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婚吧。」他的聲音,平靜得厲害,似乎並沒有多為難,墨離轉身,對站在一側的律修吩咐,「把那份協議書拿過來給她。」
就好像是一場綵排好的戲,顧曉曉睜著眼,看律修從文件袋裡掏出一張紙遞到她手邊。
密密麻麻的字,她卻只瞧見了上方那顯眼的幾個大字。
離婚協議書。
早在他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決定好了嗎?
顧曉曉只是笑,捏著那張紙,抬起眸問他,「如果,我不答應呢?」
憑什麼都由他決定,結婚是他提出來的,離婚也是他,為什麼他總是那麼自以為是地導演她的人生,不給她一絲一毫的反抗?
墨離只是靜靜地看她,連語調都平靜得無一絲起伏,「要你簽下這份協議的方法,並不少。」
是啊,他是墨離,如果執意要和她離婚,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能達到目的,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顧曉曉笑著接過律修遞來的筆,以為很難的,但那幾個字落下的時候,她好似平靜了很多。
撫平紙張的折痕,她抬起眸,撞進他幽深的眸裡,勉強扯出一抹笑,「墨離,你和我結婚,是為了報恩吧?」
眉心微皺,他卻沒回話。
顧曉曉點頭一笑,將協議書遞給律修,又伸出左手,用力去取那枚戒指,墨離皺眉,握住她的手腕,「不用取了。」
她卻笑著搖頭,直到將無名指上扯出一道紅痕,她才握住他的手,將那枚戒指連同手腕上的玉鐲,放到他手心,「墨離,玉鐲是墨叔叔給我的,請你幫我還給他,謝謝。」
她的生疏,本該是他期望的,可當真看到,心裡卻堵得厲害。
她還在笑,即使心尖酸澀,卻逼著自己微笑,「墨離,謝謝你,哪怕是因為我爸,但是謝謝你能對我好,讓我曾經……那麼幸福過。」
墨離擰眉,望著手裡的鑽戒,狠狠收緊了手心,「那棟別墅,你可以繼續住,另外,墨氏旗下的股份……」
顧曉曉搖頭,打斷了他未完的話,「墨離,你不需要再給我什麼,五年前,我爸因你而死,而現在,我害了你的孩子,我們,扯平了不是嗎?」
「更何況……你給我的已經很多了。」她喃喃地說,看了一眼律修,微微一笑,「再見。」
直至轉身,才敢讓淚水往下落,顧曉曉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那麼重,好似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就足以耗盡她的一生。
原來,可以這麼難受,就好像心的一處,被狠狠剜了個洞。
顧曉曉垂下眸,手背擦了擦眼淚,才努力扯出一抹笑。
對不起,寶寶,媽咪答應要開開心心的,給你一個幸福的家庭,卻還是食言了,爹地他不愛媽咪,所以媽咪偷偷帶你離開好嗎?
沒有爹地的日子,媽咪會努力,努力學會微笑,努力給你最好的一切,寶寶也要堅強,不哭好不好?
雙手按著發疼的腹部,顧曉曉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好似這樣,就可以忽視心底的痛……
*
走廊上,律修一見不對,立刻上前扶住墨離,「老闆,您……」
墨離皺眉,心口一疼,猛烈地咳了起來。
守在一旁的中年女子見狀,霎時驚得大叫,「先生,您咳出血來了……」
眉心狠擰,墨離冷冷掃了她一眼,才接過律修遞來的紙巾,擦去嘴角的血跡,只是臉色忽然蒼白得厲害。
律修沒說話,明白他的苦衷,將墨離扶進預先訂好的一間病房,又聽他說,「派人跟著她,別讓她出事。」
墨離的眼是半合著的,顯然方纔那幾句話,似乎快要耗光了他的力氣。
律修點頭,「已經派人跟著了,倒是您自己,這樣讓顧小姐誤會,萬一她開始恨您……」
「顧叔說過,在一場戰爭中,能戰到最後的人,是不允許有任何弱點的,哪怕你的防衛再嚴密,一旦有了弱點,你就會退卻,會畏縮,會為了某個人而不敢拚命。所以如果要打敗那個人,我必須抹殺這個弱點。」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當年的顧叔拋棄了她這個女兒,一心想要通過自己的能力推翻警局的腐敗,而如今,他和那人走了一樣的路,再次拋棄了她。
他的小貓,又會開始哭了吧?
那麼脆弱的一個人,卻偏偏那麼倔強,在他那樣殘忍後,她依舊笑著祝他幸福,可那個小傻瓜怎麼會清楚,沒有她的他,如何能幸福呢?
「她想恨就恨吧,只要她活得好好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
兩個月後,墨氏大樓
黑暗的會議室裡,墨離靠在沙發上,面前巨大的幻燈片上,播放著一段段過往的畫面。
「墨離,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家,我在這裡佈置了一個開放式的客廳,有沙發,有茶几,還有鞦韆,然後聽著音樂,在這裡午休,很幸福對不對?」畫面中的女子面含微笑,用力地蕩著鞦韆,短短的碎發隨風擺動,模樣煞是可愛。
「墨離,我已經三天沒有看到你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似乎是覺得無聊了,女子湊到DV旁邊,擺弄著畫面,手指很稚氣地在屏幕上一碰一碰,「墨離,我好想你,你快點回來好不好?」
喉間微微一動,墨離的思緒似融進了畫面裡,揚起唇角,他的聲音透著幾分沙啞,「好。」
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拉回他的思緒,是律修的聲音,「老闆。」
臉上一晃而逝的慌亂,墨離苦澀而笑,閉了閉眼,關了幻燈片,才低聲說,「進來吧。」
律修皺了皺眉頭,視線落在還亮著的電腦上,眸底微微閃動。
兩個月了,這份顧小姐放在別墅裡的錄影,老闆幾乎天天都會看,明明那麼在乎,卻又為了那個目的,逼迫著自己放手。
「什麼事?」墨離的聲音,將律修拉回現實,他站直了些,才說出剛剛得到的消息,「老闆,顧小姐是今晚的航班,下午三點,您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