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鼻尖再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顧曉曉皺了皺眉，手下意識撫向小腹，還未到達，卻被一雙手握進手心。
她迷濛地睜開眼，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時，她聽到自己問，「是不是不在了……」
極度的小心翼翼，她甚至不敢去聽他的答案。
「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小貓，我們還年輕。」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將她攬進懷裡，他歎息，又心疼地凝著她，「餓不餓，我去把粥熱一熱。」
顧曉曉搖頭，心裡有些難受，忽而又想起孩子們，她緊張地拉著他問，「果子和憐憐呢？」
記得在被抓去的路上，聽到有人提起過兩個孩子，她擔心得緊，卻又無法成功逃脫。
墨離撫了撫她的背，示意她別擔心，「他們都被送到墨宅裡了，很安全。倒是你，好好休息，我去準備吃的過來。」
他起身離開，房間再次陷入一片安靜，顧曉曉低著頭，覆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寶寶，她的寶寶……
墨離回來的時候，從門外聽到她嚶嚶的哭聲，心都幾乎震碎，再次推開門，他將她抱在懷裡，「小貓。」
許久以來的委屈急需發洩，她倒在他懷裡哭得更傷心，「墨離，寶寶沒有了，他離開我了，一定是因為我之前動過殺掉他的念頭，所以他不要我了對不對？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他，對不起……」
「小貓。」他抬起她淚雨漣漣的小臉，很認真地告訴她，「乖，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你要多少，我都給你好不好？」
啪！
她忽而揚起右手，在他臉上印下一巴掌，淚水掉得更凶，她掙開他的懷抱，聲音幾乎是歇斯底里，「你也不喜歡他對不對？你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所以他離開了，你根本不會難過，不會有一點感覺！」
她的一聲聲控訴，幾乎是一把彎刀刺進他胸膛，墨離擰緊眉，捏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說，「我難過，可是小貓，他回不來了，即使我們再期待，這也是已經發生的事，孩子沒了，已經沒了！」
「你滾開！」情緒極度不穩，顧曉曉用力甩開他的鉗制，淚水越掉越凶，她拚命搖頭，「你一定也嫌棄我了是不是？」
「我不會。」他抱住她，用力地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愛你，小貓，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永遠都是。」
她卻是冷冷一笑，「如果我被秦烈碰了呢，你不會介意嗎？」
「不會。」他答得很快，將她摟在懷裡，低低地向她道歉，「對不起，在遊樂場裡我不該離開你，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要是覺得恨，就發洩在我身上，別讓自己再難受了好嗎？」
她搖頭，眼底轉為心疼，將頭埋進他懷裡，「對不起，墨離，我不該懷疑你的。我沒有被他玷污，他碰我的時候，我把他推開了，可是想要逃出去的時候，被那幫人推在了地上，孩子就……」
「好了，乖，我知道。」他阻止她要說的話，心疼地將她擁得更緊。
他其實也只是普通人，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他不能再承受任何失去她的可能。
「墨離。」
「嗯，我在。」他將她放回床上，溫柔地為她蓋上被子。
她的手伸過來，撫向他的側臉，有些愧疚，「剛剛我太衝動了，對不起，我……」
他微微一笑，臉摩挲著她冰涼的指，末了，將她的手背放到唇邊一吻，「不疼，乖，好好休息，我會一直陪著你。」
她點頭，心裡卻更加疼了，方纔那一巴掌她分明用足了力氣，更何況，他的臉上還有指印，他卻告訴她，不疼……
*
墨老爺子過來醫院的時候，顧曉曉剛被哄著睡下，墨離見狀，走出了病房，帶上門。
「曉曉情況怎麼樣？」墨老爺子著急地問，滿臉的擔心。
「醫生說身體基本上沒什麼大礙，好好調理，就會恢復得很快。」
墨老爺子點頭，「那就好，我回去讓管家送些補湯過來，你在醫院好好陪著她，孩子沒了，那丫頭一定比誰都難過。」
墨離應了一聲，就聽門口傳來開門聲，他順眼看去，顧曉曉光著腳站在那裡，無助地喚他，「墨離……」
他連忙走過去，抱起了她，低低的聲音像是斥責，又像是無奈，「怎麼不穿鞋就出來了？」
「我以為你離開了……」她很小聲地回答，緊緊抓著他身上的襯衣，視線裡就只有他，就連一直站在一旁的墨老爺子，她也沒發現。
墨老爺子聽到兩人的談話，有些心疼，讓幾名保鏢好好守在醫院裡，他自己則是回去照顧兩個孩子。
*
門內，墨離抱著她，感覺她的牴觸，他聽她問，「墨離，我能不能出院？」
「好，我讓人去辦理出院手續。」他沒有任何猶豫，給律修發了條短信，就笑著問她，「餓不餓，我回去讓管家給你準備好吃的。」
她搖頭，卻說，「墨離，可不可以不要回墨宅？」
她還不知道怎麼跟果子解釋，還不知道面對所有人。
墨離並沒有問什麼，環住她的腰，寵溺地答應她，「好，都聽你的。」
*
兩人一同回到了水安居那套別墅，路上，墨離給墨老爺子打電話說明了情況，好在那邊也不逼著，只讓管家將準備好的補品送到了墨離那裡。
為她盛了一碗熱湯，墨離見她喝了幾口就要放下，皺起眉頭，「怎麼不吃了？」
「不是很餓。」
「乖，多喝點，還是你想吃別的東西？你說，我讓人去買。」墨離繼續勸道，終歸是怕她餓著。
顧曉曉只是搖頭，苦澀一笑，「孩子都沒有了，你可不可以別逼著我吃那麼多？」
墨離的眸深了幾分，「失去孩子，所以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關心了？」
她別開臉，不想再說什麼。
一瞬間，墨離的臉色也難看了幾分，她可以打他罵他，可以將所有的氣都灑在他身上，唯獨，他無法忍受她傷害她自己。
「林嬸待會過來，告訴我，你想吃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吃！」她本來就不餓，他又這樣逼著她，她只會更加反感，將湯匙扔到桌上，她起身就往樓上走。
「小貓，別跟我鬧。」他握住她的手，眉心微擰。
她卻是用力甩開，「墨離你就只會逼我，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這樣！」
上樓回了臥室，顧曉曉故意將門板拍得震響，發洩著某種情緒。
墨離站在樓梯口，身子狠狠一頓，垂下眸，他的眸底溢滿了自責，她失去孩子，本來情緒就很不穩了，他怎麼就不能好好和她說話呢？
門裡，顧曉曉躺在床上，許久不見他進來找她，她更是委屈。
只是哭到最後，她累了，半是昏迷之際，感覺耳邊有歎息聲，她被那人抱在懷裡，鼻尖還盈滿了甜甜的香味。
就像是一股引*誘的味道，她這才覺得的確是餓了。
眼睛沒有睜開，她不想先妥協，而唇上卻又柔軟的觸感覆過來，伴著那溫溫熱熱的紅豆粥，渡入她唇裡，甚至他的舌尖還慢慢頂入，逼著她一口嚥下本就已經嚼碎過的稀粥。
她是醒了，卻沒睜開眼，任由他這樣一口一口餵下一整碗稀粥。
末了，她透過半開的眼縫，看到他笑了，極度滿足的那種。
重新將她放回床上，墨離的唇吻了吻她的，哪怕知道她聽不到，他還是不厭其煩地告訴她，「小貓，我愛你。」
也許在她真正沉睡的那些夜晚，他對她說過無數遍這樣的情話，只是從未讓她知道罷了。
明明，他從不是個喜歡在愛掛在嘴邊的人。
顧曉曉閉著眼，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當感覺到他離開之後，她才睜開眼，任由淚水滑落。
當有一個人可以在吵架之後，還能偷偷用這種方式關心你，是不是說明，他愛你已經超過他自己呢？
屋外，早已是黑夜，顧曉曉睜著眼，一直沒睡。
直至很晚之後，感覺門被推開，顧曉曉閉上眼，佯裝睡著。
沒有開燈，墨離走到床前，為她攏好被子，沒有同她一起睡下，他只是藉著月色，就這麼望著她。
好似這樣，就很滿足。
顧曉曉終是沒法繼續裝下去，睜開眼，就看到他太過專注的表情，彆扭地移開了眼，「你怎麼還不睡？」
墨離隨即一笑，捏了捏她的臉，「吵醒你了？」
她搖頭，本來在醫院裡就睡過那麼久，現在哪能還睡得著？
目光無意間落在他擔憂的臉上，她想了想，只說，「墨離，我……好像有點餓了。」
他聽著，臉上一喜，揉揉她的發，「等我一下，我去端上來。」
果然，沒有多久，他就端了幾樣豐盛的菜進來，連米飯都是溫熱的。
「怎麼這麼快？」她疑惑，身子被他抱了起來，背上墊了一個抱枕，他這才讓她靠在床頭，將碗筷遞到她手裡，回答她的疑問，「嗯，剛好熱著。」
即使他沒說，她也猜得出，這些東西他定是花了許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