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皇帝駕崩
大宋帝國的第七任皇帝,身體病弱,精神卻無比強健的趙煦,在七夕夜的二更時分,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在位十一年,只有兩年的親政時間,但就是這短短的兩年,大宋北敗遼國,一舉扭轉了宋軍對遼軍心裡上的弱勢。喊出了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脅的最強音!
同時停賜西夏歲幣、關閉榷場、制定淺攻蠶食之策。兩年間,取得了蒙雲谷大捷、攻陷西夏應理城,收復米脂,消滅西夏近十萬大軍,把西夏打得心驚膽戰,一改元祐年間被動挨打的局面。
內政方面,任用了章惇這個鐵血人物為相,轟轟烈烈地拉開了紹述先聖的改革大幕,統一稅賦,官紳一體納糧,敢開天下先,敢向天下所有的官紳叫板。即便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未必有這樣的魄力。
差役法、保甲法、農田水利法、將兵法、科舉法、一條條的法令改良重施,政、軍、財、科舉等等方面一齊入手,引領著大宋闊步前進。
短短兩年時間,大宋深深的打上了他年青、剛毅、奮發、強硬、偏激、絕不妥協的烙印,他是一個大有為的君主,別說再給他五百年,只要十年,他的成就或許就會超越大宋開國以來的所有皇帝。
但他卻就這麼走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巾。
劉皇后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心裡準備,但當趙煦真的嚥下最後一口氣時,她還是渾身冰冷,哀慟之下幾欲昏厥過去,驚慌失措的小菊茉莉將她扶到側殿,所有的太醫都圍了過來,手忙腳亂的診治,金針渡穴、安神劑藥一齊施為。
殿外驚雷交加,閃電一道道劃下,把乾寧殿照得忽明忽暗,嘩啦啦的雨點傾洩而下,彷彿上天在慟哭,夜風吹進殿,帳幔飛舞,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也低聲地哭泣著……
好不容易等劉皇后的情形穩定下來,淚流滿面的小菊泣聲道:「聖人!官家已大行,眼下你更要保重自己呀,聖人若是亂了分寸,婢子等如何是好?」
劉皇后柔腸寸斷,抱著小菊慟哭不已,小菊一邊陪著哭,一邊勸慰,郝隨看著心急如焚,這眼看半個時辰過去了,有些事必須立即安排,否則遲則生變。
他伏身勸道:「官家大行,身後之後急需料理,還請聖人節哀順變,打起精神來,否則有些事一但遲了,只怕不妥,聖人……」
劉皇后聽了收住哭聲,咬了咬牙說道:「敲鐘!」
就在這時,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殿內外一片慘白,只見一個滿身濕透的小太監倉惶地衝進來,張口就喊:「聖人,大……大……事不好,有禁中侍衛作亂,如今已經糾……糾集兩三百人,殺奔乾寧殿來……來了……」
「什麼?」劉皇后大驚失色,幾乎又昏厥過去。
郝隨尾椎一陣發涼,一下子躍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惶聲大喊:「護駕!護駕!有亂臣賊子作亂,護駕!護駕呀……」
隨著雷聲落去,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雨中傳來,隨即刀劍的撞擊聲、花瓶落地的碎裂聲,殺伐的怒喝聲,死亡的慘叫聲紛紛傳來,驚得殿中的太監宮女大喊尖叫不斷,便是劉皇后也是六神無主,倉惶失措。
這時半身是血的謝東昇衝了進來,也顧不得行禮,急聲吼道:「聖人,殿前司指揮使鄧熙作亂,亂兵人多,我等恐怕支撐不了多久,請聖人立即退避,同時火速傳旨,召侍衛都知李一忠萬急領兵入宮,護駕平亂,要緊要緊!」
劉皇后惶急之下哪裡還有主見,謝東昇怎麼說她只能怎麼做了,郝隨得了旨意,在幾個侍衛的護送下從後面飛奔而去,謝東昇將殿中一張小軟榻整個抬了過來,連聲催促道:「快快快!將聖人扶上去,聖人放心,小人等拼著一死,也誓必護得聖人周全。」
誰知劉皇后此時卻說道:「我哪也不去,官家剛剛大行,我要守著官家,就算死我也要守著官家!」
無論小菊等人怎麼勸,劉皇后就是不為所動,謝東昇見她挺著個大肚子,也怕劇烈的奔跑之下出什麼意外,不敢再勸,只得再次衝出乾寧宮。
傾盆大雨之下,守衛乾寧宮的侍衛正與鄧熙的亂兵殊死拚殺著,亂軍不下三百人,同樣是皇宮侍衛,在鄧熙的帶領下,漸漸將乾寧宮圍住,步步逼殺進來,謝東昇帶領的侍衛只有幾十人,此刻已經結成小陣,拚死守住門窗等位置,但形勢仍是岌岌可危。
謝東昇看得心如火焚,提著長刀狂衝而出,咆哮如雷地向一個亂兵的腦袋砍飛,雨水血水漫天飛濺,他一邊砍一邊大吼不止:「爾等身為殿前侍衛,竟敢犯上作亂,此仍誅九族的大罪,識相的還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將來朝廷念你們一時受人蒙蔽,還能從輕發落,否則……」-
「否則怎麼樣?」
鄧熙桀桀而笑,高大的身軀在閃電一明一暗的照映下,就像撲人的雄獅猛虎,他狂吼駁斥道:「兄弟們別聽他的,陛下大行已經兩天了,他們竟然秘不發喪,其心可誅,這分明是想掩蓋他們謀逆害主之行,竊居國器,禍亂朝綱,我今奉太后懿旨,誅殺此等亂臣賊子,兄弟們,殺啊!今夜奮勇殺賊者,太后回宮之時,必有重賞!子孫後代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向太后出居瑤華宮,根本沒有資格再干涉國事,宮中當以劉皇后為尊,陛下剛剛大行,屍骨未寒,爾等便行此犯上謀逆之舉,天理昭昭,即便今夜讓爾等僥倖得逞,明日也必被滿門誅戮……」
謝東昇每劈出一刀,都會揮灑出大量的雨水,一身鎧甲沾滿了鮮血,很快又被雨水沖去,雙方不但要殊死拚殺,還要唇槍舌劍的怒斥對方為亂臣賊子,只有佔據了道義的制高點,才能鼓舞起己方的士氣。
但鄧熙一方畢竟人數佔優,漸漸將謝東昇等人逼到了殿門口。身邊的同袍一個個的倒下,幫手越來越少!
噗的一聲,謝東昇大腳上也挨了一槍,他不等對方抽槍,咆哮如虎的橫揮一刀,一個碩大的頭顱飛沖而起,滾燙的鮮血噴了他一臉。
鄧熙一見謝東昇受傷,更是大吼:「殺啊!兄弟們!殺了這些謀害陛下的奸賊,鎮國安邦之大功便是你們的了!殺……」
在鄧熙的激勵下,亂兵更是瘋狂,前赴後繼的洶湧而上,刀斧槍戟揮舞劈刺!轟轟的驚雷聲夾雜著武器的撞擊聲,電光閃閃,火花飛濺……
眼看謝東昇就要守不住了,就在此時,一聲嬌喝響起:「住手!爾等竟敢在皇宮作亂!就不怕誅九族嗎?」
轟!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只見迴廊那邊康國長公主頭戴僧帽,身穿一襲白衣冉冉而來,為她提燈籠的兩個宮女已被眼前的血腥場面嚇得手麻腳軟,渾身瑟瑟發抖,康國長公主卻不甚畏懼。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畢竟經歷了西夏的千里逃亡,比這更血腥、更浩大的撕殺場她見了不少,還都是隨在楊逸的馬背後真真切切衝入敵陣的,從最初的懼怕到後來的麻木,膽量自然也就練出來了。
正在撕殺的雙方幾乎都認識這個長公主,她是宮中最頑皮的公主,也是各種傳言最多的公主,見她搶過宮女手上的燈籠,硬是向撕殺的場中走過來,雙方都不禁停下手來。
目前雙方士卒都認為自己是在平亂,是在維護皇權,誰若是對康國長公主下手,那就等於承認自己是亂臣賊子了。
謝東昇不失時機地大喊起來:「長公主,小人是謝東昇!謝東昇啊!長公主,陛下剛剛大行,這些人竟然立即作亂,簡直是罪大惡極……」
鄧熙心中大急,時間多拖一秒,對自己多一分不利,一但宮外反應過來,自己只有一死,但康國長公主身份在那裡擺著,若不管不顧,恐怕手下就會心生疑慮,他一下子衝過去大吼道:「長公主,陛下已經大行兩天了,謝東昇一干賊子秘不發喪,圖謀不軌,本將奉太后之命,前來擒賊,亂臣賊子已被本將困於殿中,此處刀劍無眼,長公主速退!」
聽到謝東昇道出「陛下大行」四個字,康國長公主早已驚呆過去,再也不知道雙方在說什麼。
「六哥!」她突然悲愴地大喊一聲,對前面的刀斧視若無睹,直奔乾寧宮大門跑過去,手上的燈籠墜落在地上的積水裡,很快息滅!
「長公主!危險!快保護長公主!」鄧熙對身邊幾個心腹一使眼色,一齊迎上來,挾著康國長公向別處跑,任由康國長公主如何踢咬喝斥都無用。
「快!立即給我拿下乾寧宮,盡戮這些謀逆作亂的賊人。!」鄧熙提著刀回頭,第一個向殿門衝了上去,雙方的生死拚殺再次開始。
七夕,本來東京城的百姓是徹夜遊玩,燈火不息的,但一場忽如其來的大雨,使得街頭變得空空蕩蕩,人們大多躲回了家裡。
然而就在此時,一隊隊兵馬奔過夜雨滂沱的街道,鐵蹄聲急如鼓點,濺起水花四射,很快,章惇、李清臣、蔡京、等新黨要員的府邸就被兵馬堵住,嚴禁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