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接過房卡,洪詩嬌起身告辭,她的任務是泡茶,可不是陪兩位領導聊天,天知道人家有什麼機密話要說?
項誠捻起茶盞喝了一杯,閉上眼睛品味了一會兒道:「好茶!」
張揚也喝了一口道:「茶是不錯,可惜泡茶的功夫還欠火候,功夫茶必然要做足功夫才夠味道。」
項誠微笑道:「怎解?」
張揚道:「別的不說,單單是工序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了,功夫茶需要,鑒賞香茗、孟臣淋霖、烏龍入宮、懸壺高沖、春風拂面、熏洗仙顏、若琛出浴、玉液回壺、遊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敬獻香茗、品香審韻、玉液回壺、高沖低篩、若琛復浴、再識醇韻、三斟流霞,我上面所說的是基本的十八道工序,若是茶藝師來做,恐怕會更加的複雜。」
項誠聽得眼睛都睜開了,只覺得喝到嘴裡的茶都不如張揚的話更精彩,他低聲道:「難怪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張揚道:「項書記,您這話我不認同,到了您這種級別,應該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爺!其中一個肯定是您的師爺。」
項誠哈哈大笑,張揚的這句話倒是非常適用。在項誠的記憶中,他少有和張揚談得那麼愉快的時候,他由此也發現了他們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薛老非常喜歡和信任的人,這次也都是薛老大壽的嘉賓。
張揚想起了一件事,他故意道:「項書記,我知道您這次肯定會來給薛老拜壽,卻不知道宮市長也要來。」
項誠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張揚想說什麼,宮還山和薛老的確沒什麼交情,在項誠眼裡,他之所以堅持跟過來有準備做最後一搏的意思。項誠能夠體諒宮還山現在的心情,宮還山喪失了信心,不但表現在他自己身上,也表現在對他這個現任市委書記,老大哥的態度上。項誠道:「宮市長和薛老也認識不少年了。」他沒多說,解釋太多也沒有任何意思。張揚雖然年輕,可他是個明白人,能夠看清楚其中的奧妙。
張揚道:「薛老只怕沒邀請他過來吧。」
項誠不禁笑了,年輕人終究還是沉不住氣,張揚真的是很直白,如果宮還山在這裡,聽到他這麼說話,只怕要被他氣個半死。項誠沒有直接回答張揚的問題,而是道:「張揚啊,是不是因為宮市長剛才的玩笑話生氣了?」
張揚笑道:「項書記以為我心眼兒就這麼小嗎?宮市長說的是玩笑話,又不是當真,就算他當真,目前北港他說話也不算數,您才是一把手,您都沒讓我來京城發配,他著什麼急?」張大官人臉上帶著笑,可說起宮還山卻滿了不屑。
項誠歎了口氣道:「張揚,這我得好好說你了,對待領導要尊重,什麼一把手二把手的,大家都是在為國家工作,哪有什麼貴賤高低?」
張揚道:「我只是說事實,項書記千萬別跟我認真。」
項誠道:「張揚啊,我之所以留你喝茶,其實是有話想跟你談談。」
張揚道:「項書記,我看出來了,我現在也是喝您的嘴軟,今兒您又請我喝酒,又請我喝茶的,想想過去我還經常惹您不高興,我心裡這個後悔啊。」
項誠道:「你不用後悔,工作上的事情,允許你保留個人的意見,因為工作產生的爭執,我也不會放在心裡,我雖然不是什麼高官,可這點胸襟我還是有的,如果連公私我都分不清楚,那麼我這麼多年的市委書記也就白幹了。」
張揚道:「項書記,我覺得咱們兩人有點代溝,我承認做事激進了些。」
項誠笑道:「那你就是逼我承認我做事保守了一些?」
張揚道:「項書記,您要是這麼說,意思就是您絕不承認自己保守,其實您別急著不承認,我也不認為您保守,可能是我們對發展的理解不同。」
項誠道:「張揚啊,無論我承認還是不承認,我都老了,一個人老了,思維難免會跟不上時代,要不然,我們就不會有退休制度了。」
張揚道:「其實經驗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項誠道:「而今的時代是一個變革的時代,單憑經驗辦事是遠遠不夠的,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些事對我的觸動很大,我開始回頭去重新考慮問題,我發現自己在一些事的發展判斷上出現了誤差。」
張大官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項誠能夠在自己面前主動承認有過工作失誤,這事兒有點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意思了,領導自我批評的時候,張揚當然不適合跟著添油加醋,他眨了眨眼睛,一幅迷惘糊塗的樣子,改裝糊塗的時候就得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