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道,「那便好,你去牽馬,與我一同去軍營!」侍香聞言,慌道,「女人是不能進軍營的!」「當今太后也是女人,她統領三軍時是何等威風,我怎未從她口中聞得此禁制?」千雪冷聲道。侍香蹙眉,實不敢動彈。千雪道,「你也不必裝乖巧,我知你本事,這遼國上下之地,你哪裡不通曉?我當你是貼心之人,你若願帶路,便同我去,不願,我也不會勉強與你!」
侍香聞言,忙道,「奴婢自然要陪著夫人!」
千雪和侍香拿著令牌趁著天色還有一絲亮光便快馬加鞭趕至軍營。因有耶律斜軫的令牌,自當暢行無阻,直到了監牢門口,千雪饒了幾道彎口才進入裡面。抬頭瞧去,銅牆鐵壁,高樓炮台,果真如當日她從耶律斜軫那裡要來的地圖描繪的一模一樣。幸好她只是略帶路盲症,卻依稀能紙上談兵,著實把這地牢記了個一清二楚。若她此次不成功,也只能靠著五郎和遙攆彧來救人了。
打開了監門,一股濃濃的地下濕氣透入鼻孔,侍香亮了腰牌,通了銀子,那侍衛才開了門。但一進入,慘不忍睹的景象立刻呈現在眼前,兩邊除了低沉哀叫的呻吟聲,便是被吊掛垂死掙扎的面孔,不止如此,鼻孔間甚至還能聞得淡淡的血腥味。千雪一面焦急尋著七郎的影子,一面難掩胸口的憋悶,雙手揪著心口,一顧的忍著。
「何人?竟敢私闖地牢?」前方,儼然一副不同於方才侍衛官服的統領走了過來橫聲攔住她們。侍香拿出腰牌道,「這是司徒夫人,你可曾聽過?」那統領搖頭,冷眸盯著千雪,但見她手上的刻著圖騰的令牌道,「王爺的令牌,你如何得的?」
千雪撩眉道,「我如何得的,你去問你家王爺便是。」旋即,她越過他,直接朝裡面尋去。果然,只幾步之遙,便瞧見了七郎的面孔。隔著鐵欄,一眼望去,楊七郎等幾個人被吊在木字架上,身上枷鎖緊扣。千雪心頭一緊,橫聲喝道,「開門!」
那統領瞅著她,一動不動!侍香一個機靈便扯了那人腰間的鑰匙,直接打開門鎖,千雪和侍香衝上去為昏迷的七郎解鎖鏈。畢竟是兩個柔軟女子,怎的使力也甩不掉七郎身上的枷鎖。千雪轉頭冷聲對圍過來的侍衛道,「還不過來幫忙!」
侍衛皆看著那頭領不吱聲,唯獨一個從門外跑來的侍衛低語在那統領耳邊,「屬下見過她,可是王爺身邊最得寵的女子!」統領聞言,忙叫人上前幫忙。
千雪抱著七郎的身子輕聲叫著,「我是千雪,小七,你醒醒,看看我——」她叫了若多遍,楊七郎好似真的聽見了她的聲音般,緩緩睜開眼眸,迷糊中掙扎起身體,瞅著千雪,意外驚喜。「千雪——」他終於叫了她的名字。
千雪含著淚,激動不已,心中只道,還好,他活著,活著便有希望。未曾多言一句,門外便傳來沉重凌亂的腳步聲。
耶律斜軫的身影一到,眾人皆單膝跪地,右手護胸行禮。千雪撩眉,輕放下楊七郎。只聽他瞇眼沉聲道,「是誰放她進來的?」千雪起身道,「不關他們的事,是你的令牌帶我來此的。」
耶律斜軫跨前一步,直接扯住她的手臂便往外拉,楊七郎撲起身抓住千雪的另一個手臂叫道,「別碰她!」耶律斜軫瞇眼,一掌打開楊七郎受傷的身體,冰冷的寒光道,「不該惹她的人是你們!」
「千雪!」七郎緊握柵欄,瞅著被耶律斜軫怒氣拖走的千雪,千雪微笑的望著他傷痛的眸子,心中一陣安慰,還好,他是她的小七,沒有怨恨她!
黑幕落下,火光寥寥,千雪跪在耶律斜軫軍營的大帳外,耶律斜軫遠遠的瞅著她,周圍的侍衛皆不明,卻誰都不敢問緣由,只垂著頭。旋即,他大步跨去,低眸道,「你當真一再要拿我對你的疼愛來威脅我?」千雪撩眉道,「奴婢不敢。但奴婢也只有這條出路了!」
「那爍兒呢?你連他也不顧及了?」他冷聲道。「王爺可曾想過死在戰場上的那些男子,他們也曾為兒為父。即便無法挽回,但逝去已將逝去,他已經失去了他的父親,兄長,王爺為何不能放過?倘若爍兒知道他的父親殺人不眨眼,便是沒了我這個母親,他也不會恨我——」
「啪!」一巴掌實在的甩在千雪臉上。滾燙的淚水滑過她灼傷的臉龐,千雪頭撇在一邊,他慌忙轉過身,雙手緊握,與她背對背,低沉難耐的傷痛,「你可知每一次——你跪在我面前都是對我的侮辱和踐踏——司徒千雪——你是我最在乎最心疼之人,但為何獨獨要為了別人而傷我——」
千雪忍著胸口的疼痛道,「他們是我的家人,王爺若真的要逼我在愛與恨之間做選擇,我只能選擇後者!」
咯吱!他握緊的雙手發出清脆的響聲,空氣幾乎冷的令人窒息。幸得耶律休哥的馬及時叫喚了一聲,他跳下馬,直奔過來,看向耶律斜軫哀慟的眼眸時,早已憤怒而去。
「為何你就不能好好與他說話?」他見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擔憂道,「一個楊七郎便要讓你折磨他嗎?」千雪一手撐著地,一手護著耶律休哥的手,淚眸閃耀,「我曾一再害怕自己會在宋遼之間糾葛,會在夾縫中做選擇——如今來了,想不到竟是如此的痛——」
耶律休哥抱著她,讓她靠在他肩上道,「那三年的情意,我雖不懂,但見他們每一個對你憐惜的眼神,此刻倒也明白了幾分。你若真的要守護楊家,便首先要保護得了自己,韓隱的手段雖狠心了些,但你決計不能怨他,他有他的難處,亦有心底不可碰觸的傷疤。要論對錯,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是非。好在他疼你,自然懂得你心中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