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孤峰突起、重巒疊嶂的清嵐山為邊界,東邊,是物資豐饒的秦巒,西邊是人跡稀少的炎昱,南邊和北邊相互貫通,廣闊無垠,全屬天朝地界。
鏤金象牙床,鴛鴦繞頸被,貼滿了大紅喜字的房中無時不透出一股喜悅之氣。
紫檀桌上的蘭花銅鏡中倒映出一張絕美嬌顏,清麗臉龐無限嬌媚,陽光透過窗紗反射在她明澈的雙眼中,宛然便是兩點璀璨的星子。
今日,是夜湛依的大喜之日,再過兩個時辰,她的身份將從曾經的北王妃變成秦巒國皇后。
「娘娘,今兒個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麼還是守著這副畫像?你可是新娘子,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才行!」
說話的丫頭約莫十五六歲,眉目靈動,頗有秀氣,奪下夜湛依手中的畫軸,將蘸著紅粉的筆在她眉心點上了一顆硃砂痣。
「娘娘天生麗質,怎麼裝扮都漂亮!」
一邊說著,一邊為夜湛依梳發,在她的巧手下,夜湛依那一縷一縷的青絲被她盤起,最後用一隻金簪鳳釵將頭頂的盤發固定住,金簪鳳釵好似騰飛的鳳凰大氣凜然,鑲嵌在上的流蘇隨著臉部的弧線自然垂落。
在下人的擁簇下上了轎輦,紅色的儀仗隊,近百人的鋪排。
打頭的是八位禁軍守衛,各個目光銳利,不敢有絲毫怠慢,華貴的八人大轎緊跟身後。轎子兩邊分別跟著四個丫鬟,再往後,則是幾十人的儀仗隊。
街道兩邊都有侍衛們鑄成人牆,抵擋這不斷向前擁擠的人潮。
這場婚禮注定成為秦巒國上下矚目的事情,四王爺文治武功皆是冠絕天下,是世間最完美無缺的男子,只因五年前誤食毒藥發瘋殺人,自此之後便在秦巒境內消失。
如今他風光歸來,重整秦巒,登上皇位,又娶到艷絕天下的鳳凰女,當真羨煞旁人。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誰不想看看當朝國母到底是什麼模樣。還有傳聞,她登上後位之前,曾經是天朝的北王妃,街上眾人無不議論紛紛。
「聽說皇后曾嫁過人,是天朝的冥王,怎麼又嫁給皇上了?」
「王爺和皇上能比麼?我聽說北城已經失守了,那個冥王現在成了喪家犬,落得個人人喊打,連天朝的皇帝都說他通敵叛國,我是鳳凰女我也不肯再跟他!」
說話間,鵝毛般的大雪自天際飄落。
寒風中的迎親隊伍個個凍得瑟瑟抖卻不敢吭一聲,這是皇家的婚事,一個沒伺候好都是掉腦袋的事。
人群中,有一人擠在熱鬧的包圍圈中,聽著周圍人低低的爭議,心漸漸沉到冰涼的湖底。
蔥白乾淨的手帶著獨有的氣息拂上他面頰,溫柔為他擦掉臉上的雪花,妖冶的藍發隨風起舞,伴著媚惑的聲音,「北冥烈風,該看的你都看到了,我們走吧!」
北冥烈風的目光始終不離矯子,下意識喃喃,「依兒……」
這時,華麗的轎幔被吹開,轎內新娘的蓋頭掀起一角露出精緻光潔的側臉,清冷絕艷。
「落矯!」夜湛依突然喊道,眼睛茫然的四處看,尋找那聲熟悉的『依兒』。
北冥烈風像被什麼東西牽引著,邁步想要上前,被藍瑩拉住,「你忘記她怎麼對你了嗎?」
如迎頭一擊,他面色微沉,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我去是要殺了她!」
藍瑩的視線在他臉上轉了一圈,「你現在殺不了她!和我回去!」
見他不肯動,藍瑩反唇相譏,「除非你對她餘情未了!」
「我沒有!」北冥烈風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急忙辯解,卻不知越是這樣,越暴露了心底的脆弱。
如果沒有,你為何這麼緊張?藍瑩在心裡腹誹,對他越來越失望,可她不能放手,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能繼續前進。
「沒有就和我回去,想報仇,以後有很多機會,你何必急在這一時!」
北冥烈風無可反駁,只能任由她拉著走。
經此一役,他發現周圍的人心竟髒到如此地步,朝堂上聽聞北城失守,全部倒戈相向,誣蔑他串通敵國,下了三道死令追殺他。
曾經有過一點交情的王公貴族都唯恐避之不及,哪敢幫他出兵復城。
他身陷狼群,只有素不相識的藍瑩昌死救他,種種遭遇,讓他倍感淒涼。
他深知要做強者的道理,卻不知就算是強者,也會被耽邊人算計。
狠心亦無用,今後要做的,是無心。
***
「娘娘,您要找什麼?」見夜湛依尋了一圈無所獲,紅葉小心翼翼的問,心裡卻在奇怪——皇后娘娘不是失明了嗎?四下看能看到什麼?
「沒……沒什麼……」夜湛依掩去眼底的失落,將簾子拉下。
她本想讓紅葉幫忙看看北冥烈風在不在周圍,想想還是算了,紅葉又怎會認得他呢。
只憑一聲『依兒』就四處亂找,不知道還以為她在發瘋,況且,他又怎麼會來呢?
如若他真的來了,怎麼可能不露面,那聲依兒,可能是幻覺吧。
婚禮熱熱鬧鬧持續了一天,晚上,西君勝還要宴請一眾朝臣,好在宴席散的也快,西君勝由紅葉陪著回到寢宮,才進房間就看見夜湛依倚靠在窗邊,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過頭微微一笑。
他眉毛一挑,慵懶帶著一絲酒意的聲音說道,「怎麼沒有掌燈?」
「就算點燃滿屋蠟燭,我也看不見,又何必浪費……」夜湛依緩緩道,單手支著下巴倚在窗台上,另一隻手細細撫摸著畫軸。
紅葉知趣的退出去,反手為兩人關上門,西君勝隨便找了一處落座,才道,「我聽紅葉說今天你突然停矯找人,怎麼回事?」
「沒事,我聽錯了…」她的話語有些落寞,西君勝深知能讓她如此的人世上沒有第二個,轉移話題道,「一切都按你說的進行,我已經登上皇位,接下來要怎麼做?」
「休養生息,如果不出所料,藍瑩一定會去找司馬翱做靠山,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增強秦巒的實力,直到能和天朝抗衡為止……」
沒過多久,夜湛依的眼皮漸漸變沉,她輕微的喘息聲響起。
片刻,西君勝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她身邊,只是看著她熟睡的模樣,直到響起了更聲才悄然的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