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道,「我嘴笨拙,實說不過你。」她瞅著他淡淡道,「她是個聰慧的好女子,也是個好妻子,你不該顧此失彼?倒是我——」才是真正的外人,一個想離開卻離不開的外人——
他擁住她道,「你知我最害怕什麼嗎?」千雪皺眉。他擁緊她的身子道,「你!最害怕你說要離開我!」她心有觸動,不知是該慶幸亦是感動,只故作輕鬆笑道,「你兒子在我肚裡,我能去的了哪?」
他抬起她的臉皺眉道,「是女兒,非兒子!」她嗔笑道,「男子不都是歡喜自己的娘子生個兒子給他嗎?唯獨你偏偏期盼是個女孩兒?」他笑道,「女兒心細,亦多能陪你說說話。我喜歡看她圍著你歡聲笑語的模樣,像淒淒那般不好嗎?」
他對她的無微不至已讓她受寵若驚,當下,她只激動的瞅著他道,「其實淒淒很想討好你,只你莫要對她冷淡?」他點頭道,「等你生完孩子,便正式入王府門。」她道,「這樣很好,何苦費心。」「我知你不在乎,可孩子總該有名分?」他低頭瞅著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她低眉不語。
戈盧見他們站在門口四目相對,過來道,「主子,姑娘,天色晚了,是否該行路了?」
耶律斜軫笑點著千雪的鼻頭道,「顧著與你說話,差點忘了赴宴?」千雪被他拉著,低頭嗔歎,「王爺最是偏心,王妃身子不適,便可不去,奴婢這般模樣了,都不叫人安心休養?」他回頭打橫抱起她,笑道,「這樣可好?」
千雪想了想才眨著眼眉道,「勉強可以吧!」
公主帳外,宮燈亮起,絲布鋪桌,佳餚美酒。沒有熱歌艷舞,只公主耶律斜軫等幾人圍坐在一起,自飲自樂。耶律斜軫把切好的肉片夾在千雪面前的碗中道,「吃些羊肉,暖暖胃。」千雪還未吃完,見他又要夾東西給她,忙按住他的手悄聲道,「我自己來。」旋即眼神示意周圍有公主,耶律休哥,穆易他們看著呢?他笑道,「無妨,總覺你平日吃的少些。」
「哪有?」她嬌嗔地看著他。這一幕被耶律金娥和穆易看在眼中,公主笑道,「嘖嘖,自小與他一起長大,一向知韓隱不懂人情世故,不曾想,四年未見,竟貼心如此。」穆易冷眼瞧著千雪。千雪撇開他的目光,舉起茶杯道,「千雪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公主笑著滿飲一杯,旋即舉杯在耶律休哥面前道,「妹妹謝哥哥救下穆易性命!」耶律休哥仰頭飲下,瞅著他們二人道,「聽聞太后要給公主和穆易賜婚,約莫這喜事要近了?」公主低眉羞澀道,「還未定日子呢?」
千雪凝眉,看了一眼穆易,只見他自顧仰頭喝下一杯。自她進來,他都未曾與她說話,獨自坐在旁邊飲酒。當日他下跪求她的神情,至今無法忘卻。一向沉著穩重的楊四郎如今要在自己的敵國渡過下半生,是何其的心痛,又是何其的無奈?這種無法與人訴說,隱姓埋名的苟活足以讓他堅忍一輩子,也足以讓他抹滅心中的恨,只這條路未免苦了些——
「穆易敬夫人一杯,恭喜夫人將為人母!」楊四郎突地起身,對千雪冷聲道。千雪撩眉,寒顫,他要作甚麼?望著他不容拒絕的眼神,鎮定了一下心境淡淡拿杯道,「恕千雪身子不便,不易起身,謝公子!」
四郎隱忍著痛楚,滿飲了三杯,旋即對耶律金娥道,「恕在下不勝酒力,乏了,先行回去了!」公主正欲開口,他復對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道,「兩位王爺失陪了!」
耶律斜軫點頭,耶律休哥見穆易快速離開的背影,則故意大聲對公主道,「他哪裡好了,如此囂狂?」公主低眉尷尬道,「傷好後,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但平日不是這般的。約莫是因我說是家宴,勾起了他思鄉之情。你們不要介意。」
耶律斜軫凝眉道,「公主可曾弄清穆易的身份?」耶律金娥道,「他是商賈之子,家住汴梁城,與父本是來幽州運一批貨物,不曾想半路遇到了打家劫舍的歹徒,搶了他們的錢財,還殺了他父親。穆易死裡逃生到了岐溝關,倒在太廟門口。若不是甯兒發現他,他就餓死在山下了。」
「這些是他與你說的?」耶律斜軫追問道。公主道,「韓隱可是懷疑他?」耶律斜軫淡笑道,「只是公主要嫁之人,多問了幾句。」耶律金娥笑道,「不管他曾經是誰,如今他已是我認定之人,母后也是應允的。」
耶律休哥見狀道,「瞧著千雪累了,韓隱,還是先與她回府吧。」
這幾日,千雪因腹中孩子的快速增長令她的身子是越發的笨拙了,恐耶律斜軫外出時放心不下她,故每次都裝作無事的樣子。院門,侍香領著兩個侍女走了進來,見千雪在院中踱步便道,「姑娘,王妃叫奴婢領了竹清,梅秀來伺候姑娘,王妃說了,姑娘要臨盆了,身邊應多幾個照應之人。」
千雪瞧著她旁邊那兩個眉清目秀的侍女道,「謝王妃惦記。」 竹清,梅秀走過來,一邊一個作揖笑道,「見過姑娘!」千雪道,「在我這裡,沒那麼多禮數,大家都是一樣的!」竹清見她額頭滿是汗水忙道,「我去給姑娘打盆熱水,擦擦臉。」
梅秀則從扶著她至一旁的木凳道,「姑娘不可走累才是。」
「哪裡來的丫頭,竟是如此機靈喜色。」門口,傳來一把好聽的聲音。千雪起身,知瑤忙疾步道,「姐姐,快坐下。」
千雪握起她的手,見她身後無人道,「怎的突地回來了?」知瑤笑道,「姐姐分娩期要到了,我與王爺請了假。」
「他肯放你,倒是稀奇?」千雪故意打趣她。知瑤臉微紅道,「姐姐就會戲耍我?」旋即她瞅著千雪偌大的肚子道,「姐姐定辛苦急了?」千雪笑著搖頭,「是有些舉步維艱,不過這幾日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