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片沼澤地,四周佈滿古樹的枝葉和籐條,陰暗潮濕,隱約飄蕩陣陣腐爛的氣味。
小禾伸手撩撥那些擋住視線的籐條,遠遠瞥見有個熟悉的身影,好像是諾梵,於是她欣喜向前奔去。
剛踏步時,雙腳卻被沼澤給吸了進去,而且快速得驚人。小禾只能緊緊抓住籐條,還一邊呼救。
那個背影慢悠悠的回眸,看著她往沼澤地陷下去,一臉陌生。
小禾呼吸困難,臉色也漲紅,她不明白為什麼諾梵不救她?是了,正如那個時候一樣,她也眼睜睜看諾梵墜落懸崖而無能為力,所有的堅強瞬間瓦解,所有的悲傷迅速擴散,散至全身每一個細胞。
是淚水,涼醒了一個夢,當小禾醒來,已是黃昏時。
久兒坐在地上,正趴在床沿睡覺,許是乏了,小禾不忍吵醒她,然後輕輕走下床。
天空被夕陽渲染成彤紅,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柔媚,那水天相接處,時而旖旎如初晨,斑駁滿地。
山腳下的人仍然在林木裡翻找,無論是草叢中或石塊堆、亦或流水間都仔細的尋過,仍然未見諾梵身影。
月嬋望著血色瀰漫的蒼穹,之前回去沒有找到子歌,她便知道她是故意支開自己的,跟著侍衛尋找也沒找到墜崖人,她些許狐疑。
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要麼屍骨無存,要麼剛好落水被人救了,不然很難解釋為什麼找不到蛛絲馬跡。
小祁瞥開視線,雖然月嬋一直沉默寡言,但他潛意識裡總覺這女子非善類,所以池小東和子歌才支開她吧?既然如此,他就得拖住月嬋。
思及此,小祁見她準備往回走,便攔住「月姐姐~」
看著眼前俊秀的臉龐,月嬋淡聲問「有事嗎?」
「找了這麼久也餓了,我們回去用膳吧」小祁睜著清亮的眸說
月嬋騰出手中的草藥「我得找到蘇側妃,她有傷」
「側妃姐姐她可能是回山莊了吧,大概傷勢加重,小東哥就送她回去」他猜測著
月嬋遲疑了會「也好,我們先回去看看」
小祁笑得賊得意,隨後跟上她,其他人也乏了,都想歇會再找人。再說一到晚上森林就很危險,他們也不敢打著燈籠找人,這白天都沒找著,晚上更別提了,於是大家也跟著回去。
話說子歌和池小東,一邊尋找諾梵一邊尋找蘇魂,山水間的跋涉於一個受傷的人來說顯然吃力,儘管止住了血,仍然跟著她起伏不定的奔波而疼痛。
池小東回頭要不要歇會?」
子歌擺手,低聲道「不用了,必須在那裡被發現之前到達…」
「為什麼一定要到那裡?那裡究竟是哪?」池小東不解的看著她,一手撥開茂密的草叢
「那個地方是爺爺發現的,梵兒也曾聽過,如果梵兒跌落懸崖沒事的話,也許會躲到那裡。聽爺爺說過,那個地方極隱蔽,不會輕易被發現的」
「於是你賭他還活著,並且會到那裡?」
子歌點點頭,心裡卻沒底,既然大家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梵兒就極有可能上那裡躲避。
池小東伸手拉她一把「我背你吧,別浪費時間,你確定就在這附近?」
子歌這次沒有拒絕他的幫助,上了他的背,手指向左邊「走這裡試試…」
「好!」池小東輕鬆的就背著她往另一個方向前進。
此時,天空的顏色漸變著,褪去的暮靄被另一種色彩代替,有稀星點綴蒼穹。
偏殿的迴廊上,清玨和玲瓏並肩而行,倆人都為旖纖的事感慨不已。
「纖小姐這回怕是大受打擊了,不然也不至於病得這麼嚴重。梵少爺墜崖,她該有多難過…」玲瓏惋惜的說
清玨歎息「軒熠跟筱櫟就只有纖兒這個女兒,如今她的兒子又生死未卜,我能做的卻只有這些…」
「您已經給了她一條生路,現在就看天祥皇上願意不願意放人了。真是冤孽啊,他和黎鶴少爺兄弟相爭,而梵少爺跟黯王是兄弟相殘…」
「如果這是命,確實很令人無奈…」
倆人的談話聲越來越小,那方向正好就是小禾廂房的方向。
而小禾,此刻就在迴廊的某根大柱後,她的臉色愈漸蒼白,顫抖的手就安置在胸口。清玨他們的談話完整被她聽見了,除了震驚仍是震驚。
諾梵居然也是旖纖的兒子,和顏寒黯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這事諾梵知道嗎?為什麼每個人都有很多事瞞著她?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她未知的?
小禾悲涼的垂眸,不論如何,她都必須先證實一件事。邁出步伐,她悄然離開了偏殿。
等清玨和玲瓏到了小禾廂房時,房裡只剩久兒一個。
「小丫頭,小禾呢?」清玨輕咳
這聲音不大,還是驚醒了久兒,她指著床榻「小禾姐姐不是在…咦?人呢?」久兒掀開被褥,隨處找找翻翻,最後哭喪著臉道「她不見了…」
玲瓏看見她這模樣和舉止簡直就是琉璃當年的翻版,她溫和的說「別哭,小禾一定是下山找人了,她有心要走的話,我們也攔不住」
清玨對這說法表示有同感「為今之計怕得連她也一起找了,小禾那孩子倔強得很,不自個確定一下諾梵的生死,她不會罷休…」
「老伯,婆婆,你們要幫小禾姐姐,她真的好可憐,我可以一起去找麼?」久兒睜著明亮的眼睛問
玲瓏拍拍她的腦袋「你還有傷呢,哪也不能去,萬事有我們」
看著久兒,清玨不禁莞爾,彷彿看到了琉璃,更甚有種錯覺,小禾就是翕緣,她們回來了…
那廂,池小東在子歌的指引下,穿過一處又一處密林,直到到了一處斜坡,腳底一滑,倆人雙雙滾落。
須臾,上面的草叢恢復了平靜,而方才滾落之前的地方,還留有一小塊布料,許是剛才勾到了枝葉留下的。
暮色隱山頭,雲靄的彤紅已經淡卻,又是夜幕垂臨時,山林裡蟲鳴鳥獸的叫聲交織著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