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嘉道:「屬下知道如今滁州新定,諸事待興,國公爺要操心忙碌的事情很多,每日的時間都是安排好的。今日國公爺出了城東大營,按計劃是要去琅琊書院和招賢館巡視的。可是在街上卻因為百姓的擁堵圍觀而耽誤了國公的行程。若是屬下不請出國公爺的名號,恐怕就會誤了國公爺接下來的事務安排。如此一來,各項安排好的事務就會相繼被往後拖延,那就真的是誤了國公的大事了。所以,屬下只能臨機應變,並無過錯,請國公明鑒!」
王青嘉心中也著實沒譜,不知道自己這番話能不能被國公爺聽進去。他的時日尚短,還摸不上這位爺的脾性。但是如今也只能壯著膽子這麼說了。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挨板子的準備。
蕭毅看了他半天,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在他身上逡巡不定,半響才哈哈一笑道:「好一個臨機應變,並無過錯。王青嘉上前聽令!」.br/>王青嘉被蕭毅的眼神看的是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後背都是濕了一層。忽然聽到讓自己上前聽令,嚇的身子一抖,以為蕭毅要懲罰自己了,急忙拜倒道:「王青嘉聽令!」
蕭毅道:「親衛營什長王青嘉即日起任親衛營百戶一職,日後全權負責本督日常出行護衛職責,你可有異議?」
王青嘉心中一喜,大聲道:「屬下並無異議,定當誓死保衛國公安全。」
蕭毅這個時候換了一副笑呵呵的面孔道:「要是真的需要你死的時候,那麼本督一定是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了。你以後可不要輕易說什麼死呀活的,生命如此美好,好好活著才是正道。你的任務就是讓你,我,及你手下的兄弟們都活的好好的。」
王青嘉一愣,沒想到這位國公爺不板著臉嚇人的時候還是挺有趣的。
回到房中,蕭毅換了一身寬鬆的道袍,頭戴逍遙巾,手中拿著一把折扇,扮成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倒也另有一番風流瀟灑的樣子。
徐琳將腰間的寶劍放下,也是換了一身儒衫,扮成讀書人的樣子。
蕭毅帶著兩女出了國公府,王青嘉則是帶著八個侍衛也是換成了百姓的衣衫,混在人群中,四個在前,五個在後的履行著護衛的責任。
三人出了國公府,遠遠這一看,倒是三個英俊瀟灑的公子哥聯袂逛街來了,一路又是招來了不少火辣辣的眼神。反正現在是一副平民打扮,蕭毅也不用再端著國公的架子。難得的放鬆一回,對於那些拋來的媚眼也是照單全收,而且還不時的反擊一下,臉上不時的蕩漾著得意曖昧的笑容,讓身旁的徐琳氣的是暗暗跺腳。汪冰柔卻是瞪著大大的眼睛的的看著正朝一個身材火辣的姑娘點頭微笑的秦國公,彷彿不認識他了一樣。
蕭毅很久沒有這麼放鬆了,他很享受這種在人群中穿梭的感覺。之前的他雖然在領地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有著數以萬計的子民,有著幾萬的軍隊,但是他們都是系統所出的,就好像克隆人一樣。雖然他們的外表構造和普通人幾乎沒有什麼兩樣,而且自己也是從心中把他們當成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對待。但是始終讓他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連和琦玉水乳交融,融為一體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所以他雖然很放心部下的忠誠,但是從心底也很渴望與真實的自然人去接觸,去交流。他需要讓自己融進這個時代,讓自己成為一個和別人一樣的人,而不是時時刻刻的告訴自己——我跟別人不一樣。
現在的他穿梭在這擁擠的人群中,讓他有了一種魚入大海,鷹歸長空的愜意感覺。他腳下甚快,在人群中穿梭前行,而且對街道兩邊的小攤似乎也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一會兒看看捏面人的,一會兒瞅瞅賣鈴鐺的。徐琳看著自己的這位在人前氣度威嚴,人後卻是一副童心未泯的情郎,只是抿嘴偷笑。而汪冰柔則是搖著折扇,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一副見多識廣,見怪不怪的樣子。
王青嘉領著幾個侍衛一路緊張的盯著蕭毅的身影,害怕把國公爺給弄丟了。
就這樣邊逛邊走,差不多半個多時辰後蕭毅終於終於出現在了琅琊書院的大門外。
門口站崗巡邏的差役一看考場重地呼啦啦的來了一群人,一隊差役立刻趕過來就要趕人。
王青嘉搶上前去一步,從懷中掏出一個令牌在那差役眼前一晃道:「麻煩通報徐大人,就說秦國公前來巡視。」
那差役一看令牌,聞言立刻向蕭毅躬身道:「請國公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報。」說完急匆匆的向書院中走去。
蕭毅站在那裡,臉色平靜,好整以暇的打量著書院的建築風格。
汪冰柔看看蕭毅,有些不解道:「國公,草民有一事不解,想請教國公。」
蕭毅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文君可是想問本督堂堂國公,為何不徑直進去,反而要在這烈日下邊等候通報?」
汪冰柔訝然道:「國公爺怎麼知道草民心中所想?」
蕭毅沒有回答她,卻是道:「孟子曾曰: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從古到今,大至國家社稷,小到一家一戶都是需要制定各種規矩,有些是成文的,也有些是不成文的。這大大小小的規矩共同的形成了整個天下運行的秩序。當大家都在遵守這套秩序的時候,就會出現盛世治世。但是當很多人開始破壞規矩,不遵守秩序的時候,那麼天下就開始從治世走向亂世了。當秩序完全崩塌的時候,那說明天下已經完全的處於一個亂世了。」
蕭毅說到這裡看了眼若有所悟的汪冰柔,繼續道:「但是自古至今,往往開始不守規矩,破壞秩序的人卻是社會上層的人,也就是那些百姓眼中的貴人。皇親貴胄,達官貴人,鄉紳地主,而不是那些每天在為生計奔波勞累的升斗小民。文君可知道這是為何?」
汪冰柔沉吟了一下道:「因為那些社會上層的人有破壞這個秩序的能力,而升斗小民卻沒有。」
蕭毅輕笑道:「孺子可教也。正是如此。因為規矩是他們制定的,所以他們就有破壞規矩的能力。當他們將規矩破壞殆盡的時候,這天下的秩序就崩塌了,朝廷的威信就沒有了,升斗小民們這才能揭竿而起。所以那些認為升斗小民是國家禍亂之源的人統統該殺,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是真正的禍亂之源。雖說如今我是這滁州之主,一切的規矩都是我主導的,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更應該遵守這個規矩。若是我都帶頭不遵守了,那麼下面的人就會起而效之。久而久之,官府的威信蕩然無存,那我等於給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文君,你可明白?」
汪冰柔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從那一個人嘴中聽到這樣的觀點。她聽到的都是那些自詡為清流的文人士子在大肆的辱罵那些四處流竄的流賊荼毒天下,不知效忠朝廷,不知皇恩浩蕩,以至逼死先帝,讓韃子趁機入關,將天下糜爛的原因全部推給那些流賊。而那些官員提起百姓來都是一口一個刁民,何嘗有人會說出這般話來。就算那些被百姓認為的清官雖然嘴上說的是民為貴,君為輕,但是心裡何嘗不對百姓頗為輕賤。
蕭毅的這番話卻是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她聽得也是似懂非懂,有些茫然,但是卻一時也想不明白哪裡茫然了,竟然忘了回答蕭毅的話了。
蕭毅見她這幅樣子,微微一笑,知道她再聰明,也不能一下子消化自己說的秩序論的道理,日後慢慢參悟吧。
徐華接到差役的通報,急急的迎了出來,剛好聽到蕭毅的最後一段話,不好上前打擾,也是靜靜的站在旁邊仔細聽著。
徐華一看,總督大人身旁還有兩個年輕公子,其中一個怎麼看起來這般面熟,再一看那不就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嗎?怎麼她也跟著來了,急忙朝她瞪了一眼。
徐琳從老爹說來的時候就看見了,看見老爹瞪自己,沖老爹一笑,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徐華看見女兒的這個樣子,搖了搖頭。這丫頭,如今被國公寵的沒個樣子了。
蕭毅看向徐華道:「徐大人,咱們這就進去吧。」說完,就帶頭邁步向書院中走去,徐華緊隨其後,徐琳一拉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汪冰柔也跟著進去了。
「徐大人,一切還正常吧」蕭毅邊走便問道。
「回部堂大人,一切正常。只是有個士子因為不耐暑熱而暈厥。下官已經請了郎中給他診治了。」徐華回道。
「中暑?徐大人有沒有讓人準備一些消暑之物,譬如綠豆湯,糖藕粥之類的?」蕭毅一聽有人暈倒,立刻問道。
「這些都有準備的,請部堂大人放心。滁州南來北往的人多,以前就有那從北直隸和遼東過來的人在六七月的時節過來,因為不耐暑熱暈厥的。所以下官想到了這,就提前吩咐人準備了!」徐華回道。
蕭毅讚賞的看了一眼徐華,自己這個准老丈人確實是個能幹實事的人,而且做事又周密細緻,很多事情都想到前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