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六百三十四章 皇佑之治(六)
    儂智高致書陳珙,乞於邊界首置榷場,市易兩界之貨。◎聰明的孩子記住 超快手打更新 .◎

    儂智高仍不懂宋朝制度,於邊境處置榷場,一個小小的知州豈能做主?就是轉運使能作主,也要通報朝廷後才能批准。也說明儂智高的野心,是兩界,而非兩州邊界,四字成了二字,意義截然不同。

    陳珙接到儂智高信後,不報也不答覆。上報因兩界二字必被廟堂上諸大佬所輕,認為自己懦弱無能,答覆如何答覆,回絕儂智高會動怒,准許自己根本就沒這資格。加上本來真宗時就有禁令,不得與廣源州市易,所以就當沒有接到這封信一樣。

    但儂智高的本心是什麼呢?

    想法設法將宋朝拖下水,才能抵抗越李朝,強拖看來宋朝皇帝不是傻子,不會成功,於是退一步,先用榷場打開缺口。

    一計不成,儂智高又生一計,派人奉表貢物,乞補田州刺史。田州乃是邕州管轄範圍內一個羈縻州,在後來廣西田陽東面,看似這個要求不過份,如今儂氏實際控制地盤豈止是一個羈縻州?實際這個求職暗藏殺著,田州在田陽,他的大本營卻在廣源州,若是正式的州府,儂智高無可奈何,然田州乃是羈縻州,諸峒實力遠遠不及儂氏。一旦讓儂智高得到這一要職,便可以將邕州下屬三十幾個羈縻州(後來擊敗交趾,才正式將廣源州、七源州等羈糜地區正式納入宋土,使邕州擁有四十四個羈縻州,此時不足四十之數)一大半號召起來,甚至將橫山重寨也囊括進去。到時候宋朝不幫助他,會失去更多的土地,若讓他得逞,估計宋朝還不會幫助他。他手中也擁有更多的力量。幫助他,更讓他得逞了,宋朝徹底拖下水去。為了儂家不惜與交趾一戰。

    一戰代價會有多大?

    十幾萬兵士死亡。非是死於戰場之上,交趾還沒那本事,而是死於瘴癘之手。動用了無數人力物力。而且一旦宋朝這麼做,必不會在邕州長久駐紮大批軍隊,大宋一徹,整個邕州地區甚至更廣闊的地區會被他擁有。

    即便不拓廣邊境,從田州到七源州幅she的面積也快有海南島面積大小了。

    到陳珙手中,依然不回不報。有人說他聰明,識破儂智高的伎倆。有人說他昏庸,若接受儂智高的好意,一道抗越多好啊,儂智高怎能會謀反?前者誇大之詞,後者除了啥也不懂的,要麼就是別有用心的說法,不會謀反,父子倆皇di dū做了十幾年。還不叫謀反?元昊那麼強悍。也不過稱國主,大王。什麼叫皇帝?

    實際陳珙根本就沒有想那麼遠,只是不想多事,管你用什麼心機,一律不報!

    此次陳珙不報,情報一一到了朝廷,鄭朗不作聲,繼續看儂智高表演。皇祐二年六月。越李派軍隊前去征伐儂智高,儂智高亡入山林,利用地形躲藏過去。越李無奈撤兵。此次出擊,雖沒有抓住儂智高,卻起到極大的好處。一邊凶悍的征伐,數次大敗,雖有「國仇」家恨。儂智高對交趾人慫了。另一邊對其有恩,可認為其軟弱怕死,管他有恩無恩,漸漸野心開始壯大。

    鄭朗繼續在觀注,未作聲,但不是代表沒有準備。

    讓嶺南諸官員尋訪一些對當地瘴氣瞭解,並且善長治療瘴氣的大夫,或者土著醫生,用各種手段將他們請到柳州、桂州等朝廷控制能力較強的州城,給其薪酬,讓寫著書立說,或者傳授治療瘴氣的經驗,肯定良莠不齊,可比沒有的好。

    查訪所需的藥材產地,不會立即購買,但知道它們產地在何處,能有多少產量。以及當地各個瘴氣的分佈,形狀,發作症狀。這才是宋軍南下的最大天敵。

    其次便是瘧疾。

    為此,至少兩名斥候犧牲,這些斥候南下後,遍佈西南,從嶺南到交趾,再到荊湖利夔,不能立即將消息帶回來的,有的回來時會在路上耽擱。這兩名斥候本來應回來的,但三四個月未見蹤影了。未必是遭到當地蠻人殺害,有的或為蟲獸所傷,有的便是中了瘴癘而亡。

    犧牲是再所難免了,不但這兩人的犧牲,鄭朗為了取捨,準備更多人犧牲。無奈之,天下本是一盤大棋,想要將死對方,連小卒子都不捨,如何能戰勝之?

    主要還是西夏與契丹。

    龐籍也不得不承認,成立特務營的好處,種種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是睜眼瞎。

    西夏一邊與宋朝要好處,一邊與派使者出使契丹求和,契丹不允。臘月又奉表乞臣於契丹,表書言語極其婉轉,契丹不答。但沒有拒絕。

    數次戰役,兩次大敗,以契丹的財政吃不消了。

    特別是因為鄭朗將寧令哥送到了契丹,使其戰役提前一年爆發,河曲之戰還沒有得到休生養息,接著蕭惠再敗,契丹財政更加吃緊。

    三月,契丹來索黨項降戶。當初爆發戰爭,夾山黨項降戶是起因之一,並且契丹有契丹的憂慮。西夏不是一次兩次,吐蕃六谷部,回鶻,唃斯囉父子,後來還有呢,多次用這一招使敵人產生分裂,再收納對方降戶壯大自己。而自西山白達旦部再到大漠北面的阻卜部,西北的粘八葛各部,對契丹始叛時復,一旦讓西夏策反,後果堪憂。所以這些降戶必須交還,那怕西夏做一個樣子,交納部分降戶。

    但這是西夏壯大的根本,沒藏兄妹不敢給,可他們也有辦法,重金賄賂契丹使者蕭友括,上表乞代黨項獻大批馬駝牛羊,蕭友括替西夏說了一些好話,遼興宗借勢下台階,許之。

    五月,西夏求唐降鎮故地,此地乃是原來北方重要的三關之一,夏州的屏障,自經契丹攻破後,族帳或俘或降或逃,契丹看到其地位於河西,不置戍守。沒藏氏思復其地。派使請之,遼興宗不許。

    六月,沒藏氏派人撫諭黨項各部,國中點集人馬,訓練無虛ri。契丹聞之,命於西南沿邊各地建邑為備,沒藏氏屢請罷役,契丹知其心叵測,不答應。又將其俘獲的西夏諸族遷於薊州安置。

    雙方不斷地扯皮。

    大家都沒有拿出誠意,到了年底,契丹終於得到西夏向阻卜索購大批牛馬駝羊,其中良馬一律留下,國中老弱病殘之馬一律與宋朝交易。宋朝缺少大牲畜,契丹也心知肚明,這些大牲畜僅是用來耕地的,根本上不了戰場。斥候帶來的情報亦是如此。宋朝得到這些牲畜。全部交給了老百姓耕種。但使遼興宗想到前幾年的故事,李元昊也是這麼幹的,從夾山吐谷渾黨項各部族交易來大量馬匹,良馬留下,劣馬與宋人交易,結果得到大批良馬,又成功策反了黨項與吐谷族各族叛亂。

    契丹大怒,一邊派使責問阻卜部。一邊又復增兵金肅州,又派使斥責沒藏氏。一年休息,又從宋朝哪裡得到許多好處,沒藏氏膽se始壯,雖小心的表示不會再向阻卜部購馬,但請求契丹將寧令哥交還。

    若是黨項好好地,說不定契丹會將寧令哥交還。也未必交還,但西夏小動作不停,契丹人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

    風雲再起。

    反正宋朝府州北方這幾年很熱鬧,兩**隊你來他往,幾乎沒有停止折騰過。好在府州主事的乃是狄青,換作其他官員早就慫了。

    ……

    chūn天到了。

    鄭朗一邊小心的處理著中書事務,一邊觀察著各地商人的募款情況。

    比他想像的要好。

    宋朝弱的乃是外交與軍事,其他方面卻是很變態的。特別是經濟,陳亮等士大夫公開喊出要謀利,商賈許多想法更是超前,例如小小的鹽鈔,能讓商人耍成證券、股票、期貨,這也是鄭朗自糖作坊契股展開,上到皇帝,下到商人能接受的原因。

    契股其實在宋朝早就有了,例如海船經常有各商人聯手合股經營,要麼就是超前支取,這個也早就有了,連朝廷都是如此,慶歷早幾年的戰爭,為了贏得軍費,將後面好幾年的鈔引也發行了,至今朝廷還沒有將欠負的鈔引支付清,這也是一種提前支取。

    再有平安監成功的典範。

    國家良好的經濟基礎。

    但也只有宋朝,換成西夏與契丹,想要做就不可能成功。

    最支持銀行的乃是各平安監股東,有的股東詢問能不能以銅支付,他們沒有鑄錢權,手中資本也投資於其他方面,但有平安監的大量分紅,包括現銅。鄭朗同意,再次詔書天下,並且報紙刊登消息,準備商人用等價的金銀銅作為現錢支付,讓這些金屬流通到各個銀行,再集中起來鑄幣。

    大量資金迅速注入,先是京師,實際最富裕的還是京城,非乃杭州,在京城集中最多的權貴,他們手中擁有的資本也最多。到了二月結束,各銀行將本金籌集。

    其實此次朝廷也注入了資本,平安監賣出的契股錢,又投入了五百多萬緡。製造交子又花了八百多萬緡錢,交底使用青州臨朐東絹,東絹列為天下第一等品,是宋朝有名的名牌產品。朝廷曾經一度想選用河北絹,然而河北面臨契丹威脅,於是改次之,選用了東絹為交底。防止偽造,又於邊延處鑲上越州會稽尼羅,原來準備用遂寧羅的,兩羅質量相差無幾,但傳言遂寧羅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後考慮其產量,會稽尼羅產量低,一般人難以採購,於是棄遂寧羅而用會稽尼羅。再用產量更低的撫州蓮花紗作邊,這種紗一年產量僅百端。

    僅是一個交底就極端的變態。

    請數位大家作畫,以宋太祖、宋太宗、真宗、仁宗畫像作正面圖案,背面圖案乃是宋朝有名的各個景區。再會集全國有名的作坊,以及皇宮錦綾院織工利用織成、刺繡與刻絲將這些圖案刺於交子上。

    沒有全部用這些工藝,繡的僅是防偽部分,否則成本能翻上幾十倍。其餘部分,包括一些大家寫的字,有趙禎的字,鄭朗、范仲淹、文彥博等人的手跡,全部鑄成印模,一共分成十批,由十分契股代表分別掌握。銀行正式成立時。才能分十次印刷。

    用了國家機器。流水線式製作,節約成本。否則就是製作這批交子,成本就會上升到兩千多萬緡錢,甚至更多。

    沒有辦法,交子最終還是流向百姓的。若僅是一張紙,印上一些字,偽造的人必然很多。

    四月結束,萬眾矚目中,銀行司終於成立。

    總司監就在樊樓與東華門之間。

    鄭朗舉行了一次小小的儀式。張燈結綵,燃放了許多鞭炮,然後請趙禎前來剪綵。

    再出示印刷好的交子。

    很多老百姓表示稀奇,這個交子製作太jīng美了,於是用現錢買了幾張回家把玩。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至少讓百姓感到它值這個錢,而非是一張紙。

    拖得很久,但有一個好處。緊急的又鑄就了銅幣七百萬緡。銀幣兩百萬兩,金幣十萬兩,進一步夯實了貨幣數量。

    也意味著史上第一個托馬斯出現。

    一共八千萬緡錢資產,想想就讓人望而生畏了。實際有的人弄不清楚,認為有八千萬緡交子,八千萬緡現錢,以為有一億六千萬緡流動資本。實際不是,它的資本只有八千萬緡。或者說它的資本無法計算。得看存貸的人能有多少。

    並且與平安監不同,平安監各個商人得到的好處更多,朝廷僅是分紅部分,商人卻有連帶的作坊與商品利潤。銀行沒有商人連帶的商品利潤,面對的是全國,會使全國經濟流通更快,朝廷也會提高商稅收入。

    但對銀行的具體情況。鄭朗也不太熟悉,繼續小心的監注著。好在他還有兩年多時間,與張方平一道調整。

    五月來臨,部分百姓開始試探xing的存款,有的百姓比較好玩,前面存,沒有多少天就取出來,看看銀行是不是真的付利息給他們。借貸的人倒是很多,但因為存款數額不大,放貸數量並不多。

    也不用急,有一個過渡期。經過一番試探後,六月份存款的人多了。這才陸續的發放貸款。

    包拯開始他的另一個傳奇,與吳奎進諫,三司使張堯佐,乃凡庸之人,緣因寵私,驟階顯列,自任用以來,萬**譏。陛下何庇一堯佐,上違天意,下咈人情,而成危機乎?實為陛下痛之。

    包拯又單獨進言,歷代后妃之嬪,雖有才者未嘗假以事權,況不才者?見祖宗以來,當時帑庫豐盈,用度充足之際,尚且jīng選計臣如陳恕、魏羽等輩用之,其餘亦是一時之選。況且今天上下窘迫,如履薄冰之時,豈可專任此人!望特出聖斷,授以它職,別求才傑之士,委而任之。

    包拯誇張了,陳恕乃是宋太宗時名臣,譽為能吏之首,但在宋太宗時國用依然很緊張。這是一個奇怪的國度,史上最富,可國家財政一直沒有好轉過,唯獨宋真宗初期,稍微好一點。即便是現在鄭朗與諸位能相小心經營,好轉了,但始終不敢大手大腳地用,否則一不小心,三司一些錢糧就能揮霍一空。如今財政並不緊張,如履薄冰是必須的。陳堯佐之能,擔任三司使也確實不大適合。

    鄭朗不是很排斥,當時授任時鄭朗不樂,趙禎好心安撫,為了基情,鄭朗這才默不作聲,趙禎成就了包拯,同樣也成就了自己,換作其他任何一個皇帝,必不容自己,不要說擔任國家首相。

    似乎有人通知過陳堯佐,陳堯佐對鄭朗之命,言聽計從,不敢違背。雖才能平庸了,但沒有礙自己多少事,鄭朗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言官要倒張,鄭朗同樣不管。

    召呂公著試館職,呂公著不就,趙禎諭曰:「知卿有恬退之節。」

    賜五品服,判吏部南曹。

    另外司馬光與王安石在地方上做得也很好,幾個學生漸漸走上舞台。

    於邇英閣進講,趙禎向諸位開講的大臣問道:「古有遷民於寬閒之地者,今閩蜀地狹,其民可以遷乎?」

    丁度答道:「律令故在,但是有司卻不能執行。太祖曾遷太原民千餘家於山東,太宗又遷雲應寰朔之民於京西諸州。西北之人,勤力謹儉,今富於其鄉里者,多是當時所遷之民。民固安土,重視其遷,若地利既盡,要無可戀之理。今蜀民歲增,曠土盡辟,下戶才有田三十五畝,少者僅五七畝,而贍養一家十數口,不熟則轉死溝壑,誠是可憐。臣以為不但蜀民,凡似此狹鄉者,皆宜遷徙,計口給田,復其家如律令,實利農積穀之本也。」

    鄭朗嘴角動了動。

    「鄭卿,你要說什麼?」

    「臣以為丁度此言乃良言也,」鄭朗話到了嘴邊,忍住未說,一旦潭州與嶺南大開發,不但要遷,還要大批的遷。不過現在不能遷,諸事未定。所以未說。

    乃詔造京西轉運司,告益梓利夔與福建路,民願意徙者,聽任之。

    李用和卒,趙禎親自領趙念奴以及諸臣臨奠,放聲痛哭。生母家就這麼一個親人了,然而去世,趙禎很憂傷。

    諸臣不敢言。

    趙念奴卻趁眾不注意,看著鄭朗盈盈一視。

    小姑娘開始發育,胸前微微凸起,穿著一身白裙,站在哪裡,就像一棵青柳,風姿綽約。

    鄭朗看著趙念奴清新動人,忽然感到有些心動,然後自責起來,自己是怎麼啦?看到沒移氏,沒有自控能力,看到這麼大一點小姑娘,也有這種怪怪的感覺,自己到了中年好se的時候?

    一本正經,暗中使了一個眼se。

    趙念奴眼中露出詢問,我托你辦的事呢?

    鄭朗無奈,朝痛哭的趙禎那邊努嘴,你父親都哭成這個樣子,我還敢說話麼?

    趙禎不但帶趙念奴來親奠,又賜李用和太師、中書令、隴西郡王,輟朝五ri。又謚號其恭父老僖,親寫神道碑,書曰親賢之碑。不過李用和確實做得很不錯,小心靜默,推遠權勢,闔門謝客,在外戚中,德cāo算是很好的一個。

    其死,鄭朗還特地備了一份厚禮弔唁。

    李用和次子李珣拜謝,李用和生前很少與權臣往來,與鄭朗算是關係比較好的,在諸多場合,鄭朗也多次誇獎過李用和。外戚做到這份上,不得不誇。李家對鄭朗印象不惡,即便李用和那個霸道的妻子,與崔嫻也數有往來。

    鄭朗心中卻有些慚愧,沒有多說話。

    接著,鄭朗開始面臨執政後又一個難關,黃河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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