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誠道:「還山,以趙永福的性情未必甘心就這麼算了,我看這件事可能還會再起風波。」
宮還山道:「張揚這小子真是個刺頭,不是已經答應他用雙倍的土地換藺家角的那塊地,這麼好的條件,他居然不同意,項書記,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藉著這件事製造事端。」
項誠道:「製造事端也罷,真的在意那塊土地也罷,現在事情已經搞得滿城風雨了,肯定沒那麼容易收場。」
宮還山道:「項書記,您真的打算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任由張揚胡作非為?」
項誠道:「最早牽線的是宋書記,張揚這麼幹,等於給宋書記難堪。」
宮還山道:「宋書記到現在為止對這件事都沒說一句話。」
項誠道:「沒說是因為他不方便說,我們過去說得太多,在外人看來這件事成了我們和張揚之間的矛盾,其實我們是對事不對人,我們圖什麼?還不是為了北港以後更好的發展,我們希望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能夠達到一個共贏的結果,可是這小子軟硬不吃,非得要把這件事鬧大,非得要跟泰鴻拚個你死我活。」
宮還山道:「對於他這種不顧大局觀,只顧自身利益的行為我們應當給予嚴肅批評甚至處理。」
項誠道:「已經夠亂了,我們就別跟著添亂了。」
宮還山微微一怔,項誠的態度是他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項誠會因為這件事而大發雷霆,可是項誠卻突然表現出意興闌珊,大有放手不管之勢,宮還山感到奇怪,不過他很快就想透了一件事,項誠在市委書記的位子上注定要走到底了,還剩下一年多的時間,向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提升空間,政績對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泰鴻這件事成功與否對他已經沒有太大的影響。可自己卻不同,他必須要一個亮眼的政績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項誠一天沒有把市委書記的位置讓給自己,就一天存在著變數,誰也不能肯定,這個位子一定會屬於自己,畢竟覬覦這個位子的有很多人。
宮還山道:「項書記,如果我們在這件事上不做任何的反應,那麼以後別人會認為張揚已經失去了控制,濱海失去了控制……」
項誠看了宮還山一眼:「還山,你別著急,鬥爭的主角並不是我們,我們可以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絕不要輕易參與到鬥爭中去,張揚這小子最大的強項就是死纏爛打,而且不惜一切,泰鴻想把我們推到前面,我們要是站出來和張揚去爭,豈不是讓外人笑話?無論你心裡怎麼想,北港和濱海都是一個整體,我們之間的矛盾如果激化,甚至公開化,讓上頭看來,首先會認為我們的領導能力有問題,你明不明白?」
宮還山現在才明白了項誠的本意,項誠不是要不聞不問,而是他不想衝到矛盾的第一線,不想和張揚發生正面衝突,在這種時候,迴避矛盾,將鬥爭的焦點集中在泰鴻和濱海之間,他們只需要做一個旁觀者,無論他們心中多麼偏向泰鴻,在表面上都要做出公平公正的樣子,項誠在政治手段上的確比自己要老道得多。
宮還山還是有些擔心的,他低聲道:「項書記,可是泰鴻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放棄在北港的建廠計劃?」
項誠低聲道:「趙永福是個從不服輸的人,這件事鬧得這麼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濱海遇到了阻礙,今日焦點這件事上十有**是張揚在背後操作,你以為趙永福會輕易嚥下這口氣?」
宮還山道:「那……豈不是還要有大事發生?」
項誠道:「不管他們怎麼鬥,我們首先要擺正自己的心態,一碗水端平了,不要讓別人說閒話。」這是項誠今晚才悟出的道理,無論張揚還是趙永福都是不好對付的,這兩人遇到一起,必然要分出一個勝負,既然戰爭已經打響,自己就沒必要摻和進去了,萬一被流彈誤傷,那可就划不來了,狗咬狗一嘴毛,無論他們最終是誰勝利,對自己都沒什麼損失,想透了這個道理,項誠的內心頓時變得坦然起來。
姬若雁也看到了今日焦點,她氣得身軀發抖,重重將手中的酒杯頓到了茶几上。
梁康被嚇了一跳:「幹什麼發這麼大的火?」
姬若雁指了指電視機屏幕:「央視怎麼播出這樣的新聞,根本是在損害我們泰鴻的名譽。」
梁康搖了搖頭,攬住姬若雁的肩頭道:「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一定要藺家角那塊地,北港這麼大,可選擇的地方多了,你們卻非得挑中這麼一塊麻煩的地方。」
姬若雁道:「趙總定下來的!」
梁康道:「和氣生財,做生意一定不能帶著怨氣,張揚這個人什麼樣你比我還清楚,他活著就是為了鬥爭。」
姬若雁不屑道:「一個縣處級幹部而已,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嗎?」
梁康端起紅酒喝了一口道:「我可不這麼認為,一個人的能力不僅僅要看他的官位,還要看其他的附加值。」
「你很看重他!」
梁康道:「我跟他交過一次手,我沒佔到便宜,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不會選擇這樣的人做敵人。」
姬若雁道:「並不是我們要跟他作對,這場紛爭根本是他主動挑起的!」
梁康把玩著酒杯,看著杯內的紅酒搖曳出美妙而變幻的曲線,低聲道:「真的這樣嗎?趙總選擇藺家角,事先不會不做調查,藺家角土地的所有權一部分屬於北港,一部分屬於濱海,在你們的規劃內,要把屬於濱海的十平方公里土地劃入你們的建設範圍,而在濱海方面的規劃中,藺家角的土地卻是保稅區的一部分,如果北港把這塊土地給了你們,濱海方面就不得不改變他們的保稅區規劃。在本質上,泰鴻是在要求濱海犧牲自己的利益成全你們。」
姬若雁道:「選擇藺家角是我們綜合考察後的結果。」
梁康道:「一個明智的企業家絕不會選擇一塊有爭議的土地,你們的談判方是北港,而選擇的地塊卻涉及到濱海,此前你們不可能沒有考慮到因此可能產生的麻煩,據我說知,最早的時候,你們選定的建廠地址在新港以南,從企業發展的前景來看,那片土地更大,未來的擴展性更好,可是為什麼會突然改變?」
姬若雁秀眉顰起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認為是我們泰鴻在故意製造事端?你究竟站在誰的立場上?」
梁康道:「你不要生氣,我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我的立場和你們是相同的,因為我準備投資鋼管廠,我和泰鴻在未來會擁有共同的利益,正因為如此,我才更關注這件事,若雁,你做企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應該清楚,在生意場上,決不能因為個人的愛恨而影響到對局勢的正確判斷,生意就是生意,不能摻雜任何的感情因素。」
姬若雁猛然甩脫開梁康搭在自己肩頭的手臂,怒道:「你根本就是站在張揚的角度上說話,你怕他是不是?」
梁康道:「若雁,我是就事論事!」
姬若雁道:「沒人請你投資鋼管廠,我一個人也左右不了泰鴻的決定,這件事是綜合考慮的結果。」
梁康咬了咬嘴唇道:「若雁,我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姬若雁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
梁康歎了口氣:「在你心中始終放不下趙國梁,事情過去了那麼久,為什麼你還走不出來?如果那樣,你這輩子都無法真正得到快樂……」
姬若雁尖聲道:「你住口!我的事情不要你過問!」
梁康表現的出奇的冷靜,他輕聲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既然你們聲稱如果北港不願意將藺家角劃給你們,你們就放棄建廠的計劃,為什麼到現在還在堅持?是不是有些前後矛盾?無論泰鴻擁有怎樣的實力,你們以為就一定可以在和地方政府博弈中佔到上風?」他搖了搖頭道:「我決定放棄鋼管廠的投資!一個可以拿企業利益去冒險的領導者,絕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合作夥伴。」
姬若雁道:「悉聽尊便!」
梁康起身離開了她的房間,走到門前,他停下了腳步:「若雁,很多事我早就清楚,我不說,是因為我不忍心傷害到你,我忍耐是因為我期待你的醒悟,現在看來,或許我對我們之間的感情抱有太多的希望。」
姬若雁道:「今天以後,或許我們之間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的這句話說得相當絕情。
梁康點了點頭,他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當房門在梁康的身後關閉,姬若雁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水從她的雙眸中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