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難,」鄭朗又說道。
按照常理,西夏大軍來了,我讓,我守,走了以後,繼續象白豹城那樣,一塊塊的咬,最後將西夏磨死。
南北配合是不行的,也許元昊刻意佯攻南方,主力埋伏在北方,想一想,在自己境內,都察不到敵人的埋伏,況且在敵境,那麼結果會很慘。
但大大小小的砦堡,不是所有寨砦都能守住的,一旦危險,救不救?不救失職,朝廷會立即處罰。救,可能被元昊圍點打援成功,三川口與好水川就是一例。
府麟的戰事又是一例,大軍來了,開戰,元昊還是灰溜溜敗退!
說到底,還是將領能力的問題。
事情返回原點,有誰的指揮能力勝過元昊?
想了想,搖頭,說道:「曹將軍,謝過你好意提醒,我心中有數,不會盲目自大,能戰則戰,不能戰則死守。面子不值錢,此乃國家生死大計,我會權衡慎重。」
曹琮肯定是好心,但終於讓鄭朗也看出來,連曹琮對眼前的時局亦無能為力。
鄭朗來長安目標也達到。
商品交給施從光與後面的仝明,三白渠夏竦也派出人查看,還與夏竦稍稍拉攏了一些關係。
這個很重要,不然以夏竦的腹黑,在後面抽梯子,很噁心人的。
又寫了一封奏折,讓朝廷授命將種師衡調到德順軍擔任知軍。
按照鄭朗想法,最好將種師衡調到原州擔任原州的知州,那麼定川砦之戰,他更有把握戰勝元昊。
不過因為自己請求,張方平調到涇州,朝廷不得不將原涇州知州滕宗諒調到原州。
對於范仲淹這位好朋友,岳陽樓記鼎鼎大名的主角,鄭朗並不感冒。他在西北,真正是來打醬油的。
德順軍也是鄭朗的請求,朝廷剛剛就著趙珣所建設的籠竿城,成立一個新軍,不然原來鎮戎軍所管範圍太廣,地形複雜,山區多,與西夏吐蕃毗連,發生戰事,反應遲鈍。
沒有鄭朗請求,後年於此地也設了一個軍,這是軍事需要。
又應鄭朗請求,將儀州並為渭州。
前方細分,是為了敏捷的防禦敵人。後方擴大,是為了能有力的提供物資與兵力支持。前者對時間要求很嚴格,後者時間要求不嚴,但對面積要求嚴格。
鄭朗還有一個私心,儀州並為渭州後,對他的市易法會有利。
德順軍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好水川便是位於德順軍境內。
呈上奏折,率領人馬再度離開。
時間緊張,不但搶到涇原提前做準備,還有一件事,目標是瞎氈,一旦市易開始,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對他十分重要。
到了涇州,將張方平留下來交接,又馬不停蹄趕到德順軍。
趙珣剛剛將籠竿城建好,聽到鄭朗到來,立即帶著屬下前來參見,然後說道:「鄭相公,你來得正好,屬下有事稟報。」
「說。」
鄭朗站在城頭上觀看著城牆,僅是一道粗粗的城牆,兩丈來高,東西約長四百米,南北長約兩百米,均系黃土夯築。已經基本成形,但因為其地理位置,後來還歷歷數數進行了擴建,使牆基寬達近五十米,最高處高達五丈有餘,還修了一些高大的角樓。
趙珣也修了角樓,然而遠沒有後來發現的遺址壯觀。
但作為防禦工事,綽綽有餘。
這道城以及這一州軍的設立,將有效拱衛鎮戎軍的防禦力量。
趙珣是延州知州,那個悲催的趙振兒子,隨父親久在西邊,根據他的查訪,將陝西五路內外山川邑道利害,畫了《聚米圖經》五卷。韓琦向趙禎推薦,趙禎親自召見,又上五陣圖與兵事十餘篇。趙禎使兵騎依陣佈兵,既成,於是陳執中推薦為沿邊巡檢使,呂夷簡與宋庠又共奏,用兵以來,策士之言以萬數,無如珣者。
又遷為陝西經略安撫招討都監,趙珣以年少新進,未有功,拒受,領一萬兵,居於涇原,兼治籠竿城。這就是後來的隆德-縣城最初由來。
因鄭朗建議,陝西邊境數州府一劃為四,包括永興軍,實際上一劃為五,分成了五路。趙珣既然在籠竿城,也歸鄭朗管轄。
鄭朗對此人也十分看重,雖然他才二十幾歲,不到三十。然而論武將之材,不包括自己請過來的狄青與即將到來的種師衡,其他諸將當中,包括已經立下戰功的曹英、李知和、王保、王文等諸將,無一人將才能在趙珣之上。定川砦之戰後,趙珣向葛懷敏提了數道正確的建議,葛懷敏皆不聽,不但導致大敗,也使將才被俘虜。不然,此人成長起來,將會是第二個王信。
但自己來了,就不會讓趙珣會落那樣的悲劇下場。
趙珣也在看鄭朗,本來鄭朗面相生得嫩,這一看歲數更小。
不知說什麼好,其實兩人差不多,都二十幾歲,在一群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將領中,十分令類。趙珣定住心神,才說道:「知州,瞎氈部下麻氈乘我軍新敗之即,常率眾前來暴掠,請允許末將率軍前去討伐。」
鄭朗火燒火燎地往德順軍趕,正是為了這件事。
唃廝囉的兩個兒子鬧獨立,讓唃廝囉心灰意冷。老二磨氈角去了父親經營多年的尊哥城,成了尊哥吐蕃的首領,因其子薩撒廝丁不能自立,他的出離,使吐蕃衰敗,自己也衰敗。磨氈角一死,這一支脈漸漸消失在歷史的舞台。
瞎氈先去河州,其後又遷於龕谷城(榆中東南),在此構建了自己的力量,制定一套與其父完全不同的制度,不依附於任何人。這是他的想法,其境與宋與西夏毗連,不可能不受其影響。
在這之前,他沒有直接向宋朝發起戰爭,但偏向於西夏的。自前年起,趙珣多次派人招降瞎氈,贈給他許多金銀財寶,瞎氈終於猶豫不決。
藉機到宋境搶掠的與瞎氈無關,而是他的屬部所為。
但趙珣想要出征,必須徵求鄭朗同意。
鄭朗沒有立即回答,他站在城牆上眺望西方,西邊是會州與蘭州地盤,此時大部屬於吐蕃人管轄,一部分屬於宋朝,一部分屬於西夏,這個疆界很不穩定,一會兒是你的,一會兒是他的。
鄭朗的市易法,大半主意就是打的這兩州地區。
想要這兩州讓他獲利,這一占尤關重要,不但要打,還要將瞎氈打服打怕,徹底臣服,市易法執行才能暢通無阻。而且瞎氈此時偏向於西夏,雖然他們叛亂一分,導致吐蕃衰落,可與李元昊真聯起手,涇原路將會腹背受敵,危在旦夕。
「鄭相公,請讓末將前往吧,末將以死擔保,會大獲全勝。」
「我相信你,但要等一個人過來,」說著對身邊的侍衛說道:「你去原州將景泰請來。」
葛懷敏於定川砦敗,將涇原路七萬人馬糟蹋光了,元昊長驅直入,直撲渭州城下,但看到渭州城頭上旌旗招展,城牆高大,他沒有把握攻下,於是折向東南六七百里,差一點來到長安城。西北震恐,唯有此將率五千兵,間道赴往涇原要道,攔阻元昊數萬大軍。元昊設伏,景泰派出斥候,查到伏兵所在,斬首千餘騎。以功遷知鎮戎軍兼兵馬鈐轄。但因為朝中無人提撥,一直沒有重用,然後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未知的不算,已知的拋去狄種之外,論將才此次是僅次於趙珣之外的涇原路能將。
趙珣略有些不悅,說道:「鄭相公,有我足夠。」
不就是打一個小小的吐蕃野部,值得到原州搬將領過來?
但沒有辦法,他僅是一個武將,人家是整個涇原路軍政民總長官,又是西府副相公,說的話不能不聽。
鄭朗沒有擺什麼宰相的架子,笑咪咪地說:「你想要帶多少軍隊過去?」
「一萬足矣。」
「不能義氣用事,太少。」
趙珣心中惦量了一下,是少了一點,雖說吐蕃人鬧分家,一年不如一年,但士兵武力還是很出色的,不要陰溝裡翻了船,於是說道:「兩萬。」
「兩萬也少。」
「兩萬夠了。」
「我不是要你打敗敵人,而是要你取得一個前所未有的大捷,不但殲滅麻氈,要讓吐蕃其他諸部一起感到震賅,從此乖乖地臣服於我朝,不至於讓他們在後方添亂子,還要瞎氈感到害怕,向我朝投降。」
「這個有些難辦。」
「籠竿城附近有多少兵力?」
「只有兩萬多人,不過若從鎮戎軍抽一抽,能抽出三萬軍隊。但是鎮戎軍那邊會兵力單薄。」
「無妨,好水川一戰,我宋損失慘重,他們也不好受,要休生養息,暫時不會前來侵犯。我就給你三萬軍隊。」
「但景將軍……」
「景將軍與你沒有多大關係,你放心去打,至於他,我會另有安排。但這是我來涇原路第一戰,你得給我打得漂亮一點。」
「喏。」趙珣高興地答道,然後下去召集人馬。
鄭朗回過頭來,看著常明德,問道:「如果此戰趙將軍大獲全勝,瞎氈會感到惶恐不安,你有沒有能力將他說服,讓他本人親自來渭州向我朝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