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開手,點頭,他指著她手裡的書道,「不是要給我讀書嗎?」千雪嚥下所有的話,低頭念道,「後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圓果摶兮。青黃雜糅,文章爛兮。精色內白,類任道兮。紛縕宜修,姱而不醜兮。嗟爾幼志,有以異兮。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秉德無私,參天地兮。願歲並謝,與長友兮。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年歲雖少,可師長兮。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
「這詩你讀了多少遍?」他笑瞅著她問。她凝眉。「這般心不在焉,竟也能朗朗上口?」她調皮一笑道,「誰叫王爺喜歡呢?」「故倒背如流?」他眼神看向她手中的書,她低眉,竟拿倒了書。忙轉正,他低頭瞅著她可愛的表情,深深落下一個許久之吻——
月下,知瑤與千雪站在院中,輕聲道,「王爺已走了七日了,姐姐可擔心?」千雪回眸道,「你呢?」此次出戰,蕭太后親臨幽州,偕剛理政的耶律隆緒指揮抗擊。耶律斜軫為主帥,耶律休哥,耶律沙為左右先鋒。而宋分三路出擊,東路以曹彬為主帥,率主力軍10萬人出雄州,中路以田重進為帥,率軍出飛狐。西路令潘美、楊業等率軍出雁門關。意圖合圍幽州。
知瑤搖頭道,「從前不懂這些,如今身在其中,才知念與不念,想與不想從來不由己——」千雪撩眉道,「許是我當初錯了,不該把你帶來。」
「姐姐又說這話,知瑤是心甘情願跟著姐姐的。」知瑤道。千雪正欲開口,田無盡從門外奔來道,「主子,爾歌公主來信了。」
「姐姐請柬,匆匆一別,便是半年,爾歌甚是思念。故啟信揮筆。殊不知提起筆竟是千言萬語在心中,卻是意難抒,情難禁。昨日與阿史那都聊起姐姐,才知姐姐竟是太后許給他之人。想及當日姐姐對我的勸解之言,字字銘記,爾歌之幸福是姐姐賜予的,如今得知姐姐安落王府,妹甚是高興,姐姐終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念君思君,期盼早日見君。爾歌親筆。」千雪合上信封,臉上竟顯愉悅。
知瑤道,「定是公主有了喜事?」千雪笑道,「那倒不知,只見她字字輕快,必得了一位如意郎君。」知瑤笑道,「公主那樣爽朗的性子,哪有不喜歡她的。不過想來,那王子定也是個疼人的人物。」
千雪瞅著她道,「倘若她真的嫁給了耶律休哥,境遇又會是如何呢?」知瑤低眉不語,旋即岔開話題道,「姐姐定餓了,我去弄些宵夜來。」
千雪望著她的背影,無奈一歎。這心結該是如何解開?
「此番出擊,可謂是連連大捷,西路軍連克寰、朔及應、雲諸州,中路軍克飛狐、靈丘、蔚州,東路軍奪占固安,進據涿州。如今之勢,恐是要非奪幽州不可。」田無盡站於千雪身後一一告知。
千雪一面澆花,一面沉聲道,「你瞧,這三月的天真是悠閒,各數花都爭著綻放呢?可惜,這樣好的季節,我卻無心賞閱——」
「主子可是在擔心楊家將?」田無盡低聲道。她擰眉,只聽他道,「聽說老將軍攜七子領了十萬大軍而來,每到個個城池,無不堅摧,可謂英勇無比呀!」她皺眉瞅著他,「來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如此健談,如此高興?」
田無盡聞言,忙雙膝跪地道,「是奴才多嘴了。」她低眉道,「起來吧。我怎會不懂你的心,若說不牽掛,那是假的。若不是我,你也不必受牽累。是我對你不起。」
「主子是奴才的主子,一輩子都是,奴才從決定跟了主子那天起,從未後悔過!」他急切道。她起手扶起他道,「以後不必左一個奴才右一個主子的,我聽著彆扭。還是照舊,叫我姑娘即可。至於自個,你瞧著辦吧。」
他點頭,退至旁邊。她轉眸道,「王爺呢,可有兩位王爺的消息?」田無盡道,「王爺安守靈仙台,聞風未動。至於隋王爺,侍下未曾探到。只聞得南朝的相王和夫人奉命趕了去,就連底王爺也在趕往幽州的路上了。」
千雪低沉歎口氣,喃喃自語道,「該到的都到了,該來的也會來了。」
「姑娘說什麼?」田無盡皺眉不解。千雪只默默仰望那藍灰的天歎道,「方纔還是晴空萬里,此刻卻變了樣。倒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了——」心中祈禱道,「楊家眾將,只盼你們此刻依舊一切安好才是——」
「喜訊了,喜訊了——」侍香一路奔到別院便喊叫著。知瑤見她進門氣喘吁吁,遞了一杯茶道,「再歡喜也順口氣才是。」侍香喝了口水道,「姑娘,大捷了。前方傳來快報,太后大敗東軍曹彬,已迫其退軍了。」
千雪低眉繡著手中的花色淡漠道,「我知道。」「姑娘知道?」侍香詫異。千雪握緊手中的圖樣,她何嘗能不知。前日已有消息傳來,曹彬孤軍冒進幽州,一則軍中缺糧草,二則士兵一連攻克數州地,早已疲憊不堪,卻硬著頭皮突圍,急於求勝。縱使她不懂兵法,焉能明白此中必有漏洞可尋。更何況蕭後精通兵法,怎能不把握此次轉敗為勝的時機。此刻算來日子,恐一直按兵不動,養精蓄銳的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正對中西兩路軍進行反攻。想來不久便會收回失地。
一滴血映入繡巾中,知瑤驚呼,忙挪開她的手道,「姐姐紮了手,怎的不知?」千雪低眉,眼神落寞道,「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知瑤坐在她旁邊輕聲道,「我知姐姐的擔心,大家相安無事便好,為何要起兵,難道不爭奪便不能活嗎?他們生在富貴之家,自是不能明白天下百姓的苦,隨了他們的願,到最後家破人亡的還不是百姓。」