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只是妾室。」皮有祿插嘴,一臉的不以為然,「爺婚配的可是號稱『烏托珍珠』的第一美女妲妲公主。」
洛家身為世代經營烏托的異姓世家,與烏托王族代代有聯姻,如今洛家的當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這小娘子雖然也生得貌美,但到底也不是什麼天香國色,就算將來有個一兒半女的,將來還不是得看是嫡出、庶出。
「別的先不管了,我瞧著爺估計是曾中了毒,想那小娘子在我們那買的草藥,治標不治本,估計是一直想靠自己的內力將毒根逼出來,恐怕體內還有餘毒未清……那個你們誰去幫爺看看中的什麼毒?」
「啊,對了,大哥,我先回醫捨弄些合爺胃口的食材,瞧那小娘子把這日子過得真夠窮得叮噹響了,得趕緊給爺好好補補啊。」
「是吶,就算不換房子住,這屋裡的擺設和用品不能不換,偷偷換些,爺應該沒心思管這些小事吧?大哥,我先去鎮上各大鋪子裡去看看有沒幾樣入眼的,挑揀些回來討爺歡心。」
望著兩個弟弟話音未落,已經一溜煙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皮有福唾了一口,「呸!搞了半天,要去挨罵的還是我。」
藍花布簾靜靜地垂著,燒得毫無意識的小女人剛被洛刑天抱著耐心地餵過藥,此刻正均勻地吐息,睡得更沉了。
洛刑天守在一旁,偶爾替她換掉額上用來降體溫的濕冷巾帕,動作十分柔和,直看得捧看湯盅,小心翼翼走進屋的皮有福目瞪口呆。
「爺。」皮有福上前,討好地將以文火精心慢燉的冬蟲夏草靈芝湯奉上,「爺請先用點,燉的時辰不算太夠,不過口感尚可,回頭小的再用血燕……」
洛刑天接過湯盅,卻不飲,反而問一句:「她能喝嗎?」
「哦,可以。」正待滔滔不絕的皮有福驀然住了嘴,因為他瞅見洛爺舀了一杓,細細吹涼了,竟去餵炕上的女人。
喂!爺,這湯再不濟,也是用掉了藥捨裡最貴、最大的那枝野生靈芝才為您精心燉制而成的啊,拿去餵個小妾,這也太浪費了吧?
皮有福心中嘀咕了兩聲,又一躬身,小心問道:「爺,依小的觀察,您體內至今尚有餘毒未清,可否告知小的,您中的是什麼毒,這般厲害?」
誰知男人不僅沒回笞,反而問:「她何時會退燒?」
不是吧!爺,您這小妾只是受了風寒發個燒而已,您可是中了毒的呀,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皮有福心中不忿,又不敢表露半點,只得硬著頭皮提醒道:「爺,您的毒……」
「我不礙事。」洛刑天打斷他,甚至皺眉瞥了他一眼,似乎嫌他叨嘮。
皮有福趕緊回笞:「爺,小夫人若是發汗了,這燒就會退了,您別擔心,」他頓了頓,「爺,依小的看……」
「怎麼?」洛刑天立即停下手中的動作,眸光直直地朝他掃過來。
「爺也需要好好調養,這日夜照顧小夫人,難免勞累。」皮有福小心謹慎地建議道:「不如小的找些個丫頭、婆子過來伺侯。」
洛刑天蹙一蹙眉,想也沒想就斷然拒絕,「不必了,用不著。」
嗯?
「那,爺……」皮有福為難了,怎麼用不著?他們三兄弟雖是大夫,可畢竟男女有別,難不成,真要由爺事事親力親為做些下人做的事?
萬萬不可!這位爺生下來可就是錦衣玉食,有著數不清的奴僕,何時伺候過人?
然而,皮有福看到洛刑天淡淡一笑,道:「我的女人,自然由我來照顧。」
皮有福果斷淚奔了……
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不斷地沁著汗。
顏歌緩緩地睜開眼睛,眸光流轉,一見到在身邊照顧自己的男人,便垂下長睫,不肯正眼瞧他。
「你發燒了,剛喝了藥,覺得好些嗎?」洛刑天盯著眼前嬌容,雖然蒼白,卻沒有奪去半分美感,到顯得更加惹人憐愛。
顏歌轉開小臉,仍是不肯與他說話,洛刑天神色略僵,卻又顯得無可奈何。
「你……」他想了想,到嘴的話又吞了回去,只輕聲道:「你好好養病,」然後端來茶碗,執意餵她喝了些水。
皮家大夫的醫術不是蓋的,顏歌很快就退燒了,在洛刑天的細心照料下,又過了兩日,她便已能下床。
當顏歌掀開簾子走出裡屋時,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哪是她的家呀?
外間綠窗朱戶,竟在這短短三天被不聲不響地修繕一新了,哦,不僅門窗,就連擺設也全給換過了。
整張的波斯地毯鋪滿了屋子,沉香幾上擱著的一隻鋼鼎雕花香爐正裊裊生煙,多寶格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玉器古玩,紫木書桌上除了八稜角的粉彩花瓶,還有瓷胎細緻潔白的文房四寶,太師椅上空蕩蕩的卻無人敢坐……
這也太誇張了!顏歌微張著驚詫的小嘴,簡直歎為觀止。
他們是怎麼弄來這些東西的呢?自己在裡屋竟然一點兒也未察覺,她不由暗忖,若不是因為她病了這幾日,恐怕連這屋裡的床椅箱櫃以及她這個人,也早給一道捲著鋪蓋給扔掉了吧。
「別理他們。」洛刑天只淡淡瞥了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惡,口氣柔緩地對她道:「你若是不喜歡,叫他們再換過來。」
福祿壽三兄弟心下已經在暗暗叫苦了,這屋裡的那些破桌爛椅已經全給扔了,如果爺的這小妾要換回來,他們就只有去上吊了。
似乎看出三人難得的窘態,顏歌抿了抿唇,並沒說什麼,便眼見三兄弟瞬間鬆了口氣。
她朝外走,忽然轉過臉,看著洛刑天。
「怎麼?」
「你能不能……」她輕輕地說:「帶我去給我相公上墳?」
她憔悴小臉上的表情看了讓人心疼,洛刑天不加思索地頷首答應。
晏小千葬在鎮外,當顏歌跪在那座野草萋萋的墳前,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晏小千,心中除了傷感,更多的是茫然。
火舌吞噬著白色紙錢,灰燼化成紙蝴蝶飛舞在半空,似魂魄在頭上雲淡風輕的飄過。
這裡面埋著的是自己的良人,但顏歌卻沮喪地發現,自己一點兒也想不起他們之間的曾經,她跪了良久,最後將那只繡著燕子和「晏小千」三個字的錦囊放進火中燒掉了。
洛刑天佇立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俊顏凝重肅然,不發一言。
一前一後地回到家,就見皮有祿和皮有壽端著兩隻大大的朱漆盤子,將盛在精緻瓷盤裡的各色菜餚一樣樣的擺在紅木圓桌上,忙活著準備起午膳了。
桌上那些是自顏歌來到巴丘就從來沒看到過的食物,有沙漠裡特有的烤駱駝肉、烤羊肉,烤得油汪汪撲鼻得香:再來就是一個銅盆,下方燃看炭火,有奶白色的鮮湯在裡頭咕嘟看,湯上浮看一層淡金色的油脂,細看竟是用紅參燉看一隻整雞,另外和著好幾樣慢煎快炒的精緻菜餚,什麼羊肚、牛排以及各色小菜,七七八八地擺滿了一桌子。
主食除米飯、麵餅外,還有此地極為少見的湯包,被盛在小竹籠裡,一顆顆捏得十分小巧可愛,薄薄的面皮被肉餡和湯汁壓得直往下墜,看上去晶瑩別透,熱氣騰騰,使人食慾大增。
「爺,小夫人,請用膳。」皮有祿恭敬地道:「在這麼個小地方,只能這樣簡單地用些了,不成樣子,請爺別見怪。」
顏歌暗暗咋舌,就這還算……不成樣子?
吃過足以稱得上「奢侈」的午飯,男人盯著顏歌喝完一碗雞湯,才放下筷,站在一旁伺候的皮有福便勤快地送上香茗,同時小聲請示道:「爺,您的傷還是請隨小的回醫捨看看吧,拖久了便不好了。」
洛刑天沒出聲,倒是顏歌似乎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他。
那雙很久都不肯正眼看自己的水眸兒中竟隱約帶看關切之意,洛刑天心中一動,唇角便少見地勾出一絲笑意,從鼻腔裡「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當洛刑天的身影剛消失在巷子另一頭,剩下的兩個皮家兄弟就馬上變臉了。
「皮家兄弟似豺狼,慈悲沒有半分毫」的打油詩不是假的,皮家三兄弟就是標準的欺善怕惡,只見兩人覷著眼盯著顏歌上下打量,滿臉的鄙夷。
皮有壽搖搖頭,極為不屑道:「模樣兒還行,就是沒幾兩肉,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還是個寡婦,怎麼就被爺看上了?」
皮有祿馬上揮手給了他一巴掌,「你要死啊?膽敢質疑爺的眼光。」
「那倒不是,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皮有壽趕緊否認。
「那就說話小心點,被爺聽到你就慘了,別指望我們救你。」皮有祿教訓完兄弟,一回頭,便對著顏歌惡聲惡氣道:「老子們這大半輩子誰也沒怕過,也沒聽過誰的話,什麼俠義道德、醫者仁心更是放他媽的狗屁,這天底下也就只有爺能使喚我們兄弟仨,你既然成了爺的女人,那就要好好地服侍爺……」
「沒錯!」皮有壽插嘴道:「生個小病竟讓爺照顧了好幾天,簡直是不成體統,今兒晚上你要將爺伺侯好,瞧爺那臉色,肯定是慾求不滿,要不是我們不敢自作主張給爺找女人……當然這巴丘也沒個像樣的女人,不然早將你毒死了。」
「你又要死啊?她是爺的女人,是你想毒死就毒死的嗎?當心爺要你的命!」皮有祿聽得冒火,口中罵罵叨叨,又是一巴掌揚去。
「哥,你媽的打得老子好疼,」皮有壽痛叫一聲,捂著腦袋抱怨。
顏歌一臉驚愕,之前她在病中,乍看到一臉「和顏悅色」的三位皮大夫出現在自己家中時,還以為眼花了,後來又見幾人精心為自己診治,完全與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
明明是坐在醫捨裡,日進斗金、見死不救的大夫,現在卻在自己的家裡當僕役,熬藥、做飯、打掃、洗碗,樣樣都干,心中還暗暗怪自己冤枉了這麼好的大夫,可如今看來,想必是自己誤會了。
「總而言之,今兒晚上自己脫光了早點上床等著爺,聽到沒?我們爺肯要你是你的造化,有多少女人想爬上爺的床你知道不?」
「就是!好好伺候爺,將來有了爺的子嗣才能母憑子貴,若能進洛家當個妾,你就該偷笑了。」
兩人叉著腰,氣哼哼地訓完話,竟還記得捲起袖子親自去打水洗碗。
顏歌怔忡地站在原地,心頭升出莫名的滋味,半響才慢慢地轉身,她想,洛刑天,大既……也許……真的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吧。
既然是錯,就應更改。
顏歌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再像過去那般渾渾噩噩地渡日,雖然她腦子裡現今仍是一片迷糊。
但到了當天晚上,顏歌便對自己的多慮小小的自嘲了下,因為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時間來理會她了。
一夜之間,她的家中突然如潮水般湧進好多人,黑壓壓地在院子中站了一地。
那些人中有綽絕之能的文武臣子、精明強幹的忠誠下屬、武功高強的鐵血侍衛、身材高大的僕婦,還有院外停著華麗的馬車,在隨時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