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正文 第八十章 較勁
    丟了這些無聊的想法,兩個大才子對視了一眼。

    老太太的問題不大好回答,兩人同樣在很小的時候,就能寫詩作賦做文章,但並沒有什麼悟「道」。似乎到現在,也沒有怎麼悟道。

    雖同樣就少年成名,沒有很好的對比性。

    特別這個少年的胃口很好,自己一頓能啃個半斤羊肉,而這少年呢,恨不能一頓就吞下一頭羊。算不算野路子,帶來的好處?對視過後,兩人茫然,最後晏殊答道:「太后,以臣之見,不如問他自己。」

    不清楚這個少年人,不如交給他自己去判斷。

    「哀家也想過,就怕他自己在家悶頭鑽研,最後不知鑽研出什麼怪胎……」說到這裡,老太太又好氣又好笑。但最終同意了晏殊的建議。也沒有派欽差過去問,再過去,略顯隆重了,並且三番五次的旨臨,更使鄭家子站在風頭上,也不好。

    僅在例行公文裡,帶了一句給劉知州,讓他前往鄭家問一聲。

    鄭朗有些猶豫不決,進了正規的書院,可以接受正統的教育,再說裡面有許多大儒,可以向他們請教。只怕太學與自己相互學習進度不同,雖自己在瞎琢磨,腦海裡還有一本《辭源》,權當了大半個老師,後來又買了一些其他的書籍,例如《說文》等這時代的參考書,家中還有《字林》、《切韻》、《玉篇》,這是亡父留下的。

    再加上腦海裡充塞的一些資料,在家中同樣可以學習。

    一時間不知如何選擇,但劉知州無意中說了一句話,終於使他下定了主意。

    劉知州是好意,道:「進入太學,會試容易通過,可省試的錄取率還不及雎陽書院,裡面又有許多權貴子弟,你性格傲,某反而很擔心。」

    「劉知州,那我就不去了。」

    不僅是諸多的權貴子弟,還有一件事,也讓他擔心。

    比如對諸賢大義的屈解,自己給婁煙寫的那封信,提及了以直報怨的話,這裡是正直,非是以德抱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忍無可忍時,同樣抄起傢伙,大喊:「弟兄們,咱們不要做壓迫的奴隸,上啊。」

    還有對其他諸家的鄙視,也是不對的,比如法家、道家、墨家、名家,都有一些好的思想值得吸收。唯獨前提,你別說出來,得像王安石那樣玩,對法家無比精通,可句句用的是儒家大義。披上這層外衣,就行啦!

    「某也不反對,」劉知州道。

    到京城鄭家子未必知道會發生什麼,在家裡豈不很好,看看這兩年學問的長進。

    劉知州離開了,大娘沒有作主,但十分欣慰,道:「太后是一個好人。」

    好人嗎?

    對此,鄭朗想得越多,就越不明白,王欽若是壞人?呂夷簡是壞人?龐籍是壞人?放在官位上,做實事的是壞人,難道誇誇其談才算是好人?說老太太想做皇帝,這倒是不假的。不過她並沒有為做皇帝,進行血洗,就是李迪、寇准與丁謂這三大對頭,僅是流貶。或者曹利用,太監相逼,但也非老太太用意,換作別的朝代,十個曹利用也被推出午門外斬首示眾了。

    但能算是好人嗎?鄭朗又不由的想到了深宮裡那個杭州女子。

    這一刻,鄭朗也糊塗了。

    ……

    消息肯定也傳到了孟州。

    也不用崔有節去打聽,前來恭賀的人絡繹不絕。你找了一個好女婿!而且也佩服,多不容易,當初鄭家開始有敗亡的跡象,外面的傳言,傳得又那麼難聽。崔家居然沒有悔親,堅持下來。

    但崔有節也讓鄭朗唬得一愣神一愣神的,談經義,他知道這小子記性好,記住了許多經義,可你談什麼治國,什麼「道」?

    這還是當初與自己說話一字一頓,什麼沉、默、是、金的少年嘛?

    徐氏擔心的說:「官人,要不要再請他過來一下?」

    「以後這樣的話少說!看看你,前倨後恭,都成了什麼?傳出去,難道不怕別人嘲笑我家?」

    「官人,我也是好心。」

    「好心,上次鄭家子就不會那麼快走啦!」

    幸好此事沒有張揚出去,否則還不讓人笑掉大牙?但當真鄭家那個少年沒有看出來?鬼得很,這個小傢伙。

    還是寫了一封信,諄諄教誨。

    雖得意了,千萬不能得意忘形,還有那些長短句,什麼道,暫時不是你碰的,字嘛,寫得工整就好,一切以學業為主。科考中榜,進入仕途,是你的目標。否則學問再大,算你飽讀五經,精通六藝,頂多也只是一個讓人尊重的窮儒生。縱然開了恩科,錄取了你,與進士科錄取謀官,是兩回事。

    崔有節這些話說得也不完全對,可站在此時人的眼光來考慮,倒是能理解。士農工商,士才是第一位。況且宋代的文官,又是生活在夢鄉裡。

    大舅哥沒有敢插言父母的對話,卻跑到了小妹的香閨,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報喜的。畢竟是自己妹妹,若是真嫁一個沒出息的人,心裡也大不好受。

    崔嫻正在寫字,頭也沒有抬,道:「有什麼好高興?無非就是一個持才傲物、愛出風頭、誇誇其談之輩,好色之徒!」

    前面一句別當真,後面四個字,才是崔嫻不開心的地方。

    大舅哥想了一下,還真是一個好色之徒,身邊兩個服侍的小婢不算,與鄭州五個行首,牽連就達到四人,甚至不惜重金,將其中的一位納入家中,做了小婢。

    那能是小婢嘛?

    換自己花了幾千緡錢,買一個小婢回來?

    男人風流不是罪,可自己小妹往哪兒擱?這才是小小的鄭州,若是以後進入京城,哪裡的美妹更多,這小子也越長越大,豈不更糟糕?

    這一想,真替自己小妹擔心了。

    不知道如何安慰,走近看,看到小妹正用著工筆小楷,在抄寫經義,不僅是抄,還在旁邊做著解注。這也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不是看別人的解注,是自己去想,去思,再用文字寫下來。

    有些汗,道:「小妹啊,你才氣已很好了,為什麼還如此用功學習?」

    下面不大好說,你又不是男子,還想要考一個功名。崔嫻不作聲。大舅哥忽然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了,小妹,你想要與鄭家子較較勁?」

    「誰與他較勁哪?」崔嫻羞惱,看著賊眉鼠眼的大哥,抄起毛筆,醮上墨汁,在大舅哥臉上畫了一個圓圈。

    大舅哥只是狂笑。畫就畫吧,終於看到小妹的心思,多難得啊!

    崔嫻氣惱,端起硯,作勢要向他身上潑。

    「別,聽我說,」一邊笑得氣都透不過來,一邊艱難的說道:「我就擔心哪,這其中又有什麼誤會。當初外面的傳言,豈不是將鄭家子貶得一文不值,可後來呢?」

    崔嫻還是不作聲。

    「要麼小妹,我去鄭州看一看。」

    「誰要你去看的。」

    「真不讓我去?小妹,爹爹在孟州職上已好幾年了,說調就會調任,若是調到江南或者利州、荊湖等路擔任州官,想去看,都不能。」

    崔嫻漂亮的小美眸飛了一個小白眼。那意思分明是說,我可是你小妹哎,你做大哥的,替我觀察一下,難道還要讓我一個女孩子家說出口嗎?

    大舅哥懂的,然後又看著桌子上厚厚一疊文抄,想到了小妹的可愛之處,再次捧著肚子,一路狂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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