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滁州城城南大營旁邊的空地上此時是一片繁忙景象。到處可以聽見叮叮噹噹的敲擊釘子的聲音,還有此起彼伏的喊號子的聲音。許多抬著木料和石料的漢子穿梭在其中,陽光照在他們黑黝黝的脊背上反射出一片亮晶晶的光芒。這並不是官府抓來壯丁服役的現場,從這些漢子臉上那興奮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這裡是蕭毅劃定的工匠營的駐地。因為滁州城中經過上千年的發展已經是擠得密密麻麻,根本沒有多餘的地方讓這些人蓋房子了。所以蕭毅只好把眼光放在了城外。綜合考慮了下,最後終於還是選定了城南大營的旁邊。他打算將這些人暫時納入軍隊的序列中,實行軍管。這樣管理起來也是方便一些。但是這一次他並不打算動用領主助理為這些人蓋房子,一個原因是這件事情並不是很著急。另外一個是他擔心這些人中有著朝廷的眼線。
蕭毅本來要的只是一些能夠製造火銃的工匠,沒想到馬士英給自己派來的這些人中什麼工種的工匠幾乎都有。什麼鐵匠,木匠,泥瓦匠,甚至裱糊匠都有。他不知道馬士英是到底沒有搞明白自己的要求還是說故意為之,把這些人打發到自己這裡來混飯吃。但是人已經來了,而且還是拖家帶口的都不容易,總不能把人家再打發回去吧。而且蕭毅也想到這些人日後也許都會有大用場的,留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br/>既然這些人都是專業的,那麼蓋房子的事情蕭毅自然就交給他們自己幹了。給自己蓋房子,這些人自然都是卯足了勁,拿出真本事來做。因為這房子的主體結構都是木製的,所以需要的木料比較多。這些木料一方面從城南大營中運出,另外一部分則是從琅琊山上砍伐下來的。石料的話則是需要的不是很多,都是蕭毅從軍營中直接撥給的。
為了方便管理,蕭毅從他們中間選撥出了一些年紀大資歷高,在軍器局擔任過職位的人作為管事,讓他們實行自我管理。另外,蕭毅又讓王效彥從民法司派了一些差人來協助管理。
在離施工地不遠的地方臨時搭建了許多的帳篷,每家一口帳篷。這是在房子整體完成之前的臨時住所。在帳篷的前面臨時搭起了許多的粥棚,裡面則是用磚石臨時壘砌的爐灶。這些爐灶上面現在都架著一口口的大鍋。有的鍋裡是甜爽解渴的綠豆湯,有的是米粥,有的則是煮著大塊大塊的肉,香氣飄得四處都是。在這些鍋灶前面忙活的自然是那些工匠的婆娘女兒了。反正領地中產的蔬菜,豬肉和糧食多的是,所以蕭毅在他們的伙食供應上絲毫的沒有吝嗇,敞開了供應,能夠吃多少就供應多少。這讓這些本來心中還忐忑不安的工匠們對蕭毅這個如今威名赫赫,儼然大明頂樑柱的國公爺內心一下子親近起來了。
給自己蓋房子,而且還能吃好,喝好,這簡直就是大大的美差。所以這些工匠幹起活來都是勁頭十足,所以施工進度也是非常的快,兩天的時間所有的地基都打好了,而且房屋的主體結構也是有了一些雛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忙了一天的工匠們也都坐在自家的臨時帳篷前端著飯碗邊吃邊聊了起來。
「老王頭,你那木匠活做的真是不賴。整個窗欞做下來,愣是沒有一根鐵釘,全都是用的榫卯,愣是嚴絲合縫,比那些小年輕用鐵釘做的還要結實。」一個粗壯,滿臉憨厚的漢子端著一碗綠豆湯美美的喝了一大口,向自己隔壁的一個鬍子頭髮都花白了的老工匠說道,一臉的佩服。
那老王頭聽別人誇自己,心中高興,滿臉的得色,一笑起來滿臉的褶子。他捋了下自己鬍子洋洋得意的道:「這不算什麼,想我祖上曾經還給弘治皇爺做過龍榻呢。一個小小的窗欞子算什麼。想當年……」
這老王頭之前卻是工部營繕所所屬的木匠,一手木工活卻也是精細。但是為人就是有個毛病—喜歡吹牛。別人只要一捧他就找不到北了,就開始吹噓他祖上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光榮事跡了。
那漢子之前不認識老王頭,誇他兩句也只是因為大家比鄰而居,套個近乎而已,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就引來他的大吹大擂,不由的暗暗苦笑,只好耐心聽著。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老王頭,你又吹起來了。我記得你祖上不就是給皇宮裡做過馬桶麼,什麼時候成了給弘治爺做過龍榻了?」
那漢子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高大健壯的漢子咧著嘴笑著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他認得這人,這是被秦國公親自委任的工匠營的大管事。漢子急忙放下湯碗,站了起來,討好的叫了聲:「馬大人。」
老王頭本來正說得起勁,卻被那馬管事的一句話給噎住了,氣的鬍子吹得老高,又不能發作,只好停了下來。
那馬管事看著粗粗壯壯,但是在這群工匠中算是有來頭的。他原來在北京的時候任過崇禎朝的軍器局副使一職。後來李自成兵敗之後他攜家帶口的逃到了南京。弘光小胖子和馬士英一個只知道享受,一個忙著弄權,哪裡顧得上他們這些匠戶。他只好靠在城中幫人打零工艱難度日。這次馬士英為了湊人數就將他們這些匠戶統統打發到了蕭毅這裡。
這馬管事人雖然粗壯,但是名字卻有些文雅,叫做文濤。他早在南京的時候就聽說過定北侯蕭毅的大名,但是沒想到自己能有一天直接在蕭毅麾下效力。因為他是這些工匠裡面曾經職務最高的一個,而且還是在軍器局當過差的,所以蕭毅便臨時任命了他為這工匠營的大管事。
馬文濤這人責任心倒是挺強的。收工之後喝了碗粥,便開始了每日的巡查工作。他一路走到這裡,便遠遠聽到了老王頭吹牛的聲音便忍不住的揭了他的老底。因為兩人曾經都是在工部當過差,彼此兩家又有些交情,都是老相識了。老王頭以前就經常被馬文濤揭老底,再加上人家是國公爺親任的管事,也只好默不作聲了。
馬文濤瞅了一眼一臉鬱悶的老王頭,走到他身旁的那漢子身邊問道:「這位兄弟,我看你眼生的很。你叫什麼名字,會什麼手藝啊?」
那漢子有些拘謹地道:「回大人的話,小的叫做賀功言,祖祖輩輩都是替朝廷製作火銃的。」
馬文濤眉毛一抬驚喜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之前也是在軍器局當差的。只不過是在北京的時候。那時候,我還是軍器局的副使呢!」
賀功言一臉崇拜的看著他道:「軍器局副使?那可是九品官啊。那你怎麼也跟我們這些匠戶一起來了。」
馬文濤聞言卻有些黯然道:「九品官又怎麼樣。先帝在的時候,關外有韃子騷擾,關內又有那些殺不完的流賊。朝廷大部分的銀子都變成了軍餉,哪裡還有錢撥給軍器局。那個時候衙門裡都快餓死老鼠了。要不是大傢伙互相接濟,不定都餓死多少人呢。後來流賊破了京城,韃子也接著入了關,我就帶著一家老小逃到了南京,靠著四處打零工才勉強養活老婆孩子。正好這次秦國公向朝廷要人,我一琢磨與其在南京城裡瞎混還不如過來碰碰運氣。所以就來這裡了。」
賀功言安慰道:「大人,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您在朝廷當過差,以您看,這國公爺要我們這麼多的匠戶做什麼?」
馬文濤轉頭看了眼四周,工匠們都在吃飯聊天,沒有人注意這邊才低聲道:「我聽說啊,國公爺本來向朝廷要的只是我們軍器局的工匠。可是朝廷不知為何卻不管是不是軍器局的,全都給打發過來了。而且我還聽說,國公爺的手下的軍隊手中的武器都是刀槍劍戟,根本沒有用火銃的。想當年靖難的時候,成祖爺雖然也是靠著騎兵打天下的,但是卻也是吃過南軍火器的虧。所以後來成祖爺登基之後才組建了神機營,全部使用火器。你我都是在軍器局當過差,自然知道這火銃的厲害。只要槍管的質量好,不炸膛,那就可以一直發射。但是如果是弓箭手那就不行了,最多連續射上十幾箭就兩條膀子累的就不行了。
國公爺這麼英雄的人物,自然早就知道這些道理的。國公爺麾下的軍隊雖然厲害,但是畢竟人數太少。韃子現在被國公爺給打怕了都縮在城裡不出來,國公爺總不能派騎兵去騎著馬攻城吧。你應該也聽說了國公爺要招兵的事情了吧。那些新兵招來之後,若是訓練成一個合格的弓箭手那最少得個兩三年的時間。若要是訓練成騎兵那就更慢了。而且江南這地方不比北方的那地平坦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水窪,騎兵也不方便。國公爺要是想盡快的讓新兵們能夠上戰場,最好最快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使用火銃。我說了這麼多你現在明白了吧?」
賀功言越聽越佩服,恍然道:「大人不愧是大人,聽您這麼一說,我這心裡一下子亮堂起來了。你的意思是說國公爺要讓我們來製造火銃?」
馬文濤滿意的點頭道:「不錯。而且我聽說國公爺雖然年輕,但是對待下人根本一點架子都沒有。我想只要我們能給國公爺製造出最好的火銃,國公爺一定會重重有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