止黃河中上游砍伐樹木,破壞植被等等。
具體築堤辦法也較以前所有不同。這次不再是單純的築一道堤壩,而是分主堤,副堤,遙堤,格堤四種。
主堤近河,用以約束水流,意在束水攻沙;
主堤以內又築副堤。作為前衛,以免水流直接衝擊主堤,起保護主堤的作用。
主堤之外。另築遙堤,作為第二道防線;
遙堤和主堤之間又築格堤,即橫堤。萬一主堤發生事故,橫流遇格堤而止,防止水流順遙堤而下,另成河道。
還在沿河底窪的地方,建造減水石壩,相當於後世的溢洪堰。使洪水漲到一定的高度時,通過減水壩適當的宣洩到分洪區以殺水勢,同時制定了縝密的防堤制度和修守方法。
這套方案是一大群「治河專家」根據沈清直提出的「築堤束水,以水攻沙」的總方針制定出來的,很快就得到了執宰們的通過。
治河大幕也就此正式拉開。
沈清直帶著各地招募來的水利專家。以及都水監大部分吏員立即奔赴汴口以上二十里處的孤柏山,黃河下游河段的治理將從這裡開始,一直延伸到出海口。
當然,孤柏嶺到濮陽之間的河堤由於關係到東京安危,歷年來都極為重視。主堤大部分是不需要再施工的;
只是河面寬,水流緩慢的地方加築束堤,把河面束小,另外就是加築副堤、遙堤、格堤。
與沈清直同行的,還有謝東昇率領的二千禁軍,這兩千人馬是用來應付突發事件的。
五萬人對於這麼大的工程來說太少了。不過,這是由於楊逸與章惇他們另有考慮,一次征招數十萬民夫的話,朝廷應付吃力,恐怕會動搖國本。
這不,樞密院裡,劉太后、章惇、楊逸、蔡京、林希、李清臣、蘇頌、許將等人正在商議此事。
蔡京管錢袋子,他的賬是一分錢一分錢的算,只聽他說道:「五萬裁撤下來的廂軍,平均每人每天工錢一百二文,加是口糧衣被等折耗,第人每天約為一百五十文,五萬人一天耗費七千五百貫;
算上楗橛,料石,茭索這些修堤物資,每天費用不下兩萬費,一年就是七百萬貫,動用五萬人國庫還可以支撐,再多恐怕就要影響朝廷正常收支了。」
一年七百萬貫其實對大宋來說不算什麼,相對於歲入一億三千萬貫的數字來說,七百萬貫只佔歲入的半成。
但是,現在還不是掏光國庫來治河的時候,而且即便是雇工,不是強令百姓服勞役,僱用來築堤的百姓多了,對國內生產也會造成巨大影響。
但若是只動用五萬人治河,進度又太慢,不知要什麼猴年馬月才能真正把黃河治理好。
那麼,在不影響大宋國內生產的情況下,從什麼地方找些廉價的勞力,這就成了急需解決的問題。
這也是今天樞密裡主要討論的議題。
巨大的地圖打開,不管別人是什麼反應,楊逸和章惇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西夏的那片地域上。
章扒皮不是什麼善類,楊逸更不是。
楊逸作為樞密院都承旨,首先開言道:「自環州大敗之後,西夏民不聊生,元氣大傷,接著梁家對黨項八部的清洗,更加劇了西夏內部的分裂;
仁多保忠和嵬名阿吳出任我大宋騎兵主將,進一步促使橫山一帶的羌族大量內附我朝,西夏的橫山防線事實上已經極其虛弱。
這幾年我大宋關閉與西夏的邊境榷場,及楊志和阮二郎他們率領的「賀蘭義軍」,對慶興府、靈州一帶的破壞,使得西夏雪上加霜。
卓囉和南都統軍乞力剛率眾歸附,使得河套與河西走廊之間的這個戰略節點形成了防禦空白。此時正是我朝奪取河西走廊最好的時機。」
去年大宋裁去了二十一萬禁軍老弱,光這一項,今年就給大宋節省至少一千五百萬貫軍費開支。
而目前治河也只是調動五萬廂軍,耗費不算很大,大宋完全有能力在今年再進行一場戰爭。
奪取河西走廊,一是為了打通絲綢之路,為大宋的商貿開闢出一條大動脈來,增加朝廷的歲入。
二嘛,便是要解決治河勞力問題。可以說,這場戰爭無論從長遠利益看,還是從短期效益計算,都絕對打得值。
這也是為什麼楊逸還沒有回京,許將他們已經在佈置襲取涼州的原因所在。
而曾在西北領軍作戰、且戰功赫赫的楊逸,在這件事上無疑最有發言權,連許將都不得不徵求一下他的意見:「楊侍講,以你看來,這一戰我大宋該怎麼打,打到什麼程度,需要調動多少軍隊?」
眾人一齊望向他,楊逸立即答道:「目前西夏在河西走廊的兵力不足六萬,本官以為,若是只奪取河西走廊,我朝出動四萬兵力大致便夠了;
但這四萬兵力必須大部分是騎兵才行,河西走廊東西相距上千里地,若以步兵出擊,先不論能不能贏,光是後勤補給就足以讓我軍止步不前;
而用騎兵快速奔襲,就能達到以戰養戰的效果。無須太多的後勤補給。
另外就是,奪取河西走廊,很可能引發西夏國體震盪,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因此我朝西北十五萬大軍必須做好對夏全面戰爭準備,一但西夏國勢劇烈動盪,民心潰散,則立即攻取定難五州,乃至西夏全境。」
劉清菁有些遲疑地說道:「楊卿,前年大宋應對遼夏夾擊,國力損耗巨大,國庫幾乎掏空,如今只經一年積蓄,今年若再打一場滅國大戰,恐怕朝廷也難承受得了啊。」
楊逸答道:「太后所慮甚是,如今只是做好打大仗的準備,最終打不打,到時再以實際情況而定,若是西夏仍有後勁,則暫時不打河套,若是西夏本身就亂起來,便是打河套也耗費不了多少,而且一但真滅掉西夏,則所有的耗費都將能成倍的收回來。」
劉清菁點點頭,不再說話,章惇指著地圖說道:「如今西北冰雪未化,牧草未長,暫時還不利於我軍奔襲河西,但可以先襲取涼州,切斷河西與河套的聯繫,以防西夏調兵遣將,增加河西防禦。
老臣建議,由河東路、鄜延路、涇原路各出兵一萬,分別攻打銀州、天都山,以牽制西夏河套方面兵力,再集結秦鳳、熙河、蘭州各一部兵力,做好全面攻佔河西準備。」
章惇的排軍佈陣中規中矩,各人都能接受。最後的問題又落到了主將的人選上,誰來率領四萬大軍奪取河西走廊,這才是核心問題。這將直接關係到戰爭勝負,大意不得。
楊逸前思後想,苗授、折可適、種樸、姚雄都是不錯的人選;
但總體來說,這些中生代的將領資歷都差了些,而且他們之間處在同一級別上,一人為主將,很難令他人心服,這就可能會在戰時出現調度失靈的問題。
而且朝廷也很難接受把這樣重大的軍事任務托付給他們,楊逸最終還是推薦了章楶,章楶有足夠的資歷統率這些驕兵悍將,而且他的軍事能力很讓人放心。
然而楊逸剛提出來,就遭到了章惇的反對,章惇的意思是把章楶留在涇原路,一但奪取河西後,西夏內部不穩,章楶便作為攻打河套的主帥。
蘇頌提議由潘銳任攻打河西的主帥。
潘銳前年在河北統軍與遼軍作戰過,有相當的戰陣經驗,而且身為樞密院副使,憑這身份出任攻打河西的主帥不成問題。
但這一點又遭到了劉太后與許將的反對,理由是潘銳不熟悉西北軍情,統率西軍那些驕兵悍將未必能得心應手。
最後劉太后提出由楊逸出任河西主帥,這遭到了蘇頌與李清臣的反對,但章惇、許將、蔡京卻表示支持;
最終方案確定下來,楊逸主持河西軍事,章楶主持河套軍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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