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襲來,吹落了紫籐花葉,葉子旋轉著飄揚。紫籐花架下,每一個人都專注的聆聽蘇魂此時彼刻所要講的故事,關於那些年那些我們未曾遺忘的往事。
大家都知道,當年顏礡宸為了救黎鶴毅然吃下了寒毒,並且只有十年壽命,他把瑞晟江山交到年僅八歲的顏天祥手中,自己則默然離開,直至與翕緣母子重逢,已是三年後的事了。換而言之,相逢之後能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三年。
是翕緣用她的愛和溫柔感化了宸塵封的心,讓彼此堅信,即便三年也可以是一輩子。他們不奢望來世,只因來世,他們都不再是自己。
而後,翕緣和宸在安穗鎮那座小木屋只待了幾個月就帶著黎鶴離開,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們的行蹤,潛意識裡不希望大家為其擔心,更不願意讓他們再承受一次生離死別。或者是因為愛情的力量,也由於宸的身體本質較好,他挨過了三年。只是每次病發的時候,他都會找地方躲起來,不想翕緣和黎鶴擔心。
然,翕緣又怎會不知他的苦心呢?每次看著宸痛苦,她都恨不得替他受過,如果可以寧願犧牲自己。雖然表面上翕緣很堅強,似乎看淡了生離死別,實際上她是真的,真的不想離開宸,也不希望他離開自己,其實她也不過是個弱小的女子。
「宸,很痛嗎?」握住宸冰冷的手,翕緣讓他靠在自己懷中,窗外有淡淡的月光灑落,很輕很輕,就如微風
宸輕扯一下嘴角,安撫的說「有你在,不痛」
淚水不爭氣的垂落,落在了宸的臉上,他不滿的皺眉,伸出顫抖的手抹去翕緣的淚「不要哭,你忘記了嗎?我不喜歡你流淚的樣子」
「三年了,我該怎麼辦?宸,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原來我也只是個脆弱的人,不習慣人間的生死」
「傻瓜,能和你快快樂樂的度過這美好的三年,於我已是偷來的幸福了,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宸反握翕緣的手,溫柔的低語著
翕緣卻搖搖頭,依舊止不住落淚「我不要這樣,也許我們還有辦法,不要放棄好嗎,我們一定能找到神醫蘇絡,有他的話,你會好的」這些年,翕緣聽到神醫蘇絡的傳聞,便啟程來到了瑞晟,這個他們不願踏足的地方。
和宸久居深山,不與朝廷有任何聯繫,可是找了這麼久都沒有蘇絡的行蹤,她只能動用朝廷的力量,冒險去找聶笙,期盼著聶笙能帶來好消息,豈知超過了寒毒預定的時間仍沒有消息。
宸闔上了眼眸,握住翕緣的手依舊沒有鬆開,痛苦折磨得他越發消瘦,卻仍未能掩蓋那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像是承諾,又像是安慰的答應「嗯,不放棄」
翕緣緊緊將他抱在懷中,而後輕吟淺唱著他們之間的螢火蟲之歌。
清喉婉轉的歌聲,猶如雨後春筍一般,沁人心,彷彿每一次聆聽她的歌聲,宸的痛苦都能減輕,在她溫暖的懷中,宸終於能安然入睡。
某一日,聶笙再次來到深山裡的小莊園,此時宸和翕緣正在園子裡下棋,旁邊的黎鶴則在吹簫,遠遠看著,這一家子的幸福總能感染人,他們過著與世無爭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很多次聶笙都在想倘若沒有寒毒,他們一定能廝守到老的。
「末將參見皇上,皇后,黎鶴皇子」收起緬懷,聶笙微微行禮
宸莞爾一笑「我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不必多禮」
翕緣從容起身,親自扶他「聶將軍可別折煞我們了,如今我等只是一介山野村夫,請坐吧」
不管怎樣,聶笙對他們始終敬畏,更不敢越矩,哪怕他們不再是皇族「娘娘言重了,在末將心中,只認您和皇上是主子」
宸倏爾爽朗笑道「罷了,翕兒讓你坐你就坐下,我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早已免了所謂的君臣之禮」
「是…」聶笙實在不好拒絕,便依言坐下
知道聶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翕緣終是開口問「聶將軍,是否有蘇絡的消息了?」
宸的手習慣性的輕輕握住她的手,給她一點力量,畢竟每一次都沒有好消息。
「是,不過聽說蘇絡已經過世了…」聶笙艱難的說出這個事實
聞言,翕緣愕然了,手掌瞬間冰冷了下來,希望幻滅的滋味讓她無法保持清醒。相比之下,宸淡定多了,他加緊了手中的力道,想給她一絲安慰。
「但是,據說蘇絡還有個入室弟子叫蘇魂,找到他的話或許皇上的病有望」聶笙的話又給了翕緣希望
「那麼蘇魂人呢?」她眼前一亮,哪怕微渺,都要一試
「回娘娘,蘇魂是找到了,可他為人叼鑽古怪,不好請…」
「既然找到了,那就好辦,我親自請他」
「這…」聶笙看了看宸,見他點頭便同意「那娘娘請隨我回去一趟」
「宸,我去去就來。鶴兒,好生照顧你爹…」
「嗯,娘放心」黎鶴隨即待命,立在宸的身後
宸無奈的勾唇一笑「你娘儼然把你爹當成孩子了…」
黎鶴淺笑「那是因為娘心疼爹…」
看著翕緣和聶笙遠去的背影,宸臉上儘是幸福的微笑,卻又帶著憂傷與苦澀,他安靜的闔上眼睛「鶴兒,日後爹不在了,你要替我好好保護你娘,知道嗎?」
此時的黎鶴已經是十一歲的少年了,他咬著嘴唇,別開頭「我不答應,娘是爹的責任」
宸霎時睜開了眼睛,良久,卻不語,只是心裡有種異樣的情愫緩緩滋生著,翕兒,如果我不在了,你該怎麼辦?
話說,翕緣跟著聶笙回到了將軍府,蘇魂在不日前就被他請到了這裡,只是這人著實怪異的很,聶笙生怕留不住他,只能任他在將軍府玩個夠,好在將軍府有吸引他的東西,那便是一味家傳的草藥。
「娘娘,蘇魂人就在裡面」聶笙面帶難色的說,接著又提醒「娘娘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這人不按常理出牌」
翕緣淡淡一笑「那正好,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於是乎,聶笙為她打開了門,翕緣獨自走進那間略微幽暗的廂房。
推門而入的翕緣小心謹慎的往裡屋走去,四周縈繞著青草香以及一些奇怪的味道,不是很好聞,卻也不難聞。
「有人在嗎?」她開始搜尋著,這屋子不大,怎就沒瞧見人呢?
須臾,翕緣被忽然冒出的人給捏住了脖子「哼,你是誰?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翕緣頓時呼吸困難,她憋氣冷笑著說「你就是蘇魂?怎麼,我不過只是弱小的女子而已,你還怕了我不成?需要給我這樣的見面禮」
聞言,蘇魂鬆開了手,勾起邪魅的笑意「呵,有意思的女人」隨之,他坐在了長椅上,翹起二郎腿瞟向慢慢轉身的翕緣
「你…」蘇魂忽而頓住了,目瞪口呆的注視著翕緣,那眼光就好像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一樣,他跳下長椅,繼而來到翕緣面前,依舊審視的目光
翕緣因他的反應迷惘了下,這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呢,隨之她戰戰兢兢的問「你看什麼呢?」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最後,蘇魂肯定的下結論,那語氣同是不容置疑
翕緣先是一怔,隨即露出狡黠的笑容「被你猜到了呀,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蘇魂又是睜大雙眸「我就說,我不會看錯,嘖嘖,女人,你引起我的興趣了,你究竟是誰?」
翕緣冷瞪他一眼「呵,下一句該不會是:妖孽,我要收服你吧?」
蘇魂蹙眉,搖搖頭「那到不至於,我又不是專收妖魔鬼怪的道士,只是平時喜歡研究一些奇門盾術罷了,你是靈魂附體」
翕緣不得不佩服這個怪異的男人,連這些都看出來了「不錯,言歸正傳,這次來此是有事相求」
「你說,我聽著」蘇魂倒是沒有拒接,看著她的眼神依舊奇異
「我要你救我的丈夫,他身患寒毒,倘若你能救他,我便給你說說我世界的事」
「哼,你這是要挾我啊?」蘇魂不悅的冷哼
翕緣挑起眉梢,語氣淡淡「那,你是救還是不救呢?」
「我…好,我救」難得碰到這稀世珍寶,蘇魂實在是管不住自己研究的心啊,以至於他忽略了寒毒這個難題
當蘇魂決定跟著翕緣回深山的時候,聶笙著實震驚了,感歎著皇后出馬必是馬到功成,想當初他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犧牲家傳的秘方才把蘇魂給騙來的。
是以蘇魂與翕緣離開聶將軍府,回到深山。
只是這時的他們未曾想到,行蹤就這樣暴露,應該說聶笙的幾次暗訪引起了冉朵而的注意,她開始懷疑,懷疑聶笙知道宸的下落,於是也派人守在將軍府,一有風吹草動就速回稟報。一場未知的災難,由此橫生。
回到深山的小莊園,宸瞅著這個叫蘇魂的男人,似乎不喜歡他看翕緣的那種赤/裸裸的眼神,雖然知道他對翕緣不是那麼回事,可就是不喜歡別人把他心愛的女人當成怪物一樣的研究。
對於宸,蘇魂自然是知道他的身份,原本以為會是怎麼個孱弱的男人,結果一瞧還真被他的氣場威懾到了,不過要強的蘇魂自是不服軟了,他仍是泰然自若的替宸把脈。
當觸摸到宸的脈搏時,臉上的表情有絲詫異,寒毒居然在他體內存活了快十一年,這個男人的意志力果然非同小可啊。
翕緣著急的看著,手心都冒汗了「怎樣?宸的狀況還好嗎?」
蘇魂鬆開宸的手,為難的回頭「關於寒毒,事實上是我師父研製的毒藥」
聞言,宸和翕緣似乎有點驚異「那,可有解藥?」
「問題是,那是失敗的次品,沒有解藥,師父為了不禍害後人,也沒有記載任何的資料」
翕緣又一次從天堂跌入了地獄「怎麼會這樣?」
宸還是無所謂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別這樣,一切都是定數」
「什麼定數?我才不信,我們經歷了生死,歷經了時空轉換才能在一起,我不相信結局會是這樣,我知道是我不滿足了,我貪心」翕緣說著,哽咽了,她真真太貪心了,想要的更多更多,情到深處,就連自己都無法控制這份情感,她常常都想著,倘若宸撒手離開,她一定會追隨而去。
宸眉眼劃過一縷哀傷,這就是他的翕兒,縱然再堅強,也不過是一個渴望愛與被愛的小女人。他深深的感歎:這樣的你,我怎放心?
一旁的蘇魂,把他們之間的深情看在了眼裡,那一刻他眸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也許有個辦法可以試下,但能否有效他也不知道,畢竟這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
薄月淡淡,傾灑在窗簾上,一絲微光落在床榻上沉睡的宸身上。翕緣柔軟的手指輕輕撫著他的輪廓,末了在他唇上印了個吻,之後退出廂房。
園子裡,蘇魂立在那棵古樹下冥思苦想,聽到腳步聲便回頭「你來了!」
翕緣面帶一絲哀傷,緩慢走近「你知道我要來?」
「呵,那是,不問出救他的辦法你是不會死心的」
「你倒是瞭解我…」
倆人繼而並肩站在樹下,頂上的月光傾瀉,溫柔如和煦的微風。
「他睡下了?」蘇魂語氣淡漠,卻仍透著絲絲關懷,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對於他們夫妻二人或多或少也有了一定的瞭解,因為瞭解所以由衷的敬佩。
「嗯,只是睡眠越來越差,夜裡要痛醒好幾次…」翕緣回答得很無力,她別過臉,慎重的問「你是否想到辦法了?這些日子研製出來的藥只能緩解一時的疼痛,治標不治本解決不了問題」
「你看得很透徹,甚至連我在想什麼都知道,不瞞你說,確實有一個辦法可行,至少可以試試,但風險很大」
「我有心理準備了,你說說看」是的,不管是什麼辦法,哪怕結果很糟,翕緣都給自己下了定心丸,至少不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