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五百四十六章 選的人
    鄭朗一臉黑汗,嘴張了大半天,才說道:「仲通,你在胡說什麼啊?」

    我能做出那種事麼?

    但在這個悲催的時代,真有。並且也不算犯罪行列。所以不但郭逵懷疑,連蕭惠夫妻與遼興宗一度產生懷疑。

    郭逵嘿嘿一笑。

    「仲通,不能亂想,只是我看到這個小女孩子十分靈氣,每次來請教,才不忍拒絕。我德操不及希文遠矣,可也不會醜陋如此。」鄭朗鄭重地說。若說十幾歲的女孩子,反正也到了這年代,漸漸融入,同樣看得開了,但蕭觀音才多大一點。一轉話題,還是談正事,這件事絕不能再提,即便是議論,也是一種褻瀆,說道:「至於錢財倒不用擔心,這次我來也準備呆很長時間,知道花銷很大,陛下刻意從國庫裡撥出一筆不菲的款子過來。但時間呆得長,又不能將真相通知兵士,難免會產生一些不好的情緒,最終被契丹人收買。未必會出大問題,可他們終是我們帶到契丹來的,投入契丹,是對他們家人的不負責。」

    「鄭相公,言之有理。」

    「等張海來吧,再寫信通知陛下,讓陛下派一些忠誠靈活的兵士前來替換。也是一種人道。至於他們出入青樓,就不要管了,只要警告他們勿得多飲酒。飲酒可以,飲完酒必須老實的呆在驛館,想外出不得飲酒,更不得與契丹人打架鬧事,畢竟契丹境內有一些權貴對我同樣不滿意,防止他們尋找借口。還有九個月時間,必須挨過去。」

    「應當這樣,」郭逵鄭重地答道。九個月時間還算短的。若是運氣不好,必須等十個月,才能脫身。

    事情的發展遠不是鄭朗所想的那樣簡單。

    ……

    崔嫻聽著呂公著的稟報,先是頭痛。

    想了一會兒,判斷出張方平與吳育的矛盾不可調和了。此次爭是為了儒學之爭,但不僅是因為儒學,還有兩府大臣與台閣大臣的爭執。兩府大臣做事,台閣大臣監督彈劾。這是宋朝的制度。但一做事,必有破綻,必有爭議,就會引來台閣大臣口水。故范仲淹去鄭州後,對呂夷簡說出那番話。不進入兩府,就不知道兩府的困難。

    其實還是張方平對君子黨的反感。因此也對吳育反感。

    外因是儒學,內因卻是這兩條,造成這場內鬥。

    想到這裡,崔嫻問道:「晦叔,你認為二人當中應選誰?」

    情況明確了,想趙禎單獨召見的人選並不多,一是朝堂重臣,二是替趙禎進講的老師。曾公亮雖是鄭朗邀請到樊樓五臣之一,一直沒有表態。崔嫻對朝中大臣也未必瞭解多少,不會放心。那麼只有吳育與張方平兩個人選了。否則她進宮,成麼?

    呂公著說道:「還是張中丞吧,吳相公有些固執,又會將先生牽連到黨爭中,不妥。」

    「晦叔,那你就錯啦,」崔嫻嗔笑道。這個學生還像以前那麼老實。

    「難道是吳相公。」

    「就是他。」

    「我有些不明白。」

    「固執是缺點,可固執另一詞卻是堅持。」

    「堅持?」

    「官人去了契丹。不在我朝。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走。雖我想法過於悲觀,可不得不防萬一發生。所以這個人必須有一顆堅持之心。」

    「……」

    「吳相公與賈相公多次發生爭執,有的就在朝會上,也略犯朝爭失去朝儀之嫌,然陛下始終無動於衷,說明陛下繼續想用賈相公,但對他德操不相信,不得不重用吳相公對其掣肘。所以這時,吳相公十分得陛下重用,有更多單獨召見的機會。晦叔,這不容易的,以前范希文回到朝堂,直到變法前夕,陛下才開始單獨召見。為此,歐陽永叔還不滿地進諫。」

    「……」

    「看似有黨爭之嫌,然韓稚圭貶到揚州,范希文貶到杭州,兩人遠離朝堂,吳相公不會再起朋黨之心,有這個心也無這個力。相信他會知道這個大勢所趨的。特別他以正人君子自居,難道坐看我家官人有生命危險?」

    「大娘子,我倒真沒有想到。」

    崔嫻一樂,坐下來沉思。選吳育有種種優點,最大優點就是絕對的不會出賣丈夫,可有優點便有缺點,太固執了。這時她忽然想到丈夫的其他兩個學生。論鬼點子多,還是王家三郎與司馬家三郎,特別是司馬家的三郎。可惜他們都不在京城,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自己獨自思考。

    坐下來琢磨了小半個時辰,才說道:「我不便去拜訪吳相公,請他來,他重名節,也未必會來。只能你去說服,先問他一句,儒學雖講了許多治國之道的道理,可我家官人會不會將這些治國的學問授給契丹人。」

    「為什麼要這麼問?」

    「他固執,恐怕對我家官人在契丹授儒學都有些不滿,必須開解他的心結。再問他,他想不想我家官人平安回來,我家官人回來容不容易?」

    「好。」

    「他若首肯,再告訴他一件事。出使人選不能選蔡君謨,此時陛下心中有陰影。若看重蔡君謨,不在此時,他與蔡君謨身為君子黨,需避嫌疑,要用,必須等我家官人回來,合力向陛下進諫,此時強諫,反惹陛下動怒,牽連到他本人。若他一去,朝堂為賈相公控制,對國家有不有利?他問你是何人選,你告訴他有一人選,曾明仲,只有此人與各方沒有多大的牽連,又不失朝廷身份,才得陛下通過,且與我家官人略有交情,不會陷害官人。」

    「是啊,他也是樊樓宴……」

    「樊樓宴的事以後你休得提,放在心裡即可。」

    「是。」

    「你再看他表情,說官人有妙策,能從契丹脫身。但需要很長時間,在這段時間不失朝廷制度的情況下,官人做一些變通之術,他能不能支持。若是答應了這些,你才說出真相。托他向陛下進諫,請求陛下恩准同意官人在不擔任契丹官職情況下,做一些虛與委蛇的退讓,包括科舉。」

    「好。」

    呂公著離開。前往吳家。

    吳育沒有拒之門外,讓他進來,坐下後,呂公著很老實地問:「吳相公,鄭相公雖在契丹授了一些儒學。儒學多講做人治國之道,可鄭相公會不會將治國之術授予契丹人?」

    吳育奇怪地看著他。反問:「晦叔,怎麼想起來問某這個問題。」

    「請吳相公回答,」呂公著正色地說。

    對呂夷簡這個兒子,吳育一直有好感,與鄭朗學生無關,是其人忠厚正直,溫和地答道:「不會,行知這點輕重還會分的。」

    「吳相公希不希望鄭相公平安回來?」

    吳育有些暈,答道:「你說呢?」

    「鄭相公想平安回來。容不容易?」

    「不容易,晦叔,你怎麼今天想問我這些問題?」

    「但吳相公能不能在使者事情上做一些讓步,」呂公著將崔嫻的話複述一遍。

    「曾明仲啊,倒是一個好人選,咦,誰教導你來的,」呂公著驚訝地問。他可不相信呂公著有這個眼力。

    呂公著很老實地回答:「崔娘子。」

    「行知妻子?」

    「是她。」

    吳育更驚訝,這個女子頗有些膽色。特別是在渭州城的壯舉。可沒有想到居然有這份智慧。

    呂公著也在看他的反應,有好奇。有驚訝,但沒有沉思,說明心中並沒有其他雜念,又問:「鄭相公有方法能從契丹脫身回來,可想回來,必須做一些變通之術,權宜之計,但鄭相公不會失去朝廷制度的,請問吳相公會不會支持。」

    「只要不失朝廷制度,為什麼不支持,我也不是古板的人。」

    呂公著長鬆了一口氣,將事情真相說出,包括鄭朗托張海帶的話,張海被抓,回去京城後被賈昌朝設法套去部分消息,原原本本道了出來。

    「契丹居然敢抓我朝信使?」

    「吳相公,為什麼不敢抓,況且用此法抓了,又能證明什麼?現在他們想用鄭相公,留了情面,否則定會殺害鄭相公,以減少契丹未來大患。」

    「張海為什麼不說?」

    「鄭相公與崔娘子已經默契在配合,即便張海也不能多說,契丹人此次留了情面,若是派人拷打,張海受不住刑訊怎麼辦?」

    「倒也是。你回去對崔娘子轉告,我一定會替鄭行知稟報陛下。」

    「謝過吳相公。」

    「這也是為了國家,何用謝。」

    不過即便吳育想單獨面見趙禎也不容易,他坐在家中想了大半天,想出一條主意。於政事堂議事時,他忽然遞了一張小紙條給趙禎,上面寫了幾個字,臣有鄭朗消息,求單獨面見陛下。

    對於吳育來說,這也是破天荒的事。趙禎看到紙條後,沖諸位大臣說道:「諸卿散吧,吳卿,你留下來。」

    事情一稟報,趙禎好奇地問:「鄭卿擔心了,輕重難道朕不知道嗎,不過鄭朗有何策從契丹脫身?」

    「臣也不知。」

    趙禎轉了轉,不好召崔嫻進宮的,也不敢借用皇后名義交談,即便是後宮,同樣會洩露消息。想了想,說道:「傳呂公著謹見。」

    將呂公著帶到政事堂,趙禎問:「呂卿,你可知鄭卿用何策從契丹脫身?」

    「陛下也不知道?」

    「朕不是很清楚。」

    「臣也不知道。」

    「你去問問。」沒提崔嫻二字,但意思明擺著。結果讓趙禎十分失望,崔嫻推辭,說鄭朗未說,只說做了佈置。趙禎先是愕然,後是啼笑皆非,這對小夫妻倒好,連自己也要隱瞞。可想到契丹居然連信使也敢抓,說明契丹不是沒有能人的,雖鄭朗做了佈置,趙禎心中還是萬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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