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來通知去注射麻醉藥,兩個孩子才停止了對肖清寒問這問那。進手術室前,喬逸凡甚至抓住肖清寒的手:「肖大哥,你可以在這等我手術出來嗎?」
「當然可以,你放心去手術吧。」肖清寒綻開一個安撫的笑,伸手和喬逸凡握了握,儼然是兩個成人之間的約定。
「蘇老師,我喜歡肖大哥,你的眼光不錯。」明顯成心的,喬逸凡被推進手術室時扔出這樣一句話,然後,就躲進那扇「肅靜」的門後,對蘇浣兒的咬牙、白眼加揮拳頭都看不見了。
看看表,竟已是凌晨一點多,怪不得肖清寒會打來電話問他們在哪。不過,他是從哪兒弄來她的電話號?七年了,該變的早都變了,更何況一個電話號呢?
坐在手術室邊的長椅上,三個人誰都不說話。李夢瑤已經困了,眼皮直往一塊兒粘。蘇浣兒見她實在難受,對肖清寒說:「麻煩你送李夢瑤回去行嗎?這邊我守著就行了,這麼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肖清寒看看他,沒說話,繼而拿出車鑰匙,對李夢瑤說了句:「走,我送你回賓館。」
「不用了,我在這陪蘇老師等喬逸凡,您回去休息吧。」懂事的小姑娘連連擺手。
「你在這也幫不上忙,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這樣明天才有精神替老師照顧喬逸凡。」沒用蘇浣兒說話,肖清寒就說服了李夢瑤,開車載她離開了。
寂靜的走廊裡越發地冷清,蘇浣兒一個人坐在一排空蕩的椅子上,心頭竟升起了淒涼之感。
她忽然很想念秦翌,這個一直都讓她安心的存在。拿出電話撥過去,已經關機。這才發現今天一整天秦翌都沒有打電話,這在以前是很少見的。
想了想,她發了條短信:「想你,今天出了點狀況,要是你在身邊就好了。」
這是她真實的想法,要是秦翌在,這一刻她不會孤零零的一個人,當醫生拒絕她給喬逸凡安排手術時,她也不會那麼無助。儘管肖清寒趕了過來,卻沒有讓她安心,反而讓她本就高度緊張的心更提高了戒備。
曾經那樣不分彼此的兩個人,如今弄到這地步,她也覺得尷尬。可他那樣強勢的冷硬,讓她不知該怎麼去緩和,只好由著他去了。反正,他只是短暫的停留,以後兩人不會有更多的交集。
想到這,她的心頭竟沒來由地一痛,是真的痛,彷彿有什麼不十分尖銳的東西在裡面扎,不至承受不了,卻也很是難受。她把一隻手撫到上面用力地按壓,心中暗想:難道是被喬逸凡的事嚇著了?她的心臟一向夠強壯,不至於忽然變得脆弱吧。
閉上眼睛,她靠到牆壁上,盡量忽視心臟的不適,放空自己的腦子。等喬逸凡手術出來,她還要照料,現在不是亂想的時候,趁這個間隙養養精神才是。
竟然很快地睡著了。微微有些冷,她抱著手臂,縮成小小的一條。當肖清寒返回來,遠遠就看到了她孤零零的身影,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竟有些不敢靠近。
魂牽夢繞了七年的身影,如今就在不過咫尺的距離,他忽然失了勇氣。
回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說好了不去打擾她的生活,卻控制不住自己,竟偷偷地跟蹤了她。看著她去拍婚紗照,看著她去檢查新房佈置的進度,看著她神采飛揚地走向那個俊雅的男子。他一次次地對自己說:「走吧,已經看到了,她過得很好。你還有什麼理由糾纏?」可是心去執拗得不聽話,明明已經鮮血淋漓,卻還掙扎著不肯走遠。
聽說她來北京,他便毫不猶豫地追了過來,當然,這一切,她一點都不知道。歲月真是可怕。以前,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能感覺到,然後拱到懷裡厚臉皮地撒嬌耍賴。可是如今,他一次次地在她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出現,她竟始終沒有察覺。
除了那次在影樓門前,他坐在車裡,她到窗邊來透空氣。大概是這車吸引了她,她好奇地望過來。明知道她看不見,他卻沒出息地緊了呼吸,手放到門把上幾乎就要推門衝出去。
可她身上的禮服明晃晃地提醒他:她即將是別人的妻,她的眼裡再沒有自己的位置。剛才透過窗子,那人寵溺的眼神他看得真切,那樣出色的一個男人,又那樣深地愛著她,十三年年的感情他尚且敵不過,如今,又拿什麼去跟他們的二十年抗衡?
一咬牙,他發動引擎,猛地衝了出去,轉彎的時候險些跟直行過來的車撞上,那一刻,他甚至幼稚地想:要是真這樣撞上了,會不會換來她一個驚慌的眼神?
警察開罰單時,眼睛還往他的車上瞟,一看就是個愛車的小伙子。其實他不喜歡這種車型,可是那時她說過喜歡,說它憨憨的樣子很有安全感。所以一回國買車時,他便毫不猶豫地選了這款,賣車的小姐大概沒見過這麼痛快地買車的人,開票時,眼睛裡堆積的驚喜還是那麼明顯。
提了車回來,看著旁邊空蕩蕩的副駕位子,他不禁嘲笑自己:如今的她,哪還需要自己給安全感?
在酒店餐廳那天,的確是個意外,他看著他們從外面回來,那樣飛揚的快樂讓他幾乎抓狂。不是沒想過追上去,狠狠地出現在她面前,凍僵她那一臉的笑。可他不捨得,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那樣的明快,他畫畫時從來找不到一抹那樣的顏色。
沒想到,齊伯伯帶她來這裡彈琴,沒想到,她的琴聲變得更加動人,一下一下叩在他心弦上,讓他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那一刻,他真希望日子就這樣進行下去:她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卻可以貪婪地看著她,聽著她的琴聲。「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只要她能安好,他願意安靜。
可是,當聽她那樣毫不掩飾地誇讚秦翌,他卻靜不了了,一股火氣直衝大腦,手中打火機的蓋子被生生掰斷,不知彈到了哪裡,打擾了他們。
「也好」,站起來時,他對自己說:「就這樣出現吧,在自己瘋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