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我日夜思著此生若是再見你,會當如何?」他低眉瞅著茶杯冷聲,「罵你,怨你?」旋即冷笑一聲,「終是說不出口——,前日我從侍衛口中才得知你住在北院王府,這裡真是清新別緻啊,想來,你便是因為他才寫了絕情信!不願為妾!不願思念!司徒千雪——你好啊!」
說著,他激動的起身,一拳打在桌面上,千雪慌亂,忙按住他的手臂,安撫道,「隔壁睡著我的婢女,拜託你!」
他甩開她的手,瞳孔撐開,旋即瞅著她的手腕,上前突地握起,仔細瞧去,她的手指上戴著紅玉扳指,手腕上是精心雕琢的梅雨鐲子。
「四哥——」她瞅著他越來越冷的眸子,心中擔心不已。她的屋子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他盯著她隆起的小腹,譏諷一笑,「好啊——如此最好——」
「四哥!」因見他一手摀住胸口,臉色亦有些淡白,轉身要走,她輕柔叫出聲。他定了定神,背轉身冷聲道,「我是穆易,楊四郎已死在岐溝關!」
千雪望著那冷漠背影悄然消失的黑幕處,久久徘徊在他心痛欲裂的眼神中——終是她傷了他——
「穆易,你聞,這花可香?」寥寥無邊的草原上,耶律金娥如一個初戀般的小姑娘在穆易的身邊轉圈。穆易瞅著她歡快的模樣道,「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著我。我自己隨處走走。」
耶律金娥皺眉笑道,「我不累,真的不累。」穆易瞧她,她因日夜照顧他的傷勢,眼角的黑影還未散去。他實是對她感激不盡。她瞅著他心思沉重的模樣道,「不開心的往事何必去想,穆易,答應我吧,留下來做我的夫君!」
穆易怔住,想來沒預料到她如此的直接。「公主,你都不知我從哪來,是誰?為何受傷——」
「阿彌陀佛,拋去一切塵世,來到我身邊吧。瞧,連佛主都說了,一切皆是緣,我又何必問。再則,你若想說,自是會告訴我,你若不想說,我聽了亦難受。」她打斷他的話,把手裡的花放在他手心道,「幫我戴上!」
他捏起花徑,插在她髮髻上。她溫潤一笑,「可好看?」他頓住,眼和心卻飄在了對面相隨的兩個人影身上。
「遜寧!」耶律金娥見千雪和耶律休哥而走來的身影,忙過來挽起千雪的雙手笑道,「姑娘真是醫術了得,自那日姑娘幫忙後,穆易的熱退去了,且傷便好的極快!」
千雪淡漠一笑道,「不過是些鄉村野法子,公主莫放在心上。」旋即,她見楊四郎緩步走近,只淡淡點了點頭。耶律休哥在她身邊笑看著耶律金娥道,「公主還未曾給我們引見?」
耶律金娥同穆易站在一起,介紹道,「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和我自小玩耍長大。穆易,我的有緣人!」
耶律休哥和穆易各自對彼此點頭。旋即耶律金娥看向千雪,正欲開口。千雪徑直道,「司徒千雪見過穆公子!」楊四郎低眉瞅著她,牙關動了動,點頭道,「方纔聽聞公主說是姑娘救了在下,穆易多謝了!」
千雪低眉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楊四郎雙手握緊,背在身後,眼神卻一直未曾離開過她。千雪明顯感覺道他目光的獨戾,正欲抬頭告辭,耶律休哥搶先瞧著她問,「日頭毒了,出來久了,咱們回去吧。」旋即他見她點頭,復對公主和穆易道,「千雪有了身子,不宜勞累,本王送她回去了。」
耶律金娥道,「自然是。快些回去吧。改日我設宴,姑娘定要來呀?」千雪點頭而過。
待走出百米之外,千雪方才繃緊的神經全部鬆了下來,冰冷的雙手抓著耶律休哥的袖角,「王爺可否再幫我一次?」耶律休哥握住她的雙手,凝眉瞅著不遠處的穆易,轉眸道,「你和他之間不說清,倒也是後患!」
傍晚時分,耶律休哥帶著穆易來到一處簡陋的大帳內,抬眸,千雪早已等在那裡。
「我出去了,你們聊吧。」耶律休哥走至千雪身邊道,「這是我的管轄區,沒我的命令,無人敢闖入,安心吧。」她感激點頭。旋即他撩眉對穆易道,「你若還當她是你心中那個千雪,便顧及些她腹內的孩子。」
楊四郎凝眉。耶律休哥會意道,「我知你心中有很多疑慮,我若識破你的身份,早去了。這世上,不只你楊家人重信重義,也不只你心中有千雪,她也是我耶律休哥的知心人。莫傷她,我不想她出來時臉上掛著淚水!」
四郎雙眸瞇緊,耶律休哥冷哼著走了出去。四郎瞅著千雪揚起嘴角,冷聲道,「從六年前的七夕之日他們擄走你開始,他們便已在你心中了可是?」她不語,無可否認。
「他們私闖皇宮,是你利用了六郎的信任,窩藏了他們而且放走了他們?」他復問。她低眉再次不語。
「你曾說你心中有了他人,當日,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你拒絕我的借口,如今看了,那人便是耶律斜軫,他早已讓你情竇初開?」他傷痛的眼神直直的握住她不可躲閃的目光。
她搖頭,卻只在心裡。六年前,讓她戀上,心疼,朝思暮念的那個男子,只有楊四郎,別無他人!可是這些她不能告訴他,即要捨去,即要保他,她絕不能給他希望!
「原來這便是讓你不願同我逃離汴梁之理由!爹送公主和親,下令不准我跟著,我追出了汴梁,以為你會回頭——呵,有些癡人說夢了——,六郎回來告知我,耶律休哥帶著迎親隊伍未過雁門關便截走了你。他說你可能回不來了——,我不信—實不願相信——」他哽咽著喉結,旋即舒了一口氣續道,「如今見了,才真的明白。連耶律休哥都如此在乎你,想必那位聞名關內外的北院大王對你的愛絕不至於此——」
「四哥,對不起!」她抬眸沉重道,「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千雪無法解釋這四年的種種。只求四哥,好好地活著,為楊家,為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