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來,渾身肌肉酸疼,蘇浣兒咬牙罵自己,好好的非折騰個啥?不過,昨夜的夢還真是好:鎂光燈聚集在自己身上,大師的笑臉上除了皺紋滿是讚賞,獎盃的個頭比「大力神」還大……
一定是因為兩個孩子要比賽,自己跟著緊張,竟夢到了這個。不過,如果沒有那年那場莫須有的風波,也許自己的鋼琴之路會走得長一些,說不定,真的能時常坐在鎂光燈下,享受萬人的矚目。那樣,也會像那人一樣,不用隻言片語,卻能無限風光地告訴他:我過得很好。哈,那似乎讓人很痛快。
收回沒有邊際的幻想,蘇浣兒拍拍自己壓出睡痕的臉:這兩天是怎麼了,總跟「如果」較勁。難道是因為婚期將近,心有不甘?甩甩頭,她收回這個讓自己不安的想法,跳下床衝進衛生間,快速地把自己收拾停當,去敲孩子們的房門。
李夢瑤立即就跑來開了門,一身清爽,看來早已做好出門的準備。留意到她微紅的眼睛,蘇浣兒給她一個擁抱:「昨晚沒睡好?是不緊張了?」
「嗯,說不緊張是假的。現在就心慌得厲害呢!」小姑娘也不掩飾,皺著小臉,卻覺得老師這並不寬大的懷抱讓她心安了不少。
「蘇老師,一定有很多人吧,那些評委是不都特別嚴肅?」儘管也參加過幾次大賽,但這次畢竟規模不比以前,李夢瑤心裡沒底。
「嗯,人是不少。沒關係,你就想下面坐的都是蘿蔔,就不緊張了?」
「蘿蔔?」小姑娘輕鬆地笑起來:「蘇老師,您真逗。那些評委要是知道您把他們說成了蘿蔔,不得氣歪鼻子?」
「不會,咱不告訴他們。」蘇浣兒也笑,一手攬了李夢瑤把她推到鏡子前,「呶,笑一個,對自己說:我很棒,我不怕下面那些蘿蔔。」
這次李夢瑤笑得眉眼亂顫,總算收住了笑,眼裡的緊張真的散去了。她伸手抱住蘇浣兒:「蘇老師,你真好,我愛你!」
蘇浣兒也微笑著揉她的頭髮,就是因為這,這四年,工作雖然枯燥,她卻幹得津津有味,這樣單純的不問緣由的愛,多麼珍貴!
讓李夢瑤先在房間裡等著,她又去叫喬逸凡,這次可沒那麼順利,砸了半天門,裡面才傳來拖拖沓沓的腳步聲。門一開,喬逸凡那雞窩一樣的髮型讓蘇浣兒「撲哧」一聲樂了,見對面的人瞇著眼又往床上摸,她急了,抻手揪住他往衛生間推:「限你十分鐘搞定,不然我就把你這副邋遢相拍下來發到網上。」
真正的殺手,出招都不用刀啊!喬逸凡瞪大眼睛叫:「別別,我現在就去洗。這女人,真是怕了你了!」
呃,這是什麼口氣?蘇浣兒無力地翻白眼,看看床上扔著的PSP,弄明白了,這孩子肯定是熬夜玩遊戲了,早知就應該搜搜他的包,給他沒收。
毫不猶豫地抓起PSP放進自己的包裡,她沒事人一樣坐在床上等。
喬逸凡從衛生間出來,見她還坐在那兒,竟微微紅了臉:「老師,我要換衣服。」
「嗯。」蘇浣兒點點頭,鼻子裡哼出一個音節。
「那你出去啊!」
「放心,我不給你拍照,一個毛孩子,有什麼看的?」蘇浣兒仍坐著不動
「你——你到底是不是老師啊?臉皮這麼厚。不過,沒關係,反正我不急。」
喬逸凡突然算明白了,也一屁股坐到床上。
蘇浣兒呵呵地笑起來:「行啊小鬼,反應夠快。快換衣服吧,不逗你了。兩分鐘後,門口集合。」
「你說誰是小鬼?」喬逸凡抗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笑笑地關上門,微歎出一口氣。
這一攪和,那孩子應該不會那麼緊張了吧。他昨晚熬夜玩遊戲,不見得是貪玩,更可能是緊張。看他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可能更在乎這場比賽。儘管很注意,學校裡還是流傳出他是靠了後門獲得參賽資格的說法,這麼驕傲的一個孩子,一定是極想證明自己的。所以,自己一定要盡力幫助他們調整好心態,一路順風順水長大的孩子,可能更受不起打擊。
吃過早飯,三人來到賽場,兩個孩子抽了比賽順序號,找到位置坐下來。李夢瑤的出場時間在上午,她一坐下就握著蘇浣兒的手,指尖都有些微涼了。而喬逸凡的比賽是在明天,所以,他看起來更加放鬆了,一雙眼睛往四處掃,尋找他熟悉的明星。
一圈轉下來,一個也沒看到,他不禁有些失望,拉拉蘇浣兒的衣襟:「蘇老師,你說這比賽是不騙人的?說是全國比賽,怎麼一個名人也沒看到啊?」
「你以為是這春晚現場?你想看到誰?再說評委還沒入席呢,會有兩個知名的鋼琴師,等著吧。」
「唉,沒勁。」喬逸凡說著就往椅子上靠去,那架勢竟似又要睡覺。蘇浣兒一把把他拉起來,嚴肅了聲音:「坐好了。這可是全場都有錄相,要是錄到你睡著的樣子,別說你,我回去也不用見江東父老了。」
「唉,真受不了你。」喬逸凡撇撇嘴,倒真的坐正了身體。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全場安靜下來。一段熱情洋溢的開場白後,是這個領導講話,那個代表致辭,聽得喬逸凡昏昏欲睡,蘇浣兒不得不隨時盯著他。
總算講話結束,主持人開始介紹到場的評委,聽到前面兩個評委的名字,喬逸凡的神情端正了起來,李夢瑤臉上更是激動,眼裡竟隱隱有淚光。
蘇浣兒心裡何嘗不是翻江倒海——坐在評委席最中間的,竟是那位大師!那位與她四手聯彈,告訴她「有一天,你會超過我!」的大師。可是現在,大師仍然是大師,她卻是坐在台下一位名不見經傳充其量是「指導教師」的小人物。
一時間種種往事湧上心頭,鼻子竟也是微微地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