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管事回莊招集人手,楊逸便向清娘招招手,讓她把那些孩子都帶過來。他搶過林縹緲寶劍說道:「孩子們聽好了,今天我要教你們怎麼接骨,好好學!」
他說完寶劍一揮,將一根野生葡萄從根部不遠斬斷,輕快地將斷面切開一些,然後另選一根枝條作為接蕙,削出契面,插入切口內……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記載:有一複姓東門,人稱門園子的人,是一位牡丹接花高手,富貴人家都請他嫁接牡丹,秋天接花,到來年春天見花再付錢,接活一株,價值五千錢。
從歐陽修的記載可以確定,在宋朝已經有人掌握嫁接技術,只不過他們把這項技術當作自己賺錢的法門,秘而不宣,因此沒能很好地利用在農業上。
楊逸邊示範邊講解,茗兒立即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姑爺,要是人這麼削來削去,誰受得了?」
「呵呵,其實不疼的,茗兒你若不信,拿你手臂來試試……」
「啊!」茗兒的尖叫聲足以讓驚弓之鳥墜落,幸好附近沒有玻璃窗,否則非爆裂一大片不可。
楊大官人捂著自己的耳朵,感覺渾身血管快要爆裂了,他直哼哼道:「茗兒,你這獅子吼的功夫快趕上包租婆了,快停下!」
「活該,誰讓姑爺你嚇人家來著?」
楊大官人翻翻白眼,同時也暗暗慶幸,還好!還好!這丫頭叫床的聲音沒這麼大威力,否則自己非嚇成陽那啥、早那啥不可。
就在楊逸接著給孩子們講解嫁接技術的當口,莊子那邊忽然響起銅鑼聲,很快,近千百姓扛著鋤頭鐵鍬,亂糟糟地衝了出來,上到那些掉了牙的老太婆,下到拖著兩行鼻涕的小屁孩,一齊蜂擁而來,場面挺嚇人的。
楊大官人心懷惴惴,感覺自己成了過街老鼠似的,他下意識地抱起清娘就往果林裡退。
果然,百姓們呼啦啦的向他追來,楊大官人抱著清娘正想上樹,一陣僕通聲響起,也不知咋嘀,老的小的全跪倒在果林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彷彿群魔亂舞,嗡嗡的聲浪讓人如墜十八層地獄。
磕了幾個頭後,還沒等楊大官人反應過來,上千佃農呼啦一下全衝到荒坡上,揮舞著鋤頭鐵鍬,奮力地挖著土,有些小屁孩嫌地硬,掏出小雞雞先在地上撒泡尿,把地澆濕再挖。
楊大官人看得目瞪口呆,不過這方法確實不錯,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呃,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怎麼不學學呢?
「他們在幹什麼呢?」
「不是姑父你說讓他們來挖寶貝的嗎?」
「可是,我沒讓呂管事告訴他們是挖寶貝啊,他們怎麼會又磕頭,又這麼賣力呢?」
「姑爺,你錢多燒得唄,五十文一個坑,這沙土又容易挖,哼,婢子回去非告訴娘子不可!姑爺你知不知道,京裡的青壯勞力辛辛苦苦一天,少則能賺到幾十文錢,最多也就一百文,你倒好,挖個小坑給五十文錢,他們賣力一點,一天怕能賺上一兩千文呢!」
「茗兒,你剛才怎麼沒提醒我?」楊大官人一臉懊惱。
「婢子怎麼知道姑爺你當真叫他們挖坑呢。」
「哎呀呀,趕緊叫他們停,咱們從新講過價錢……」楊大官人一邊捂錢袋,一邊跳腳。
茗兒小蠻腰一挺,大義凜然地說道:「這怎麼行?姑爺什麼身份,答應了人家的價錢,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說得也是,唉!都是被老蘇害的。」楊大官人一臉沮喪。難怪啊,連掉光牙的老太婆都出動了,感情他們挖的不是坑,挖的是俺的錢袋子啊!
清娘好奇地問道:「楊大哥,這關蘇大學士什麼事?」
楊大官人恨恨地說道:「怎麼不怪他?全怪他!誰讓他說什麼『黃豕賤如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呢?
清娘你想啊,如今市上豬肉百文一斤,蘇大學士說它賤如土,我就想啊,挖一個坑給佃農半斤豬肉,這價錢不是比土還賤嗎?
唉!我還以為百姓都富得連豬肉都不願吃了,誰曾想,原來是吃不起,老蘇這傢伙脫離群眾、誇誇其談不要緊,害得我也跟著賠錢,哪天見著他,非讓他賠償今日損失不可。」
清娘聽完他抱怨,嘻嘻直笑道:「楊大哥少拿蘇大學士做擋箭牌,人家知道,你是故意給佃戶們高價的啦,對了,楊大哥打算在這兒種葡萄是嗎?」
楊逸笑而不答,負手輕吟道:「稿竹乾薪隔歲求,正虞雪夜客相投,如傾瀲瀲葡萄酒,似擁重重貂鼠裘……」
這詩是陸游做的,詩中把喝葡萄酒與穿貂皮大衣相提並論,充分說明了葡萄酒在宋朝是多麼的珍貴。
確實,如今即便是在東京城裡,葡萄酒也只是少數富貴之家,才有能力享受的奢侈品。
為什麼是這樣呢?
元好問在《蒲桃酒賦》的序中,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山西安邑多葡萄,但大家都不懂釀造方法,當地官員把葡萄和米混合加曲釀造,雖然能釀成酒,但沒有古人說的葡萄酒「甘而不飴,冷而不寒」的風味;直到貞佑年間(約1215年),一戶人家躲避強盜後從山裡回家,發現竹器裡放的葡萄漿果都已乾枯,盛葡萄的竹器正好放在一個腹大口小的陶罐上,葡萄汁流進陶罐裡,聞聞陶罐裡酒香撲鼻,拿來飲用,竟是葡萄美酒。
葡萄酒從漢朝就傳入中原,到唐朝時最盛,那時候大唐宮廷已經掌握釀造葡萄酒的方法。
而從元好問講述的這個故事可以得知,經過晚唐及五代時期的戰亂,加上中原和西域被隔絕,到了宋代以後,真正的葡萄酒釀造方法,已經失傳。
葡萄酒在中原也就成了可與貂裘相提並論的高檔奢侈品,十分昂貴。所以元好問發現葡萄酒自然發酵法後,感到非常驚喜。
現在楊大官人的到來,嘿嘿,不用強盜給國家做貢獻了,嘶!一壺葡萄酒和一件貂裘差多一個價,嘖嘖嘖,看來得回去再加裝幾根避雷針才行,賺這樣的錢恐怕老天都妒忌啊!
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五十文一個坑,佃農們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熱情十分高漲,茗兒暗暗算了一下,把這幾百畝地全部挖完的話,怕得花幾千貫才行,不由得又心疼起來。
「姑爺,咱們種那麼多葡萄乾嘛,種幾畝就夠了。」
「不行啊,姑爺我什麼身份,豈能言而無信?挖吧挖吧,說不定真能挖出寶貝來,那咱們就有得賺了。」
「哼,反正錢是姑爺的,你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婢子可管不著。」
茗兒賭氣走了,也難怪她,這一快荒地都不值幾千貫,楊逸讓人挖幾個坑就花幾千貫,確實是錢多了燒的。
等她去遠,清娘嬌俏地問道:「楊大哥是打算種葡萄釀酒嗎?可是咱們不懂得釀葡萄酒呀?」
「咦,我上次在書房,明明看到清娘你記有葡萄酒的釀造方法來著,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有嗎?人家怎麼不記得?」清娘一臉疑惑。
「有,一定有!要是沒有,我怎麼捨得花幾千貫讓人挖坑呢?」
清娘那彎彎的眉眼兒撲閃兩下,嘴角慢慢翹了起來:「人家一點印象都沒有,楊大哥騙人!」
「噓……這秘方可別讓外人聽去了,清娘你也真是的,這麼寶貝的秘方就隨意丟在書房裡,幸好是我看到。」
「楊大哥收起來了是嗎?那你拿來我看看。」
「當時我記牢之後,就把它燒掉了,這樣的寶貝可不能讓別人看了去。」楊大官人一臉認真,讓清娘也不得不懷疑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
「人家怎麼就一點不記得呢,楊大哥你念來我聽聽。」
「靠近一點。」楊大官人深呼吸了幾下,沒辦法,這丫頭身上那縷淡淡的香味兒能教人心曠神怡,「清娘,聽好了,葡萄成熟後摘下冼淨涼干,然後十斤葡萄兌兩到三斤糖,放進罐裡,把葡萄攪爛,封好罐口…」
「這麼簡單?人家怎麼還是沒有一點印象呢?」
「清娘,你可別嚇我,哪天你要是把我也給忘了,我就不活了。」
「不會啦,人家就算忘了自己,也不會忘了楊大哥的。」清娘說完臉色比杏花還鮮艷,盈盈一顧之間,有少女的羞澀、有發自己內心的依戀、有含情脈脈的溫情。
「清娘,有了你這釀造秘方,咱們家很快就能富可敵國,到時你想收藏什麼都不愁沒錢了,看上什麼,咱們用錢砸,也要把它砸回來,不過,清娘你收藏什麼我都答應你,只有一樣,你不能收藏。」
「楊大哥快說,不能收藏什麼?」
「漢子!」
「呀!楊大哥你壞死了!壞死了!壞死了……」
清娘的粉拳打在身上,有舒筋活血之功效,讓人恍若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渾身通泰。
楊大官人享受了一翻,最後才補上一句:「當然,我除外!」
清娘不堪他的調侃,提著裙裾也跑開了,那輕盈的身影就像春風裡一隻翩翩起舞的彩蝶。
坡上的佃農們工作熱情不減,那些老婆婆挖累了,坐在坑邊歇息時還不忘用腳撥幾把土,以加快進度;造孽啊!看來這價錢是真的開得太高了,可別讓這些老太太累得掉坑裡才好!
楊大官人連忙上去勸道:「老人家,您這麼大年紀了,累著了可不好,你就別挖了。」
老太太一臉皺紋,嘴裡沒牙,見楊大官人來勸阻,緊張萬分,嘴裡漏風地分辯道:「大官人,您看錯了,奴家今年才十八,您就讓我挖吧!」
楊大官人聽完這話,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掉坑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