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此時的黯王府,安絮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原來三日後黯就要納蘇子歌為妾了,想著心裡還是會難受。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那麼他是真的愛蘇子歌嗎?愛情於安絮而言是奢侈的,是遙不可及的。原本不該如此,若不是池小禾,她怎會失了清白無顏面對黯。
想到這裡,安絮眸眼凌厲起來,她不想再當個柔弱的女人任人欺負了。
「王妃,聽說黯王要讓池小禾回來,還把她指給蘇子歌的傻弟弟」丫鬟小小一邊鋪床,一邊說道
「哦?是嗎?有這事」安絮勾起諷刺的笑容,沒想到池小禾也有今天
「這事都傳遍帝城了,都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她繼續八卦著
安絮又問「黯王呢?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在書房裡歇著」
「嗯,我去看看,你可以下去了」
「是,奴婢告退」小小欠身,便出了廂房。
書房裡,透著濃郁的墨香,安絮瞥見顏寒黯躺在軟榻上似是睡著,不由會心一笑。
攤開手中的錦被,安絮輕輕為他蓋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霎時有種歸屬感。
「如果我們能像平凡的夫妻那樣該有多好…」安絮惋惜的輕歎,生怕吵醒他,其實只要能安安靜靜的看著他,感受他的存在就夠了。
安絮忽然有點憂心,若爺爺回朝後知道黯這麼快就納妾,又該不悅了。這門親事,他原本不贊同,只因黯的娘親是佟旖纖才會答應。想罷,安絮隨即走到書桌旁修書一封,先給安涼報備一下也好。
夜漸深,黯王府也安靜下來。只有暗房裡的池小東,還在苟延殘喘著。怪只怪自己大意才會被人擄來,真是夠倒霉的。
月光透過牆上的鐵窗照進來,他淒然一笑,身上依然疼痛難耐。這班小廝,等爺出去了非報仇不可。
這一笑,扯痛了嘴角,池小東是苦不堪言。當初奉命假扮池小禾的哥哥,見到了她,又覺這丫頭不像傳言中詭計多端,再後來習慣池小東的身份,反正他原本就是個孤兒,沒名沒姓的。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發現了,也不知那個黯王有沒有找小禾對質。
池小東索性躺下,早在捲入這場紛爭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不過,他還年輕哩,如果就這樣英年早逝,入土之後有什麼顏面見祖先啊?在一番胡思亂想與自我安慰中,他也漸漸入睡了。
書房裡,燈火微明,顏寒黯額頭滲著冷汗,身子時不時的亂揮動,嘴裡似在囈語著些什麼。
是夢,還是那個夢。眼前依舊聳立著一座孤城,四周依舊煙霧繚繞,偌大的空間只有他獨自踩著泥濘的地面,依舊是一個踉蹌,後背撞上了牆壁,隨之眼前又出現模糊的影像。
他還是被突如其來的長劍刺中了心臟,迷霧無法驅散,無法看清眼前的人是誰。上次他知道,其中的女子是池小禾,而這一次,他奮力的向前傾去,捉住了另一隻手,狠勁一拉,終於看清那男子的模樣。
「是你?怎麼可能是你?」他大聲喊了出來,隨之整個人被推向城樓外,垂直墜落。
「啊…」伴著叫喊,他猛然起身,氣喘吁吁的,彷彿剛經歷了可怕的粉身碎骨一般。
「黯,你怎麼了?」安絮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原本在一邊休憩,結果被嚇醒了。她的動作很輕,這一搭,反倒被顏寒黯狠狠捏住,手腕立即生疼。
「黯,你抓疼我了,放手…」安絮疼得眼淚都要滾落
這時顏寒黯才稍微回過神,並鬆開手,卻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
安絮揉揉手腕,然後伸手將他圈入懷「你又做惡夢了,只是夢,別怕…」自小,安絮就知道黯每次都會因為夢境而嚇醒,雖不知他究竟夢見了什麼,但很多次她都像現在這樣輕擁入懷,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很溫暖的觸感,是安絮的味道,顏寒黯閉上眼睛,不時回想剛才夢裡出現的畫面,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會是他,呵,真夠諷刺。
忽憶六年前的事,當時他十四歲,在偶然機會下,遇到一個得道高僧,說自己生來就帶有戾氣,那是一種從前世開始至令也無法化解的怨念,此生必然會和某些人再相遇,而後又一場廝殺。
那時候他並不相信,只是因為夢魘纏身才收下高僧贈送的平安符,此後許久未曾再做夢。直到池小禾進了黯王府,又開始夢魘纏身的生活。
顏寒黯勾唇一笑,忽然頓悟,既然如此,他便接受命運的安排,相信人定勝天。這樣想罷,也就安心了些。不管是池小禾亦或是他,這一世都別想逃出他的手心。
皇宮,熙合殿。旖纖始終無法安眠,輾轉反側間,想起許多往事。
那是一個繁花似錦的季節,鳥語盎然,她正哄著一歲的兒子入睡,臉上漾起幸福的微笑。諸如此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甚是喜歡。
當初跟顏黎鶴一起離開了輝煌的軒親王府來到安穗鎮時,父親還憂心他們不能過上好日子,每次都會派人送很多東西過來。其實簡單便是幸福,黎鶴是在她十七歲的時候才出現,消失了九年之後,再相遇時他已變成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只比從前多了一絲憂鬱與隱忍。
十六歲已到出閣的年齡,當時瑞晟的皇帝顏天祥曾有意聯姻,不過被她斷然拒絕,只因她等的人是黎鶴,他們打小就有口頭上的婚約,她喜歡的也是黎鶴。
後來黎鶴在她即將放棄,即將離開王府到暮蕊庵的時候忽然出現,很自然的他們走到了一起。然而好景不長,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兩年多,黎鶴本是瑞晟的皇子,皇位他比天祥更有資格繼承。也因著這事,他的身份再度被揭發,惡夢也就掀起。
她永遠忘記不了,二十一年前,她被迫送走了兒子,顏天祥仗著人多勢眾捉住了黎鶴,又在他面前強要了自己。若不是為了黎鶴能安然脫險,又怎甘心嫁給天祥?還讓父親以為自己變了心。
旖纖心痛難耐,淚水輕彈,她知道後來黎鶴和兒子團聚,不想幾年後他再次落網,顏天祥和冉太后怎會放過他呢?因為黎鶴在顏天祥手裡,她也不敢輕生,過著行屍走肉,與摯親摯愛分離的日子。
如今,她甚是掛念那個未能陪他成長的兒子,他可好?黎鶴又好麼?夜漫漫,思念與淚泛,一起溶於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