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說道:「我去鄭耆長家去通知一聲。」
鄭耆長就是鄭家莊另一個富戶,北宋之初農村的基層組織百戶為一團,一團設三耆長,朝廷的非正式官員,平時職責是配合縣令管理轄區內百姓。要參加科舉,最好找耆長承保。
鄭朗說道:「我去吧。」
「兒,你還小,讓大娘去。」四娘說道。
「兒不小了,在內宮與太后皇帝都應對得當。」
四娘無語了。
其實也是一個冷笑話,拿耆者與皇帝太后相比……江杏兒回味了一下,笑得嗆起來。
吃過了晚飯,鄭朗帶著江杏兒與四兒提了一些禮物走了出來。
天還有些熱,村民們都在門外納涼。看到鄭朗難得出來,一個個熱情的打著招呼。小村莊的景se很安謐,到處長滿了粗大的古槐,綠意襲人。村民生活有好的有壞的,但多年的和平年代,沒有戰火的催毀,基本上能有一個溫飽,不像五代十國之時,大多數百姓吃著早上沒有晚上。這時候人們還是很諄樸的,問候聲中除了一些敬佩外,洋溢著一片真誠。
鄭朗一一拱手回答。
其實鄭朗閉門不出,也很少與村民打交道,不過他這種謙和的態度,使村民對他好感到更勝。
一路走過去,皆不知道有大事將要發生。
來到鄭耆長家中,將禮物放下。
鄭耆長詫異的問:「小郎,你何必帶禮物過來?」
「大翁,我今年想參加解試,請大翁替我作一下保人。」
「小郎,你要參加解試啦?」鄭耆長大喜過望,道:「好啊,好啊。」
靠他一人作保是不行的,還要有九人,也不顧招呼鄭朗了,就跑了出去站在村口說道:「朗哥子要科考,想做保人的過來。」
替別人做保人,還要琢磨一下。替鄭朗做保人,那不要人太多了消息是沒有傳出去,傳出去鄭州會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會主動替鄭朗做保。村子立即轟動起來。
都在傳,傳得沒邊了。
可究竟有多大本領,還要到考場上試一試。再說,難道鄭冉考不中嗎?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實際鄭朗很低調,準備再學習一年的,眼下解試心中有把握,可若是省試稍有些困難。不過明年那件事……發生誰個敢繼續省試?自已再苦讀一下後年也能試一試。
一起擠到鄭耆長家中要替鄭朗作保,卻被鄭耆長一個個推開。咱鄭家莊好不容易出一個人才,不對,是兩個人才,先是鄭朗的父親,可惜死得早。也不是什麼人就能作保的。在村民中挑了挑,會讀書寫字的,挑了四人出來還有五人品德美好的,或者是村中的長者,加上他自己湊足了十人,寫了保書,向州衙裡遞交。
鄭朗再次說了謝謝,回家去。
不參加便罷,一參加也想考一個好成績。連字畫琴,全部放下來,安心的讀書。
保書到了州衙,知州姓高,新來的,丙上任才三個來月。以前在他州擔任過知州,也有主持解試的經驗。大多數保書不會出差錯,即便有差錯,自已也發現不了。因此對解試的態度,與其他地方一樣,交給各縣審閱,審閱合格後再交到他手中,確定解試名額。層層把關,就不會出差錯了。
七月半,夜晚稍稍涼快一些,可還有些熱。與宋朝其他文官一樣,除了工作,還要享受的。高知州坐在竹chuang上納著涼,邊上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妾在替他扇著扇子。
他可沒有鄭朗的雄心壯志,官做到此,不僅是學問,還要靠手腕,才能一步步上位。因此,平時也看書,只是偶爾看書。此刻在一個葡萄架下,半躺著,仰看著天空的牛郎織女星。
節度掌書記胡書記走了進來,道:「高知州,發生了一件事。」
「什麼事?」高知州坐了起來,是在家中,很隨意的整了整衣衫問道。
「鄭家莊那個鄭小郎今年要參加解試科考。」
「你是說兩次京龘城之行的鄭小郎?」
「正是他。」
「那好啊」,高知州大喜,前兩任知州都勸過此子,可此子沒有答應,卻沒有想到在自已任上,他居然答應參加科考。
就連他身邊的小妾聽到鄭朗,眼睛也放起了光。
「知州,沒有那麼簡單。三年前劉知州就曾勸過他,但那時他僅十二歲,名不揚,那怕考中末席,也是美事。此刻他風頭如此之勁,若是名次考得不好,恐有物議。」開始胡書記與高知州一樣,很jī動,後來冷靜思考一下,發覺其中有很大的不妥。
高知州一下子坐直了。
胡書記的話提醒了他。
鄭朗非是昔日鄭朗,考中解試,不用懷疑。可考中了都不行,以他此時的才名,若是進不了前十位,也會讓人感到不服氣,甚至前十位都有人不樂意。
看看這大半年來宮裡對他的寵愛。
萬一名次很不好,會有很多人不高興,人家都新析仁義,都立志為去聖繼絕學,居然只考中一百名,差一點名落孫山,你們有沒有搞錯?
但實際不是這樣的。
想考一個好名次,有多方面因素,臨場的發揮,考題對不對胃口,畢竟鄭家子歲數還小,萬一碰到他冷門呢?除非出與仁義有關的題目。
可如今仁義還沒有定論,誰個敢出?還有答案對不對考官的胃口,特別是賦策論,萬一不對胃口,名次也好不起來。
若是名次不好,其他人非議不說,有可能京龘城裡面一些看重鄭家子的大神們,同樣不樂意。
站了起來,眼中有些擔心了,問:「劉書記,你認為怎麼辦?」
若出現了差錯,他是第一個背負罵名了,還有其他一些官員,有可能也受累,錄事們沒有多少責任,他們主持的是諸科判官主持進士科,同樣也逃不掉,包括謄抄試卷的書記與一些主薄等人,都會受累。
胡書記不答用眼睛看著高知州的小妾。天熱,又在替高知州扇扇,她自已身上同樣出了一身汗,於是穿得單薄,敞開xiōng襟,裡面雪白的xiōng脯時隱時現,jiāo媚的臉蛋此時流出一層細密的香汗來。正站在葡萄架下,用羅帕拭著汗水。小俏模樣兒十分you人。
胡書記此時不是看她心動另有用意。
高知州懂的手一揮,說道:「蓴兒,你先下去,某有些與胡書記說幾句話。」
小妾jiāo滴滴的應了一聲,退下。
胡書記這才說道:「方法有……不過因為鄭家子,反而都難辦……知州,先寫一封信到京龘城櫱報吧。」
說得很含糊,高知州卻心領神會。方法有一條那就是舞弊了!無論政策怎麼嚴密,想對一個人舞弊,並不是很困難。然而鄭朗名氣太大了太大就引人注意。若是弄得不好,反而會洩lu出去。
對京龘城通稟一聲,看一看朝廷有什麼動態,再做決定。這是最穩妥的辦法。看來胡書記也不是什麼本領都沒有的,和稀泥還有一套!
「某知道了。」高知州哈哈大笑。
胡書記起身告辭。
高知州走回房間,開始寫信,信上說了一些公務,最後才用看似順帶的語氣說了一句,鄭家子要參加今年科考啦。雖一句話,相信感興趣的大佬一定會留心的。
小妾不知道,奇怪的問道:「妾剛才聽到胡書記的再氣,居然說鄭家子考不中解試?」
「考能考中的,可還要考一個好名次……你不懂,就不要問了。」不過心裡出了一把冷汗,連自家小妾都這樣說,況且他人。並且今年京龘城發生了許多事情,政局錯綜複雜。這當口上若是出了差錯……
還好,胡書記反應機敏,給了自已提前預防的時間。
妾乖巧的答道,然後站在高知州背後繼續替他扇著扇子,又說道:「官人,你的字比鄭家子的字寫得更好看。」
時非昔日,高知州來到鋒州任上,做了謙卑的姿態,去了鄭朗家做了拜訪。不是以前,鄭朗一天天長大,很快就要參加科考,很快就要進入仕途。想一想,這段時間京龘城送給他家的物事就知道他的前程有多遠大。
這是留下一份薄面的。
到了鄭家後,他不是愛字之人,可好奇,要了一幅字。
對字畫,鄭家子很吝,遲疑了大半天才寫了一幅字給他。都讓他懷疑,若不是放下身架,親自登門拜訪,向他討字未必能討得到。但字是好字。
高知州哈哈一樂,道:「勉強差不多啦!」
這是關在家裡面說的,在外面可不敢這樣說。鄭朗自從悟出自己的字體後,字跡一日千里,雖不能說成為大家,但罕有人能比得上了。至少比高知州的字不知好到哪裡!
此信寫得很慎重,寫好了,又做了反覆的修改。前面的都無所謂,最主要的是後面那句話,逐字逐句的改了最少有十遍,最後才開始謄稿。將信封起來,上面寫了一個急字。
得用快報送到京龘城去。
心情大好,轉向小妾說道:「不用再扇,你也辛苦。」
「官人,妾跟著你,再辛苦也情願。」
「哈哈哈」,一句馬屁話拍得高知州心情更好,發出爽朗的笑聲。
小妾又問道:「官人哪,你說那個鄭家子能不能考中解元?」
「這個嘛,也要靠運氣的。」就是用了一些手段,也要看,若考得不好,給他解元,試卷發下來,同樣會引起嘩然。原因則是不能對小妾說的。
此刻鄭朗還在苦讀呢,卻不知道他還沒有考,名次就內定下來,至少是前五名!
這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