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儲君趙捷週歲,紹聖皇后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慶典,百官入宮朝賀;遼國、大理、吐蕃等國使者,受邀一同觀看趙捷的抓周禮。
是日,大慶殿中置繡毯,上陳書、筆、墨、紙、硯、印章、木劍、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
趙捷性情頗為活潑,由大人引著已勉強能站立行走;在太常寺數百人的奏樂聲中,紹聖皇后鳳冠霞帔,牽著趙捷從殿後走出,他走路雖然還是高一腳低一腳,但對下面黑壓壓的百官絲毫不懼,眼睛四處亂轉。
看到繡毯上一大堆玩意之後,他頓時按耐不住了,小手一些指,依依呀呀地叫著,紹聖皇后一臉慈愛的笑容,將他引到繡毯邊,柔聲說道:「捷兒,喜歡什麼自己去拿,去吧!」
抓周禮正式開始。
大宋儲君趙捷顯得有些興奮,嘴裡啊啊叫幾聲,扭著小屁股蛋就往繡毯裡爬,他先抓起一塊棗兒糕就往嘴裡塞,接著拿起一朵紅花咯咯直笑,劉皇后暗暗皺眉,心裡非常失望,滿朝大臣在看著呢;
楊逸也在下邊看著,心裡那個氣呀,恨不得衝上去揍那小子一頓,我看你就知道吃渴玩樂,咦!慢著……
只見那紅花在趙捷手裡很快被撕成碎片,然後他把花兒一扔,扭著小屁股又開始爬,他先是拿起一把木劍,舉起來舞得虎虎生風(其實就晃兩下。但楊大官人堅決認為,那就是傳說的獨孤九劍式)。
接著他另一手拿起一個印章,在繡毯上啪啪亂蓋(其實。劉皇后經常抱著他批閱奏章,蓋玉璽時都教他怎麼蓋)。
看到這一幕,不管是劉皇后。還是楊大官人都是大喜過望;
殿中百官也紛紛讚歎,嗡嗡的人聲驚動了趙捷同志,他抬頭望了望殿中百官,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擔心別人搶他的東西,呀呀的叫兩聲,便伸出木劍把四周的筆、墨、紙、硯、首飾、玩具等等一齊撥到自己腳下,坐在那麼咯咯直笑。
劉皇后高興得快要暈過去了,趕緊過去把他抱起來。迎接百官的歌頌和讚歎。
這場抓周禮很快傳遍大宋,越傳越神奇,有的版本甚至傳說當時趙捷化身一條金龍,在大慶殿盤旋,天上仙樂陣陣,百官不由自主的大禮參拜。
越是神奇的傳說,越是有人喜歡聽。趙捷是真龍天子這一點,民間百姓普遍認同。
與此同時,各地更是不斷有祥瑞報上來,趙似這個半大孩子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私下和蘇頌再次表示願意退位……
中秋節這天。朝廷舉辦盛大的儀式,祭奠歷年在戰場上陣亡的將士,犒賞三軍。現在首輪裁軍還沒有完全結束,這對穩定軍心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滄州方面,刑部尚書何世寬成功招撫滄州叛亂士卒後,朝廷迅速對滄州那麼營私舞弊的官員量刑,全部籍沒家產,流一千五百里。
何世寬回到京城的時間是八月二十六日。
同日,禮部尚書范純仁離京,外放淮南東路任經略安撫使。
九月一日,紹聖皇后再次下旨重申,京中諸王不得干預朝政。
九月二日,內侍省都都知劉瑗被發配鞏縣守永秦陵。
只要政治嗅覺稍為靈敏的人都已感覺到,東京上空正在悄悄醞釀著什麼,或許,只需要一個恰當的契機,一場巨變就將來臨。
明殿坊,蘇府。
楊逸和十三娘帶著兒子前去探望二老,蘇頌年事已高,楊逸會定期給他號脈,並傳授一些養生之道,目前他的身體狀況還挺不錯。
見到十三娘一家三口回來,莫氏歡喜難抑,連忙讓人去準備酒席;
蘇頌逗弄外孫一翻後,將楊逸喚到書房。
翁婿倆剛一落坐,蘇頌就說道:「前幾日在邇英殿,陛下再次向老夫表露了退位的意願。」
蘇頌說到這便不再言語,雙目卻緊盯著楊逸,希望從他眼中捕捉什麼訊息。
楊逸臉上沒有絲毫波動,靜靜地答道:「此事小婿也略有耳聞。」
由於攝政的是紹聖皇后,大家都明白,趙似的皇位很不樂觀,這個半大的孩子本性懦弱,朝中缺少大臣支持,雖然皇室宗親擁護他,但誰也無法保證他能等到親政那一天。
紹聖皇后一系列的舉措,無不是想將趙捷扶上皇位,這在大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抓周禮上在關趙捷種種神奇的傳說,更是讓風向大變,在一次次的潛移默化之中,人們的心裡已漸漸適應了趙捷終有一天登上皇位的這種可能性。
作為權力僅次於首相章惇的蘇頌,也感到事情已很難逆轉,硬留趙似在皇位上,對趙似本人來說,未必是好事,這只會逼得紹聖皇后不擇手段,最終葬送了趙似的性命。
他再次沉聲說道:「朝局或將有變,老夫再次警告你,少摻和些事,否則你必將背負後世罵名。」
「小婿明白。」楊逸正色作答;
其實他真的明白蘇頌的意思,參與這種廢立之事,難免會被世人詬病、被史書列為奸佞,像蘇頌這種傳統的文人,對身後之名非常在意,規勸於他也就不難理解了。
但楊逸還有退路嗎?而且走到這一步,他也不想再退了,歷史功過由人評說吧!
當初唐太宗也曾行過廢立之舉,廢的是他的父親,而且殺了自己的兄長和弟弟,按說這應該是受萬世唾罵之事,但事實上後世對唐太宗卻是同聲讚頌;
出現這種情形,無非是李世民用文治武功掩蓋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於是人們相信,李世民登基是天命所歸;
而再沒有人會去想,若是登基的是他大哥李建成,大唐是不是會更加富強。難道沒有這種可能嗎?有!只是人們不願再去想像這種可能,這或許也是成王敗寇的另一種詮釋吧!
楊逸不敢自比唐太宗,但他也不想做『敗寇』,事到如今只有繼續往前走。
或許蘇頌也意識到些什麼,因此楊逸雖然答得乾脆,但蘇頌顯然並不相信他真的就不參與,他撫著長鬚悠悠而歎,望向楊逸的目光也極為複雜。
「岳父大人,一切順其自然吧!」
「老夫今日所言,還望你能仔細想想,你還年輕,莫要因一時衝動而悔恨終生。」
晚上從蘇府出來,楊逸不但沒有因與蘇頌的一席談話而感到壓抑,反而輕鬆了不少。
從蘇頌片言隻語間,可以隱隱推測到,蘇頌在廢立之事上已經想通,抱著的應該是一種順其自然的心態;
他是尚書右丞,他的態度極為重要,如今只要他不強烈反對,一切就好辦多了。
回程的馬車上,鐵蛋衙內玩著一個繡球,在車廂內側爬來爬去,他九個月大了,越長相貌越像十三娘,這讓楊逸非常不滿,擔心他將來脂粉氣太重。
好在這小傢伙非常好動,挺皮實的!
楊逸抓過他的繡球,往自己懷裡一塞,然後裝成熟睡的樣子,鐵蛋衙內可不管你睡不睡,發現有人陪他玩,咯咯笑兩聲,呼啦啦的爬過來,扯著楊逸的衣裳想站起來;
但車子在行進當中,稍稍一晃他又撲通一下坐下去,努力三四次都沒能站起來後,他一雙眼睛骨碌碌地望向十三娘,十三娘也立即別開臉不看他。
哇!
一聲嘹亮的哭聲響起,這小子扯開了嗓門使勁的嚎著,十三娘忍不住了,便要將他抱起,卻被楊逸狠狠地瞪了一眼。
「官人!」
「不行,不能向他妥協,一但讓他依賴慣了,以後稍不如意必定就是哭鬧!」
「可是官人,大郎終究才幾個月大,這是不是有些……」
「幾個月大的時候你說他不小,幾歲的時候你一樣會說他還小,娘子啊,這種心態要不得,古時孟母三遷,方有聖人出世,這小子可是楊家長子,將來若是被慣成敗家仔,你這個做娘的……」
「好啦,妾身不管就是,反正也輪不到妾身來管,妾身全當沒這個兒子好了。」十三娘顯然有些賭氣,但總算是硬下心腸不去管哭鬧的兒子了。
鐵蛋衙內見哭鬧這麼久,仍是沒人理會,慢慢哭聲便小了下來,剛好這時候車子到家停了下來,楊逸倆人也不下車,就那麼坐著;
鐵蛋衙內停止了哭鬧,再次扯著楊逸的衣裳爬起來,車子不晃了,他輕鬆就能站起,小手伸進楊逸鼓鼓的胸前,掏啊掏啊!最後把繡球掏了出來,帶著一臉的眼淚咯咯直笑,那樣子似乎很在成就感,旁邊的十三娘也不禁含淚而笑。
楊逸一把將兒子抱起,連聲誇獎道:「好樣的,咱們家鐵蛋就是利害,來,爹爹親一個。」
「官人,說了不許你叫大郎鐵蛋,哼,你把妾身看成什麼人了?」
「咦,娘子何出此言?」
「反正妾身不會下鐵蛋。」
「哈哈哈……」
「你還笑!你不笑!」
「嘶!娘子啊,常言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妾身是小女子,不是君子。」
「是嘛,口說無憑,我得檢查一下才能確定。」
楊大官人說著將自家鐵蛋往車裡一丟,便要臨時客串一下婦科醫生。
十三娘連兒子也不要了,一溜煙跑下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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