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府,佛坪縣城
今天的縣衙中有些不尋常,縣衙內一片寂靜,知縣陶行炎和縣丞,主簿以及一干小吏,衙役都跪在衙門的公堂的地上,一臉的恭敬。
在公堂的上,站著一個衣著華麗,長身挺立的年輕人。年輕人手中持著一卷明黃色的卷軸,正一臉嚴肅的看著下面跪著的眾人,只是嘴角卻露出不易覺察的一絲戲謔的笑容。
年輕人的身後卻是站著一個眼睛小小卻顯得頗為精明的漢子。那漢子看起來也是一臉肅然,但是那微微顫抖的雙手卻昭示著他的緊張,或許是因為天氣太過寒冷了吧。除過此人,在年輕人的身後還有兩名全身甲冑的侍衛,兩人的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似乎準備著隨時出手。
少頃,公堂上響起了年輕人頗有磁性的聲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韃子數萬來攻潼關,我大順軍將士浴血奮戰。,數敗韃子。然皇帝不差餓兵,為了讓後生們多殺韃子,朕派親衛領蕭毅傳旨漢中府各州縣,派兵將府庫錢糧都運往京城犒軍。不得有誤。凡是抗令不遵的,老子砍了他全家。』欽此!」
這個年輕人自然就是喬裝成李自成使者的蕭毅了。
蕭毅念完聖旨,心裡也是笑翻了。但是面上仍是一臉嚴肅和傲然,大剌剌的道:「陶縣令,接旨吧!」
堂下跪著的眾人三呼萬歲後才站起來,一個個呲牙咧嘴的,這大冬天的跪在地上能好受嗎?知縣陶行炎上前恭敬的接過聖旨,將蕭毅一行連忙讓進後衙的廳中。
「蕭將軍,一路辛苦了,這是上好的紫陽茶葉,您老人家嘗嘗.」陶知縣一臉諂媚的奉上一杯熱茶。
蕭毅接過茶杯,呷了一口,稱讚道:「確實味道不錯。只是皇上催得急,陶大人還是趕緊去準備吧,將庫中的錢糧都裝好車。要是誤了大事,你我可都會是人頭不保的啊!」蕭毅笑瞇瞇的看著陶知縣悠悠的道。
陶知縣一驚,連忙道:「是,大人放心,下官現在就去辦,定不讓皇上和將軍失望。」
「這樣甚好。這次的差事辦妥了,我一定在皇上面前為陶大人美言幾句。到時候,陶大人加官進爵是少不了的。」
陶知縣一聽頓時兩眼放光,又奉承了蕭毅幾句好話,連忙告退去準備了。為了防止這個傢伙耍什麼壞心眼,蕭毅讓王效彥帶著兩名侍衛跟著去了,當然名義上是去幫忙了。
聖旨要辦的事情當然是頭等大事了。整個縣衙都忙起來了。縣丞去組織大車去了。而知縣和主簿則在府庫清點錢糧,登記備案。
趁著王效彥和兩名侍衛沒注意到他們,主簿湊到陶知縣跟前低聲道:「先尊大人,我看這事有些不對啊!」
陶知縣聞言一驚,連忙看看四周然後低聲斥道:「你想死啊,敢懷疑聖旨不成?」
主簿道:「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傳旨的蕭統領器宇軒昂,相貌不凡,且細皮嫩肉,定是出身富貴,這肯定是假不了的。而且那聖旨的口氣確實像皇上說的。再看那兩名鐵甲侍衛,身上殺氣凜然,只有從屍山血海中出來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感覺。那一定是皇上身邊的親兵。而且那聖旨你看過了,你覺得有問題嗎?」
陶知縣想了想道:「應該假不了,聖旨的材質,皇上的玉璽蓋印都沒錯。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那邊的王效彥假裝沒注意這邊,但是他耳力強,兩人的悄悄話一句不落的進了他的耳朵。聽到這個主簿有了疑心,他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急忙向蕭英,蕭勇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都握緊了腰間的寶劍,悄悄的向這邊靠過來了。一旦知縣二人有什麼不軌的舉動,便會立即出手將二人斬殺。只要這二人一死,群龍無,那些衙役也掀不起多大浪來。就算劫不到錢糧,幾人趁亂逃出縣城還是有希望的。至於蕭毅那邊,只要他們這邊搞得動靜大一點,他很快就會知道露餡了。以他的本事,逃出縣城還是不成問題的。
一時間王效彥心中轉過了這許多念頭,就等著知縣二人一又軌立即斬殺。卻沒想到這時候那主簿說出的話又讓他的心放回了肚子。
「大人。卑職不是懷疑這聖旨,也相信皇上幹的出這事。只是從聖旨看來,形勢有些不妙啊!」
陶知縣愕然,急忙問道:「此話怎講?」
那主簿一臉高深莫測的道:「大人還記得皇上從北京城撤回西安的事情吧。山海關皇上敗給韃子後就把北京城的金銀財寶全部捲回了西安。現在韃子又在攻打潼關,沒準皇上是頂不住了又想跑了,這才派人來各縣運送錢糧上京。這大順的運勢恐怕不久了。」
陶知縣聞言也是心下有些惶惶,一旦大順沒了,自己這知縣估計也是當到了頭。但是想到李自成現在還有幾十萬大軍,自己還是大順的知縣,這皇上的旨意還是得遵守的。若是不然,李自成雖然幹不過韃子,但是滅了自己全家那可是不費吹灰之力的。當下搖搖頭,對主簿說:「顧不了那麼多了。還是先把眼前的差事辦好了。否則,不等韃子打進來,我們就人頭落地了。」
說完,兩人都是歎了一口氣趕緊去督促那些衙役和民夫幹活去了。
「原來如此!」王效彥悄悄舒了口氣,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心裡罵道這兩個老烏龜差點嚇死爺爺,不過也救了你們自己一命。否則不等到大順玩完,你們就得先玩完。」
在陶知縣的極力督促下,錢糧很快都裝好車了。說起來,這佛坪縣也是不富裕。明末大旱連年,關中是赤地千里,很多地方顆粒無收。雖然漢中能好很多,但是連年供應大順軍的錢糧,也沒有剩下多少。這兩年雖然氣候正常了很多,但是因為連年戰爭,陝西的壯勞力不是在軍中就是戰死了,很多地都荒著沒有人種。所以也好不了多少。這縣城的府庫竟然只有銀不到一萬兩,另外還有布匹絲帛等一百多匹。另外糧食也只有稻米五百多石。這些東西總共就裝了十車。
蕭毅本來想給縣衙留點,畢竟人家也不容易,但是轉眼一想這裡很快就是韃子的地盤了,留下來只能白白便宜韃子,便狠狠心全部給拉走了。最後導致佛坪縣的府庫和糧倉都生了餓死老鼠的慘劇。當然,這是後話了,略過不提。
蕭毅讓陶知縣派了一百個士兵和五十個民夫押送這批錢糧上路,自己借口要去其他州縣宣旨就先行離開了,只留下王效彥和一名侍衛跟車押送。
王效彥帶著一百名士兵押送著車隊行了快二十里的時候,看見官道兩邊有地勢險要,且路邊有一片密林,借口查看地形,帶著侍衛鑽進了密林。
那一百名士兵在一名小校的帶領下正在原地等待,忽然聽見「刺啦啦」的聲音從密林中傳出來,接著無數的手持武器的士兵從林中鑽出來他們團團圍在了中間。
這些包圍他們的士兵都是紅色的戰袍,大部分身穿簡單的皮甲,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另外一些人卻是手持長矛。另外在圈外的高處站著二三十名弓箭手,那黑幽幽的箭頭正指著他們。一旦有人異動,那箭絕對會立刻穿透他的咽喉。這些人武器齊整,氣勢凜然,雖然一眼不,可是給場中的人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突遭變故,這些士兵頓時驚慌不已,持著武器的手都是抖個不停,緊緊的向後退去,擠成了一塊。至於那些民夫,早在這些士兵從林中衝出來的時候已經都抱頭蹲在大車下了。這也是他們在這個亂世生存的智慧。
從那些紅色戰袍的士兵中間轉出了一個騎著馬的青年,那青年笑意盈然,全身甲冑,胸甲上畫著一個張牙舞爪的金色獅子像,顯得整個人非常的霸氣。那青年身後赫然跟著剛才去查看地形的王效彥和那名侍衛,另一名侍衛手中卻持著一面血紅底色的金獅旗幟。
不用說,那青年自然是先行離開的蕭毅了。
看到這種情景,就是智商再不夠的人也知道什麼什麼情況了。那名帶隊的小校此時卻看不清形勢,抽出長刀,大喊道:「兄弟們,我們中了這些土匪的奸計了。大家跟他們拼了。」沒想到他剛說完,一支利箭就已經穿透了他的脖子。
小校一死,這些只是受過簡單訓練的鄉勇們最後一絲抵抗的勇氣也跟著煙消雲散了,紛紛扔下武器,抱頭蹲在一邊。
士兵們收繳了那些鄉勇武器,然後押著十輛大車返回領地去了。
這次行動,可以說基本上順利,只是那個主簿的話讓整個過程有點波瀾。對於這些鄉勇,蕭毅也不想打開殺戒。其實他是沒想著殺任何一個人的,只是那個小校自己不開眼,也怨不得他。
不知道陶知縣知道了這件事以後會不會悔恨的自殺,那就不是蕭毅要操心的事情了。這就好比貪玩的貓咪弄亂了毛線團,最後頭疼的都是主人,而不是貓咪。而蕭毅就是那只貪玩的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