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鄭朗打算和平的小小敲打八賢王一下,點到為止。畢竟自己地位太低。
但這時,他很憤怒,居然靠污蔑老太太,成了八賢王,成了狸貓換太子,真乃千古奇談!
不過留給他的時間不多,在諸人沒有反應過來,必須得將話說清楚,沖人群一拱手,經他這一聲暴喝,所有官員,連同小皇帝在內,全部傻了,鄭家子怎麼啦,難道得了失心瘋?
失心瘋沒有,鄭朗只是氣憤,可他兩世就那麼宅的xing格,外表看不出來,態度依然很從容,坦然說道:「陛下,諸位大臣,這些年太后為我朝做了多少貢獻,相信大家有目共睹吧?太后僅駕崩一夜,就這麼快忘記了?宮闈秘事,臣不知,算八大王說得對,李宸妃有生養聖駕之恩,太后也許有錯了,但也不能否認太后對陛下,哺養保護教誨之恩吧?臣有七個娘娘,對那個娘娘都尊敬,可對大娘更尊敬。是,李宸妃這些年過得很淒苦,可這是在皇宮。讓太后怎麼辦?看看歷朝歷代皇宮裡為了權利之爭,發生了多少場史官都不能用筆書寫的慘劇?」
然後面對八賢王,又說道:「八大王,臣聽說你飽讀詩書,現在又是陛下唯一最至親的長輩,是不是更應當有做長輩的樣子!」
忽然大聲斥責道:「再看看太后這些年是如何對待你的?當年的事,八大王為什麼要到今天才說出來,早說出來,陛下豈不是能與親生母親見上一面?為了自保,不讓陛下得享親生母親溫情。是謂不義。太后對你恩重如山,前面太后駕崩,後面挑唆離間,是謂不仁。太后怎麼說也是你的嫂子,居然不顧太后屍骨未寒,肆意誣蔑,是謂不尊。縱然你是八大王爺,臣恥之!以太后為人。這些年無論大臣怎麼對待她,也沒有殺一臣,怎麼會害死陛下親生母親!笑話,千古笑話!」
讓他一個不義不仁不尊,將大家再次嚇傻了。
沒有再說。其實還想說的,比如薛奎的曲解,可這件事鄭朗自己沒有想清楚,自己都沒有說服力了,即便說也不能理直氣壯。還有,那樣的話,打擊面太大,非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可想想老太太前面一死。後面這些人所做的事,心中悲憤之極,衝著寶慈殿方向,跪了三個響頭,喃喃道:「太后,臣人微言輕,只能為你做到這些。」
跪完站起來,分開眾人。來到小皇帝面前,平靜地說道:「陛下,臣僅是一個舉子,在此咆哮,也是失去了本份,請處執臣。要殺要剮,小皇帝。你看著辦。
大殿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所有人一起看著鄭朗。此時鄭朗眼中閃著悲憤,還有剛才悲傷時,略略流出的淚huā。許多人不由側目而視,好。好一個鄭家子!不虧是飽讀聖賢書,尋求儒家大道的少年郎!雖年少,但這份忠烈,這份骨氣,有幾人做得出來?老太太雖寵他,將他從客棧裡召到內宮,也值得這一召了。
但小皇帝惱了。
鄭朗僅是一個鄭州的小才子,能知道什麼內幕,他是相信趙元儼的,還是相信鄭朗的?
因此很火,小子,老太太對你好,朕對你差了嗎?為什麼老太太毒死了我親媽,你還在胡鬧?可這小子更氣人,他屁放完了,往自己前面一站,就這賴皮相,叫自己怎麼辦?
喝道:「程卿,將他帶到開封府大牢去,先關起來,稍候處置。」
如何處置,沒有想好,也沒有功夫想,先想一想自己親媽葬在哪兒,當時這場葬禮很不合規矩,小皇帝留了一心,沒有問,可記得一些過程。想了一下,想了出來,說道:「諸卿,隨朕去洪福院。」
「且慢」趙元儼再次氣度儼然的站出來說道。
剛才鄭朗那一下子,確實讓他有些慌神,是不是有鄭朗所說的那麼重,不大好說,可大嫂子剛死,還是一個對他做到仁至義盡的嫂子,做小叔子的就跳出來說大嫂子不對,總是不好的。
但他倒不是想刻意誣陷老太太,一開靈柩,什麼都清楚明白,那是自討苦吃。
這是他想當然。
李宸妃才四十幾歲,怎麼就好好突然死了呢?不但死了,死的時間也不對,前面李宸妃一死,後面沒幾個月老太太就死了。換自己,在自己臨死前,會不會留下李宸妃?同樣不會。老太太拼辰光能拚得過四十幾歲的fu人嗎?自己一死,關了二十餘年的李宸妃放出來,會對劉家有多恨?
但他疏忽了一點,一個fu人,兒子就在幾重宮牆外,卻不能見面,這是何等的煎熬,再好的身體,在這種心情的煎熬下,也休想長壽!
可李宸妃繼續活下去,老太太又預感自己不行了,會不會對李宸妃動手,那個還真不好說。不過這與鄭朗假設宋真宗同意了寇准之議,在澶州城下,與契丹決一雌雄xing質一樣。沒有發生,皆預料不出來。
但就是假設,這等大事,沒有證據,做小叔子的,就能亂說嗎!
不過此時趙元儼不知,很堅信自己想法,等一下驗出李宸妃死得奇怪,鄭家小子,等本王慢慢與你算賬。心中恨得牙直咬,可他就那麼一張臉,任誰也看不出來他的內心活動。
八叔又發話了,小皇帝停了下來,問:「八王叔,何事?」
「陛下親自前往過於興師動眾,李宸妃還有一個弟弟尚在人間,是宮裡的三班奉職。」
小皇帝悲喜交集,我還有一個舅舅活在人間啊,能稍彌補一些遺憾。可這時他心中終於有些狐疑,既然養母毒害了自己親生母親,為什麼還將他舅舅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立即下詔,傳李用和先打頭站。隨後他也率領群臣起程,為了表示對生母的尊重,放棄了玉輅,改做了牛車。還沒有動身,又下詔,派兵包圍了劉娥「哥哥」劉美的府邸,只要生母屍體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馬上對劉家抄家示問。
……
江杏兒與四兒在客棧裡等了大半天。鄭朗沒有回來,兩個小姑娘有些擔心。於是讓宋伯駕著馬車,來到了皇宮門前。可自己倆人不是自家小主人,想見皇宮就進皇宮的。
江杏兒拿了一些碎銀子,來到皇宮門前拱衛的幾個禁兵面前。說道:「幾位兵哥子,奴是鄭州新解元家的小婢,請問一下,我家小郎有沒有從皇宮裡出來?」
幾個禁兵哪裡敢收她的錢?具體的情況,他們不知道,可大約的聽說了一些。老太太危在旦夕了,喊了幾位宰相交待後事去的。鄭朗見皇宮,他們同樣也看到了。
這時候進皇宮是什麼樣的恩寵?
將碎銀子推開。道:「別折殺我們。」
這兩個小美妹,將來必然是鄭家子的得意寵妾,因此態度很恭敬,又說道:「宮中有事,請兩位稍等片刻。」
一等等了很久,幾個大佬出來,有的江杏兒不認識,但在馮府認識呂夷簡、夏竦與晏殊。呂夷簡平時與趙元儼一樣,喜歡板著臉,倒是那個夏相公似乎好說話,攔了過去:「奴見過夏相公,請問我家小郎在何處?」
夏竦答道:「江小娘子,莫要擔心,太后駕崩。你家小郎在宮中陪陛下。」
「太后駕崩?」江杏兒用手摀住嘴。
「你們先回客棧吧,若不放心,就在這裡等。」
「謝過夏相公」江杏兒深施了一禮,夏竦做夢也沒有想到第二天發生的事。心裡還誇獎了一句,這個小女子果然不錯,很有禮貌。也就離開。
兩個小姑娘與宋伯商議了一下,那就在這裡等吧,宋伯靠在車座上打著盹,江杏兒與四兒抱著,在車內睡著了。好在天氣不冷不熱,沒有chuang上舒服,但也沒有多辛苦。
第二天群臣進殿。
雖知道鄭朗就在殿裡面,但是三人心情皆有些緊張,這呆的時間也太長了。沒有一會兒,看到人了,沒有上枷鎖,但兩個禁兵將鄭朗的手反拿著,往外推。後面跟著程琳。
三人一下衝了過去,問:「大郎,你怎麼了?」
程琳苦笑了一下:「奉陛下詔書,將你家小郎押到開封府大牢,等候處置。」
三人全傻了眼,這京城果然來不得的,又進了開封府大牢!
不過程琳使了一個眼se,兩個禁衛會意,將鄭朗的手鬆了松,腳步也刻意放慢,讓他們主僕說說話。鄭朗安慰道:「宋伯,杏兒,四兒,不用擔心,我在皇宮衝動了,說了一些過份的話,惹陛下生了一些怒氣。但陛下是一個仁愛之君,過幾天就會沒事。你們放心的回客棧吧,真不行,像上次那樣,多等候幾天,我就能出來。」
程琳有些苦笑,小傢伙的節氣讓他很欣賞,但這一次鬧得太大了。若真如八大王所說的那樣,李宸妃是老太太毒殺的,鄭家子死不了,肯定要脫一層皮。
他想得偏,倒是鄭朗自己很坦然。就是毒死的,以小皇帝的脾氣,最後也會乖乖的將自己釋放出來。
鄭朗又說道:「回吧,回吧,四兒,你上次跟我來過京城,應知道。」
剛說完,就讓士兵推走,畢竟小皇帝下的口旨,讓他們說說話,算是很客氣的,不能真將皇宮門口當成交流心得的地方,那麼皇上還不在皇宮內暴跳如雷。
從宣德門到開封府還有一段路,一路推著,還好有功名在身,只是推搡,並沒有其他惡劣的行徑,就有百姓看到了。一個個很奇怪,老太太駕崩的事,有消息靈通的聽說了,可是小皇帝對鄭家子同樣寵啊,怎麼又要往開封府大牢裡推搡。但這僅是大事件的前奏,一會兒,上千名禁軍氣勢洶洶的衝向了劉美家中,將劉家府邸重重包圍起來。
老百姓終於意識到不妙,一個個問,皇宮內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