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晚上,蘇浣兒正蹲在陽台上逗松鼠,手機響了,是秦翌打來的。這周秦翌的電話明顯見少,她也沒主動打過去,總覺得自己背叛了他,不知該怎麼面對。
所以,當那熟悉的音樂響起,她的心抖了一下,腳步卻沒耽擱,取了電話放到耳邊。
「翌,今天不忙?」
「嗯,剛開完個會,在幹嗎?」那頭的聲音透著疲倦,仍是淡淡的溫和。
「喂松鼠。」
「哦,它真幸福,你對它那麼上心,我感覺它比我地位都高了。」
「呵呵,怎麼會,它怎麼能和你比?只是閒著無聊,有它陪著挺好的。」
「是不怪我這段時間沒陪你?快了,這幾天就有眉目了,到時我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好。別趕得太急了,注意休息。」
「可我現在就想見你,浣兒,明天你能去一趟北京嗎?」
「去北京?幹嗎?」
「我明天中午到北京,下午的飛機飛香港。中間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我想看看你。」
「這麼趕,你不累嗎?」
「看到你就不累了,來吧,好嗎?」
「好,那我稍早些到,去哪等你?」
「在星辰國際吧,我要先在那見個人。」
「好,那明天見,晚安。」
「晚安。浣兒,我愛你。」
「……我也是。早點睡吧。」
蘇浣兒掛了電話,長舒一口氣,最後那三個字,她怎麼也吐不出口,改成了「我也是」,雖然意思一樣,但她的感覺不一樣。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心裡對秦翌的愧疚,不是因為背叛,而是因為不愛。不愛他,所以一直沒法把身體給他;不愛他,所以覺得欠他更多。
回到陽台,小松鼠見她走近又興奮地扒著籠子翹起前腿,那黑溜溜的眼睛跟某人的有些相像,深幽幽的,彷彿閃光的曜石。怪不得,她沒事時總喜歡看它,是因為這雙眼睛。
心裡忽然有了答案,想到明天見到秦翌可能就要說明白,她難過得想哭,從前的十六年,加上後來這七年,她從他身上汲取太多,可是,她能還給他的卻只是傷害,叫她如何不難過?
第二天蘇浣兒搭了最早的車趕到北京,下車後打了車直奔星辰國際。
時間還有些早,她就在一樓的餐飲廳裡坐下來。這時段並沒有人吃飯,只有幾個閒散的客人如她一樣各尋個舒適的角落,捧一杯咖啡消磨時間。沒有放音樂,倒開著電視機,熱熱鬧鬧的廣告讓蘇浣兒看得困了,往沙發後面靠靠,閉上了眼睛。
當然是睡不著的,心裡裝著事,昨晚幾乎一夜無眠,這會兒腦子再困心卻不肯休息,一直在掙扎著今天要不要把她的決定告訴秦翌。
秦翌從工作中擠出這麼點時間,滿心歡喜地來看她,她怎麼能兜頭給他澆一瓢冷水,再說,他去香港還不知有多麼重要的事,要是影響了情緒,出了狀況怎麼辦?
正糾結著,電視機裡傳來的一個名字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屏幕上方菲正笑意盈盈地握住肖清寒的手,「歡迎您的到來。」
原來,這是方菲新開的訪談節目,剛做到第三期,請來肖清寒做嘉賓。蘇浣兒不由得坐正了身體,盯著屏幕,或者說盯著屏幕上的那個人。
今天他明顯精心裝扮了一番,更顯得英姿颯爽、氣質卓然,而他的語言更是精彩,簡潔而幽默,跟方菲配合默契,贏來陣陣掌聲。
她從來都知道他是出色的,但她從來不知道他是這樣的出色。她坐在這裡看他,感覺就像小時候仰望夜空裡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嚮往的、崇拜的、喜歡的,卻是遙遠的。
方菲的表現也很棒,這個欄目簡直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她的知性溫婉,她的大氣智慧,都發揮得淋漓盡致,今天又棋逢對手,更是妙語連珠,讓餐飲廳裡兩個服務員都忍不住輕聲議論起來。
「天,他們簡直就是金童玉女,太讓人羨慕了。」
「是啊,聽說他們是在法國上大學時的同學,要不方菲怎麼能把肖清寒請過來?他可是這次中法雕塑文化交流會的形象大使,眼看交流會就要舉行,能請他來,節目收視率當然會更高了。」
「而且,他還這麼帥,迷死人了!」
「嗨,你可別做夢了,聽說人家早就和方菲是一對了,只是方菲現在是公眾人物,不能隨便公開戀愛關係,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而且,據說方菲這次請他上訪談,是有交換條件的……」
「什麼交換條件?」
「這個,可不能亂說……你看看酒店的客人登記名單就明白了,聽說,方菲做完這期節目後,一連請了三天假呢!」
那服務員最後捂著嘴笑起來,另一個也眼著咯咯地笑,又感歎一句:「哎呀,我真羨慕死方菲了,怎麼什麼都是她的啊!
她們正在擦餐飲廳臨街的玻璃,離客人坐的地方比較遠,可蘇浣兒偏偏窩在這個角落裡,被高大的沙發擋著,她們看不到她,可這一串談話卻一字不漏地落進了她的耳朵。
蘇浣兒腦子裡嗡嗡地響,電視上兩人在談些什麼,她都聽不見了。她耳邊總是想起肖清寒那天早晨的話:「浣兒,從今天起,我絕對不會再放你走。」可是,不放她走,那方菲算什麼;或者應該說,有方菲在,她算什麼?
要是七年前,蘇浣兒一定不會如此慌亂。那時的楊芊芊也同樣出色,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她,可也從來沒想過把肖清寒讓給她。如今卻不同了,這七年,她經歷了太多,失去了為了愛情橫衝直撞的勇氣,而他又變得太出色,他們之間橫亙的天河,是她不想去跨躍的。所以,無論多麼想念,她都只是放在心底,這世界上有多少女人心底始終藏著一個人,她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可是,是他來招惹的她!要了她的身體,給了她承諾,接著又給了她這樣一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