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偉陽雙腿一軟,差點沒被嚇得坐在椅子上。
廖博生道:「不是每個老百姓的目光都那麼短淺,不是每個老百姓都會被那區區的三百塊打動,我祖上三代農民,所以我瞭解農民對土地的感情,農民對土地的那份熱愛是融入血脈之中的,他們失去了土地,就如同失去了jīng神支柱,失去了生活的樂趣,我剛剛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我打給了市裡的信訪部門,我問問有沒有農民去告狀,有沒有人反映紅石鎮非法佔地的事情?有,而且很多,但是一直都沒有被重視,第二個電話我打給了電力部門,採石場是用電大戶,想要知道你們臨濛縣有多少採石場在運轉生產並不難,我才知道問題不僅僅處在紅石鎮,臨濛這種規模的採石場至少還有二十家。」他轉向劉建設道:「劉建設書記,這你也不知情?」
劉建設嘴巴半張著,他本想說話,可此時喉頭發乾,突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廖博生道:「薛偉陽,我再問你一句,你們紅石鎮有多少正在生產的採石場?」
薛偉陽雙手撐著桌面:「六……不……七家……」
廖博生道:「從現在開始,對臨濛縣內所有的採石場停止供電,還耕於民,所有佔地的那些石頭,如屬省內頒布禁采令之後開採的一律收歸國有,對於非法佔用耕地儲存的石頭,限期整理,我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必須要徹底清除非法佔用耕地的現象,發現一起查處一起,發生在哪裡,哪裡的負責人就不用再干了。」他望著薛偉陽道:「你很有勇氣,敢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可惜責任太大,你承擔不了,但是這並不影響對你的處理。天弘的事情就已經證明了你對省裡政策執行的不力,從現在起,你被免職了。」
薛偉陽此時方才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奇怪他此刻反而感覺到輕鬆了一些,剛才在擔心廖博生高高舉起的一刀什麼時候才會落下。真正落下來之後。他的內心反而安定了,不干就不幹了,反正這種事情總是下面的人倒霉。
和薛偉陽一樣感到輕鬆的還有趙家祥,他意識到自己官兒太小。今天廖市長應該不會注意到自己了。
劉建設一點都沒感到輕鬆,雖然廖博生的那一刀砍在了薛偉陽的身上,可是從剛才廖博生的那番話裡,他明白了廖博生的頭腦非常清醒,而且他一眼就看出了臨濛的問題實質。就算他今天不在現場追究自己的責任,自己的麻煩只怕也是少不了的。
廖博生道:「散會!」
散會散得極其突然嗎,讓在場的官員們沒有多少準備,他們本以為廖博生不會就此罷休,當場就要追究臨濛縣領導人的責任。
廖博生並沒有這樣做,雖然他看出了真正的問題不在薛偉陽,而在縣級領導班子,但是廖博生也明白,這一棍不能打得太狠。他剛到北港,很多事情還不熟悉,雖然他很討厭劉建設,但是是否要動劉建設還得和常凌空商量之後再說。政治就是這樣,省裡把北港交到他們的手中。可用的棋子就那麼幾個,明知道不頂用,可臨時也要充充門面,等他們找到真正的合適人選再說。
散會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廖博生直接去睡了。
張大官人卻叫上趙國強,兩人一起去泡溫泉。舒舒服服地躺在溫泉池內,趙國強道:「廖市長很有一套。」
張揚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薑是老的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官場修為和武功還不一樣,不在其中浸yin一定的時間,火候始終都是不行的。」
趙國強道:「北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現在已經是千瘡百孔,的確需要兩個務實的領導人來引導北港走出困境。」
張揚道:「劉建設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趙國強道:「他應該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背後肯定還有人,搞不好這件事和項誠和宮還山能夠扯上關係。」
張揚道:「廖市長讓你抓趙興業呢。」
趙國強道:「已經佈置下去了,抓住趙興業應該沒有什麼難度,找到線索了,我看三天內就能夠把他緝捕歸案。」
張揚閉上雙目,新來的常凌空和廖博生的所作所為的確讓他燃起了希望。
趙國強道:「你和龔副書記當年是不是在上演一場苦肉計?」
張揚雙臂搭在池邊,頭向上揚起,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北港走私猖獗,這和北港領導的不作為有關,常委中這麼多人出事,我們將疑點放在了項誠的身上。」
趙國強道:「所以你們故意製造出發生矛盾的假象,以此來迷惑有些人。」
張揚歎了口氣道:「應該是一招錯棋,早已被人識破,害得龔副書記無辜犧牲。這一場我們敗得很慘,一敗塗地。」
趙國強道:「我卻不這麼看,如果沒有你們之前的努力,項誠不會這麼快就圖窮匕見,也不會自尋死路,你們已經逼迫得他們無路可退,這個真正的幕後黑手方才不得已將項誠推出來。」
張揚道:「我始終都不明白,為什麼項誠要把龔副書記引過去,龔副書記並不沒有真正查清背後的黑幕,項誠為什麼會動了殺念?」
趙國強道:「並不是項誠動了殺念,而是他背後的人動了殺念,除掉龔副書記,並不是為了滅口,而是意在給我們一個jǐng告,袁孝工倒是很可能死於滅口,項誠將龔副書記誘入圈套之後,他已經明白自己要承擔所有的罪責,所以他才會選擇畏罪自殺。」
張揚道:「線索到項誠的身上全都中斷了。」
趙國強道:「我記得過去曾經看過一本偵探小說,其中有句話讓我記憶非常深刻,再完美的謀殺也會留下線索,只要你細心偵查,一定會找到蛛絲馬跡。」
張揚道:「我不是偵探!」
趙國強道:「你不會讓龔副書記白白死去,組織上也不會讓這件事就此塵封下去。」
張揚道:「常書記和廖市長的態度很明確,他們來到北港主抓的是經濟,放眼的是未來,如果那個幕後黑手就此停手,那麼我們很難抓住他的毛病。」
趙國強道:「你懷疑誰?」
張揚道:「沒證據的事情不能亂說。」
趙國強道:「我是jǐng察,我不能亂說,但是你可以說說,說出來吧,幫我開拓一下思維。」
張大官人忽然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是殺害你弟弟的兇手,為什麼你不能說服你的家人,為什麼你們家人還這麼仇視我?」
趙國強沒想到這廝突然把問題拐到這上面,不由得歎了口氣道:「我爸始終認為,就算你不是直接殺死我弟弟的真兇,這件事和你也有些關係,如果我弟弟當初不是和你鬥氣,別人也不會盯上他,他認為是你連累了國梁。」
張揚道:「你恨我嗎?」
趙國強道:「恨過,可是後來查清這件事和你無關也就想開了。」
張揚道:「我也想查清這件事,如果你弟弟的死真的和我有關,我會向你爸當面道歉。」
趙國強道:「當時那個人用你的車撞死了國梁,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恨我弟弟,想要嫁禍給你,你被無辜波及,還有一種可能是,我弟弟是無辜的,他恨你,想利用這種方式製造你和我們家的矛盾。」
張揚道:「如果是前者我心裡會好過一些。」
趙國強道:「我一直都在查這件事,查國梁當年到底招惹過誰,可是我查來查去,都查不到誰有理由要殺死他,後來我將目標鎖定在我爸的身上,我開始查他的過去,查他的朋友和敵人。」
張揚睜開雙目。
趙國強道:「我爸做企業這麼多年一直都秉承著以和為貴的原則,我查了他很多過去的事情,沒發現他有敵人,甚至商場上對手也是他很好的朋友,可是我剛剛發現了一個秘密,他過去曾經有過一個相當要好的朋友,後來他們卻沒有什麼聯絡,哪怕是在任何時候,我爸都很少提起過他這個朋友,在一次偶然的場合,他們同時出現,彼此卻形同陌路。」
張揚道:「誰?」
趙國強忽然沉入溫泉水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重新浮出水面,低聲道:「薛世綸!」
張揚的內心一震,他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層關係。
趙國強道:「沒有人天生就是仇人,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還有一種就是朋友之間反目成仇,我知道我爸和薛世綸至少認識了三十年,但是他卻從未在我面前提及過這段經歷,我懷疑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問題。」
張揚道:「薛世綸在北港的事情上很有疑點,他和項誠關係很好,情同手足。」
趙國強道:「我知道你會懷疑他,薛世綸這個人的經歷頗具傳奇se彩,我聽說當年他先是從政,後來因為犯了錯誤,而被迫離開了政壇,出國後沒多久就混得風生水起,搖身一變成為成功商人,至於他是如何發跡,版本很多,總之很傳奇,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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