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振梁微笑道:「今天真正的明星不是我們這些當領導的,而是辛苦為我們演出的演員們,是他們為大家奉獻了一場精彩的演出,讓我們用掌聲感謝他們!」
所有人隨同喬振梁一起鼓掌,喬振梁又道:「馬上即將迎來1997年,在中和諧央領導的英明指揮下,在全省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我們實現了一個又一個的既定目標,圓滿完成了平海1996年度目標,我相信,即將到來的97年,我們平海將會翻開更加輝煌更加燦爛的一頁,未來的一年,必將是平海加速騰飛的一年,未來的一年,我將一如既往的為平海這艘大船掌好舵,克己奉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喬振梁的講話一如既往的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可是所有人都聽出喬振梁的這番話好像是嚴正聲明,駁斥一切關於他的謠言。
這場在政協禮堂舉辦的新年音樂會是面向平海全省同步直播的,喬振梁的這番即興演講很多人都看到了,其實就算你不去關注這場音樂會,電視新聞、廣播報紙上也會著重報道這件事。
宋懷明聽到這番講話是在當天的晚間新聞上,他從中覺察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喬振梁這番話雖然明確指向自己,可是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夠聽出他的矛頭所向,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宋懷明圌心中明白,在目前的狀況下,喬振梁肯定會採取一切必要的手段,扭轉對他不利的局面,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最好的方法就是戰鬥,所謂戰鬥首先就要選定目標,給予自己的政敵重重一擊,很不幸喬振梁選擇的居然是自己。
雖然當天的新年音樂會安排了記者提問的環節,但是省台的那名記者顯然不敢涉及到近期圍繞喬家發生的敏感問題,喬振梁對一切早有心理準備,回答問題的時候,表現出不次於昔日的水準。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現,必然會被很多人定義為作秀,喬振梁並不介意,其實在官圌場上又有哪個人不在作秀?作秀對於政敵可以達到兩種目的,一為迷惑,二為震懾,他就是要通過這場公開秀告訴所有人,未來的平海還是他說了算。
回到自己的紅旗車內,喬振梁整個人突然就放鬆了下去,確切地說應該不是放鬆,是一種軟圌癱般的疲憊,喬振梁的任何細微變化都瞞不過閻國濤的眼睛,雖然車內很黑,閻國濤從呼吸中都感受到緊張而凝重的味道。
汽車平靜的駛向省委家屬院的方向,即將抵達寧靜路的時候,喬振梁卻道:「去江邊走走。」
閻國濤有些詫異,現在是一年之中東江最冷的時候,喬振梁偏偏選擇這個時候去江邊,他沒有提出任何的問題,雖然感到喬振梁的舉動很不尋常,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喬振梁最忠實的追隨者,對喬書記的決定,他永遠尊重。
紅旗車一直駛入江灘公園,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夜晚,整個江灘公園內空空蕩蕩,找不到任何遊人的影子,喬振梁推開車門走下去,他低聲道:「國淘!」這句話意味著除了閻國濤之外,其他人都不要跟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江邊,深冬夜晚的江風很大,帶著江水的潮圌濕迎面吹來,喬振梁感覺到一種透入骨髓的寒冷,可是這樣的感覺卻讓他清醒,喬振梁很有童心的俯下圌身,抓起一塊卵石,盡全力扔了出去,卵石投入漆黑的江心,看不到任何的波瀾,也聽不到落水的聲音,喬振梁道:「如果一個人想用石頭去截斷這滔滔不絕的江水,該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閻國濤道:「孔源的背後一定有人。」
喬振梁笑著站直了身子,以一個雙手叉腰的姿勢,面對著這浩浩湯湯的大河:「他不害怕的原因,並不是以為我治不了他。」
閻國濤向前靠近了一些。
喬振梁道:「我來到平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想要治理好平海,首先就要管理號我治圌下的這幫官員,我不敢說對每個人百分之百的瞭解,但是我相信很多人就連自己都不如我瞭解他們。」
閻國濤默然無語,他相信自己就屬於喬振梁所說的範疇內。
喬振梁道:「孔源這個人有些能力,工作上也算的上盡職盡責,可是他的毛病是什麼,我清楚,肯定也有不少人清楚,為什麼我要容留一個生活作風上存在問題的人在我身邊工作?」
閻國濤仍然沒說話,可是他卻明白,喬振梁之所以容留孔源的缺點,是因為他握住了孔源的把柄,如果孔源不按照他的意圖辦事,他隨時都能夠將孔源踢出局,喬振梁一向提倡要包容同志的缺點,事實上只有掌握了下屬的缺點,才能夠實現更好的控制,如果一個人的手下全都是精英,全都是完美的毫無瑕疵的幹將,那麼他未必能夠很好的控制這個團隊。
喬振梁道:「孔源不害怕,是因為他已經預知了自己的結局,他現在只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
閻國濤低聲道:「喬書記,您懷疑宋……」
喬振梁呵呵笑了起來:「國濤啊,你以為呢?」
閻國濤搖了搖頭,低聲道:「我覺著會是他背後的人!」
喬振梁道:「無論是誰,這場仗必須要打下去,子彈既然上膛,我們就不能浪費。」他霍然轉過身,雙目炯炯有神的盯住閻國濤道:「先打小鬼,再打閻圌王!」
孔源正在籌謀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的時候,得知外甥康成因為偷電、逃稅被公圌安機關拘捕的消息,消息是公圌安廳廳長高仲和親自透露給他的,如果說那些照片還在孔源的意料之中,這個消息就已經超出了孔源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慧源的事情已經徹底平息了,所有的事情都被梁孜一個人扛了,她逃走之後,所有的罪名都算在了她的頭上,即便是偷電逃稅,也不會嚴重到驚動省公圌安廳的地步,孔源明白喬振梁是在用同樣的方法對付自己。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每個政治家都懂得活學活用的道理,在參加新年音樂會之初,已經確定要做幾件事,這些事,要一件一件的來,他對孔源的瞭解,是遠遠超出孔源的想像之外的。
第二天一早,省委機關上班之後,孔源就去了喬振梁的辦公室,劉釗拿出的照片沒有威脅到他,可是康成的事情他卻不能不管。
喬振梁聽說孔源來見自己,只說了一句話:「讓他在外面等著!」
為了這句話,孔源在外面整整等了一個半小時。
喬振梁羞辱孔源的目的並非是要出出心頭的惡氣,等待會讓一個人的冷靜土崩瓦解,等待會讓一個人變得彷徨,等待會讓一個人推圌翻自己原本的想法,等待對此時的孔源來說是一種煎熬。
然而孔源也絕非等閒之輩,至少在表面上,他仍然表現的氣定神閒,雖然他知道喬振梁已經抓圌住了他的命門所在,孔源已經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政治前程,可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康成落入囹圌圄而不顧。
看到孔源進來,喬振梁很平淡的說了一句:「來了,坐!」
孔源笑了笑,他本想坐,可是發現辦公室內除了喬振梁屁圌股下的位子,再也沒有其他的椅子可坐,沙發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扔著一面黨旗,孔源就算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把黨旗坐在屁圌股下面。所以孔源只能站著,即便是這樣,他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的平靜和淡定。
喬振梁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老孔啊,晚節不保啊!」喬振梁一上來就是打臉,赤圌裸裸的打臉,對孔源而言,他就是上圌位者,上圌位者打你是看得起你,當然不會再考慮留有情面。
孔源道:「我今天來就是專門向喬書記檢討的。」
喬振梁笑道:「其實你不應該找我。」
孔源道:「您是我的領導,就算我要交代問題,也必須先向您說清楚,組織上來不得半點馬虎。」
喬振梁沒耐心跟他繼續繞彎子,低聲道:「你來找我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康成?」這句話等於明白的告訴孔源,康成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孔源道:「康成是我的外甥,我承認我在他的商業經營中給予過一定的幫助,可是慧源賓館的具體管理一直都是梁孜在負責,和他沒關係……」
喬振梁揚起他的右手示意孔源不要繼續說下去,他微笑道:「康成好像不是你外甥吧?」
孔源微微一怔,內心蓬蓬跳個不停,這麼秘密的事情難道喬振梁已經知道了?
喬振梁道:「他是你小圌姨子的兒子,難為你會對他如此關心。」他的話中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孔源道:「喬書記,這孩子我看著他長大,對他跟我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
喬振梁意味深長道:「一個孩子不是生出來養大就算了,還要承擔起教育他的責任。」說到這裡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如果不是兒子落入了別人的圈套,自己在政治上何以會如此的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