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五月末梢,天氣變得有些沉悶,陽光沒有了以前的溫和,特別是那些長時間暴曬在烈陽之下的人們,更覺汗流浹背口乾舌燥。好在北部的夏季比其他地方清涼一點,不然大家每日在陽光底下工作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而諾梵終於收到了子歌的消息,她說,六月中旬,顏寒黯將潛回帝城,目的是為了找小禾報仇。而且,她還得到密令,屆時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政變即將發生,具體是什麼並不清楚,只是,小禾有危險。因為冉太后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思蘭就在北部。
諾梵收起子歌的信箋,那字跡是她的沒有錯,而這事也極有可能會發生。考慮到這邊的事已處理得差不多,加上池小東失蹤一事,他必須提前到瑞晟一趟,看看究竟是何情況。
「主上,大事不好了」難得阿晉冷峻的臉上會流露出緊張的神情,他跨步進來,甚至連敲門也忘記
「什麼事?」諾梵直盯著他,像在尋思些什麼事一樣
「冉太后懿旨下來了,她說,讓將軍六月中旬回皇宮一趟」
「所謂何事?」同樣是六月中旬,子歌的消息果然無誤
「不清楚,但,極有可能是小姐人在北部的事洩露出去,冉太后此舉應該是試探將軍是否有二心」
「嗯,知道了,你隨我到將軍那裡」說罷,倆人離開廂房往聶笙書房趕去,商議正事
就在他們走後,旖纖親自做了綠豆湯,可來到房裡卻不見了諾梵,她便留在屋裡等待。
信手翻閱著書桌上的書,意外的發現了子歌捎來的那張信箋,倏爾就愣住了,心裡騰升極不好的預感。
她清楚的記得,子歌曾經問過自己,如果有一天黯兒和梵兒兵戎相見的話,自己會站在哪一邊?為何此刻,腦海裡會浮現出他們兄弟二人持劍相向的畫面,心跳異常,極度不安。她究竟該怎麼辦才好?要怎樣才能化解倆兄弟間的仇怨?旖纖霎時陷入了兩難中。
窗外的古樹,葉子翠綠蓊茸,陽光透過枝葉零星灑落,書桌上投影斑駁。枝幹上知了聲聲叫,那聲音如今納入耳朵卻令人出奇的煩躁。
聶笙將冉太后的懿旨擱在桌子上,目光落到諾梵身上「主上認為,我該不該赴這場鴻門宴?」
諾梵見他如此淡定,心裡只閃過三個字:老狐狸!
「聶將軍心裡不是有答案了麼?」他笑著反問
聶笙也附和一笑「看來和主上想到一塊了」
一旁的阿晉也瞬間明瞭,不過他有疑問「主上,將軍,這事冉太后怎麼可能得知?即便是顏玄銳,當初他也僅知我們帶著小姐離開,照這樣說來,有人洩漏了我們的行蹤了」
「這也是我所疑惑的,要麼有人洩漏行蹤,要麼我們這裡出現內鬼」聶笙也有所懷疑,冉朵而以為他人在北部,遠在邊境外的兵馬就任人宰割,那就小覷他們了。想當初何以選擇北部這片貧瘠之地,不就圖這裡地勢險峻麼?經過這半年的努力,已經打通了後山,而恰巧那裡所連接的地方就是兵馬所在之地,也便說,可以通過捷徑神不知鬼不覺直接將所有兵馬調到北部來。這是任誰都想不到的事,恰恰卻讓諾梵想到了,也因此聶笙選擇相信諾梵並且支援他。
「那還用得著想嗎?」倏爾,門開了,聶思蘭推著輪椅進來
「蘭兒?胡鬧,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聶笙皺眉
「爺爺,我只是說實話罷了,肯定是池小禾出賣我們的,她現在這麼恨我和梵哥哥,就算將我們的行蹤洩漏出去也是正常的事。如果說她不記恨我們,那為什麼池小東回帝城那麼久也帶不回她呢?甚至還失了蹤」聶思蘭此話一出,站在聶笙的立場來分析確實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不可能!」諾梵斬釘截鐵的說,繼而走到思蘭面前「小禾再怎麼恨我怨我,她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你就這麼篤定?」聶思蘭心裡頓時覺得堵塞,都過了幾個月他居然還如此信任池小禾
「小禾是怎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若你們覺得她有嫌疑,我親自帶她回來」諾梵的一字一句都飽含著深信不疑
「不行!你不能回去,那裡太危險」聶思蘭是怕了,他回去的話,一旦澄清了事實,池小禾就該原諒他了
「阿晉,帶蘭兒回房,我和將軍有話說」諾梵直接就下逐客令
阿晉也只能聽從,倒是聶思蘭不願走開,最後倆人在門口爭執不下。
直至諾梵有意無意的丟出一句話,聶思蘭才乖乖出去。
出了書房,她難過得想哭,卻還咬牙道「你做事不是向來萬無一失嗎?為何梵哥哥會發現工地出意外是人為?」
阿晉垂眸,冷聲回答「小姐,主上是何等睿智的人,他早就查出來卻不點破,已經給足我們面子和尊嚴了,屬下甚至覺得他知道的更多…」
聽罷,聶思蘭震驚,手握成拳,淚水輕彈「阿晉,我不想輸…」
阿晉沉默著推她離開,事實擺在眼前,主上對小姐只有愧疚,並無愛意。上次是不得已才造成那個小意外拖延主上的行程,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誰也攔不住了。
而此時書房裡也陷入了沉寂,聶笙自然聽懂諾梵暗示性的話,他有些失望,是否太縱容蘭兒了?她怎可以做出這種事,要知道諾梵有多麼看重這建設的工作,唉,只怪那孩子愛得太深。然,聶笙不甘心,為什麼兩世為人,蘭兒都注定敗給小禾?即使小禾是翕緣皇后的轉世,他也不承認小禾就是翕緣。而小禾此生的使命是讓諾梵改變,讓兩個他合二為一,僅此就夠了!
諾梵抬眸,雙手優雅的交疊,語氣顯得隨性冷然「聶將軍有話但說無妨」
聶笙一愣,彷彿有種被看穿的窘態,他輕咳了聲「主上,真決定回帝城?其實是時候與小禾劃清界線,若她成為你的軟肋,對我們而言無疑是個禍害」
「呵!聶將軍,小禾她早就成了我的軟肋,你不是第一個知曉的人麼?否則,也不會逼迫蘇魂給她下毒了」
聽著雲淡風清的話,竟然攜帶著狂風暴雨般襲捲而來,聶笙完全石化了,蘇魂不可能說出真相,諾梵卻知道了?究竟他還知道多少事?
「怎麼?承認了!你對小禾造成的傷害,我不可能視若無睹,也無法假裝沒有那回事。有段時間,我想殺了你,考慮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罷手了。是以,最好別再干涉我,否則撕破臉皮的結果是一拍兩散,希望你明白,小禾是我愛的女人,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許動她!」堅定得不能再堅定的話,諾梵終於選擇攤牌了,從感知小禾脈象奇怪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懷疑是聶笙動的手腳,因為他太瞭解聶笙了。
聶笙頓時無言以對,他明顯感覺諾梵在隱忍著怒火,若不是顧及彼此的協議,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呵呵,聶笙不怒發笑,這種氣魄比起先皇當年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諾梵面不改色,目光依舊停留在聶笙身上,末了,聶笙笑道「主上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只是,不要忘記我們達成協議的先決條件,其他的,我不會再管,你長大啦」
「呵,那就好」諾梵起身,而後大步流星離開
聶笙望著窗外的蒼穹:先皇,您看見了嗎?諾梵將來必成大器,但,臣不希望他為了女人而放棄大業。新王朝,不止是他一個人的希冀,而是全天下百姓的希冀。
諾梵出了聶笙的書房之後,首先是安排好六月中旬聶笙回宮赴會一事,直到忙完才回自己廂房。
「娘,您在?」諾梵有些意外
旖纖微笑的起身,看著那碗涼了的綠豆湯「我拿去熱一熱吧」
諾梵沒有說話,只是從她從手拿過那碗綠豆湯,順勢喝下「剛好」
旖纖嘴角輕揚,似是很安慰,這個兒子雖然總是淡淡的,沒有多話,卻從不忤逆自己,一想起那可怕的畫面,心裡又是一揪「梵兒,你是不是要回帝城?」
諾梵毫不隱瞞的點頭「是,我要帶小禾回來」
「可不可以答應娘一件事?」那種迫切的目光讓諾梵些許迷惑,卻在這時,敲門聲打斷了倆人的談話。
「纖姨,您也在啊?」聶思蘭目光有些閃躲
旖纖霎時尷尬的點頭「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娘,您想說什麼?」在她欲出門的時候,諾梵問道
旖纖笑著擺手「沒事兒,我先走了」話畢,匆匆忙離開,更像落荒而逃
諾梵僅是蹙眉,聶思蘭便拉住他的袖子「梵哥哥,你要回帝城了?」
「嗯!」很簡單的回答,透著絲不容置疑
聶思蘭咬緊唇瓣,低垂著臉「不要去」
諾梵鬆開了她的手「蘭兒,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聶思蘭仰起臉,眸光帶絲怨恨「倘若她不願意回來呢?」
諾梵一怔,如果小禾不肯回來,不肯原諒自己,他是不是就強勢的把她帶回來?思前想後,諾梵很肯定的答「她會回來的」
「呵呵!」聶思蘭忽然笑出聲來,笑聲摻雜著悲涼和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